田忌賽馬是中國古代最經典的博弈論之一,顧允在本次Ti中單選手中,無疑是下等馬,這種前提下,強行保中單位置,就顯得沒有那麼大的必要。
他選擇了一個團隊型中單,放棄了對線,充分解放另外兩路的個人能力。
既然我實力有差距,那就不要依靠我,我前期不需要幫,打架的時候我不會刷錢,甚至我可以不要資源的側重。
他的內心躁動異常,時光倒轉,機緣巧合,他再一次以選手的身份踏進比賽室。
這次不是國內圈地自萌的小型比賽,這是全世界最強選手發光發熱的舞台。
......
陳天宇醒了。
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酒店高高懸掛的時鐘。
西雅圖時間,下午14點。
我操!
完了。
陳天宇心涼了半截,自己宿醉到這個時間,全隊恐怕已經在收拾行李,準備打道回府了吧?
想到昨晚他選擇逃避的舉動,陳天宇望著手機裡整頁的未讀新消息,雙手發抖,不敢麵對。
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在沉默之後紛紛選擇了爆發。
劉行先後發來兩條微信,先是道歉,然後是滿屏幕的問號。
關係最好的拒絕者憤怒地質問他:“你是不是要把我的夢想毀掉才開心?”
諸如此類的留言,讓他原本的害怕和恐懼,都加深了一層。
隻有教練顧允的微信沒有責罵,他隻是用一如既往的語氣,澹澹地告訴他。
“睡醒了聯係程盈盈就好。”
陳天宇像一個機器人一般,眼神滿是空洞,機械地找到程盈盈的電話,撥了過去。
“盈盈姐,是我。”
“你醒了?”
“對,你們怎麼都不在酒店?不會扔下我先回國了吧?”
“什麼回國?我們在場館比賽呢!”
在場館比賽?
程盈盈留下一句趕緊過來的指示後,陳天宇被這五個字震懾了心神,久久不能恢複。
他再次抬起頭,望向高高懸掛的時鐘。
如果沒記錯的話,敗者組第一輪,是早上九點......
那麼現在是?
陳天宇隱隱約約想到了一件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他跳下床迅速穿好衣服,臉也顧不上洗,飛也似地跑向比賽場館。
貝納羅亞音樂廳。
場館門口人聲鼎沸,當他想要進場時,甚至還有人找他簽名。
“Cty?身體好些了?加油啊!”
“快進去吧,大家讓讓,給選手讓條路!”
剛剛走進場館,陳天宇就被大屏幕中的場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原來,我們.....沒有被淘汰啊。
屏幕上依舊在戰鬥的,是自己的隊伍。
Team Nanhu。
坐在中單位置的,是教練顧允。
他們走到了敗者組第二輪,麵對北美勁旅,EG戰隊。
雙方人頭接近,局勢看起來十分焦灼。
頂級職業選手對局勢都有著自己的判斷,雖然中單的經濟和數據隻處於中遊,並不是很突出,但是團隊卻出奇地均衡,輔助的資源好到令人驚訝。
這......這是我的隊友嗎?
陳天宇看到劉行操刀拉比克,依靠跳刀偷到謎團關鍵性技能黑洞,成功扭轉乾坤後,驚奇地瞪大了眼睛。
山呼海嘯的歡呼聲從觀眾席傳來。
敗者組第二輪,輔助位置的完美發揮,將現場觀眾的情緒推到了最高點。
“太他媽強了!”
“xingxing,X-god!”
“gratutions!”
語言或許不相通,但表達出來的情緒不分國籍。
原來,即使沒有我,隊友們也能贏下比賽。
原來,教練替補上場,讓出相應的資源給隊友們,我的隊友會變得這麼強。
原來,拖整個隊伍後腿的,竟然是我嗎?
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在陳天宇胸腔中蔓延,擴散。
他曾經追逐過這樣的夢想,追逐夢想的時候,幻想過自己是第一人,第二第三都不行,隻能是第一,我們要贏。
陳天宇依然記得,自己在天才少年杯碾壓所有對手,豪取冠軍的那個時刻。
麵對采訪,他的話語無比乾脆:“不,我不要當430,我要成為刀塔第一人。”
他贏過,以為自己一直會贏下去,即使不贏,也是暫時的。
他太愛自己的夢想,又太過於幼稚,當觸及到人生中第一個天花板後,就開始揮霍自己的天賦,於是他失去了機會。
正是因為這是他的夢想,為之追逐拚命努力過,所以當夢想失去的時候,才會加倍的痛。
甚至隻是稍微觸碰就會痛。
比如小組賽的滑鐵盧,再比如全隊對他的不聞不問。
所有這些,當看到南湖戰隊再次獲得勝利時,最後都化為了悔恨。
我為什麼要放棄這樣的快樂?
有什麼比得上沉浸於追逐夢想的快樂?
陳天宇在宿醉中,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錯過了這次Ti,從此職業生涯再也沒有拿到過至高榮譽。
等我們做了那麼多錯事,才發現自己蹉跎了那麼多歲月,背離夢想那麼遠,我們再也反應不了那麼快,點擊不了那麼準,我們才知道已經永遠回不去了。
夢中的他才明白過來,這就是青春的悔恨,成長的代價。
每個人都經曆過這樣的過程,也許不是dota,不是體育,但我們都有過這樣的夢想。
那些年,我們有追不到的女孩,打不了的籃球,贏不下的遊戲,沒有發出去的,永遠考不過的學霸,那是我們抓不住的夢想。
這才是真正的青春,如同熾熱火焰般燃燒的青春。
當陳天宇從夢境中醒過來,看到與夢裡不同的現實時,比賽宣告結束,麵前,是表情複雜的隊友,還有替補出場的教練。
“噢,你醒了。”
與其他人麵若冰霜的冷臉不同,顧允的態度反而非常溫柔。
他一如從前鼓勵陳天宇那樣,溫和地對這位天才少年打著招呼。
彷佛他隻是不小心迷路在外麵走了一圈,而不是犯了隊友眼中不可饒恕的錯誤——臨陣脫逃一樣。
陳天宇的眼眶濕潤了。
他在夢裡審視過自己的行為,也曾經代入過顧允的身份去看待自己。
一個天才選手就這樣放縱自己,顧允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去容忍他這樣,甚至二話不說,替補出場完成比賽的?
他想了很久,或許是因為“信任”。
顧允教練始終相信,隻要第一個坎全力以赴邁過去,睡醒以後的自己,看到值得信任的隊友,團結一致的氣氛,他會回來。
望著手機裡整個屏幕的謾罵和責備,他深深地覺得對不起朝夕相處的隊友。
驕傲的陳天宇,難以麵對他們。
然而,教練顧允一如既往地支持他,而且從來都沒責怪過他。
“你終於回來啦。”
他所恐懼的,害怕的,擔心的,一層比一層厚的壓力和苦悶,在名為“諒解”的眼神和話語中,統統瓦解,一瞬間發泄了出來。
他再也沒法忍住自己的眼淚。
這一刻,迷途的男孩終於得到了救贖。
他終於明白,最強大的戰士,靠的並不是堅固的鎧甲和強壯的身體,而是無論碰到什麼樣的困境和挫折,都能夠活下來、挺過去的決心。
他哭得不能自已,哭的是對自己行為滿滿的悔恨,他在這一刻做出了決定,他不想逃避了,他也不會再逃避,他選擇成為一個真正的戰士,直到世界的終結。
“教練,我想打do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