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貧困縣下屬的村,你們知道產業生態有多單一麼?
當地幾個家族,全靠當地的礦石產業生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外來的企業根本存活不下去。
急需有能力的乾部過來招商引資,打通堵點難點,盤活村上的經濟。
這樣的一個地方,華詩圓作為外來戶第一書記,如果都能遊刃有餘,你覺得這還是一件壞事嗎?”
顧允欲言又止,沉默了。
“再說,有些人以家族、宗親為紐帶,長期從事壟斷產業,以此大肆斂財,非法獲利。
這種事情在當地已經成了尾大不掉的毒瘤,如果不派真正有實力解決這種問題的乾部下去,又怎麼從實際上推動鄉村振興?”
林長軍舉起杯子,和顧允乾了一杯,兩人迅速達成了共識。
“所以小顧,你也彆在心裡多想,老大哥沒開口幫忙,是從通盤考慮,從華詩圓這個乾部的成長考慮,到田禾村有這麼一次曆練,真的不是件壞事,組織上是希望她能夠解決一些問題的。”
顧允還沒開口,林長軍就把他可能要問的問題,通盤解釋了個遍,老江湖的情商顯露無遺。
“華詩圓隻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女孩子,你們把她拿到這麼複雜的地方去,她怎麼處理得了啊?”
一聲長歎,顧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相比一眼就能看穿的天堂村,他也沒想到田禾村的現狀會是這麼複雜。
一個縣域社會有幾十萬人口,但真正能解決問題的或許隻是幾百個人。
這幾百個人裡麵有兩三百個本地乾部,然後有幾十個較有影響力的各行各業的老板,再有就是幾個有頭有臉的江湖人士。
而田禾村水麵下蘊含的暗湧,足以讓一個空降的第一書記寸步難行。
拋開其他因素不談,僅僅是生意層麵上,小小的一家土方石公司,就已經牢牢嵌入到地方精英網絡中。
這些年城市資本開始大舉下鄉,各個縣城都在搞房地產、配套園區,實力雄厚的老板們做一些資本運作,進行產品營銷即可,也不在乎低端產業的一點小利益。
但這些高端行業要在地方社會順利發展,又少不得低端產業的配套。
典型如碰到征地拆遷問題,大企業當然不願意碰這個矛盾,而將相關業務“轉包”給那些有實力的拆遷公司是最保險的做法。
在征地拆遷過程中,必定有願意啃硬骨頭,有能力承擔風險的公司,主動或被動地介入其中。
河道砂石開采產業更加簡單,它之所以容易被壟斷,與這一產業的資源稀缺性有關:它同樣受到相關證照的嚴格控製,一般老板難以進入這一領域。
固若金湯的布局,要想有所改變,談何容易?
“華詩圓同誌單槍匹馬或許不好處理這種複雜的當地情況,但是她還有一個朋友啊,她的背後有著資本和財富,相當於有著千軍萬馬。”
在顧允麵前,身居高位的林長軍完全不端著架子,笑眯眯地開起了玩笑。
“你們可真行啊,這就把我也算計進去了?”
顧允搖了搖頭,萬萬沒想到。
高手下棋,往往是落一子而謀全局。
顧允本以為他是站在華詩圓背後的軍師,但小小的人事變動下隱藏著長遠的博弈,他猛然發現,自己也身在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