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級的新生終於全部到齊, 由於出去做了個任務的原因,所以今天就乾脆沒有課。
釘崎野薔薇挑選了禪院真希附近的宿舍,兩個女孩子住近一點會方便一些。
下午的溫度有些灼人, 讓人不自覺感到困倦和煩悶。這原本是影響不到沙耶加的,她對於氣溫的變化感知降的很低,又加本身自帶低溫,整個夏天都可以過的很舒服。
但莫名的疲憊湧上來,有些突然。沙耶加和伏黑惠打了個招呼,在逐漸偏西的日頭中爬上床決定午睡——不算標準的午睡,畢竟既不是在中午, 也沒到夕陽西下的時候, 隻是半下午而已。
伏黑惠摸了摸她的額頭, 無法從恒定不變的冰涼中摸出什麼來,隻是問:“還好嗎?”
“沒出問題,應該隻是單純的犯困。”沙耶加把自己卷在被子裡,滾到靠裡的地方, 免得她睡著了睡太久,晚上伏黑惠回來沒地方睡。
“放心吧, 今天剛做過檢查呢。”她笑眼彎彎。
伏黑惠“嗯”了一聲,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從書架上抽了本書。因為放了半天假, 所以下午很空閒。
當然, 如果沒有突發任務的話。
沙耶加閉上眼睛, 他就在關了燈的室內,借著窗戶落進來的光亮看書。溫暖的陽光悄然爬上了他的膝蓋,照亮了書上的文字,也落在沙耶加長長的睫毛上, 投下一片瑣碎的陰影。
宿舍裡一時安靜下來,隻有空調吹風的聲音和偶爾書頁翻動的聲音。伏黑惠時不時看一眼少女恬靜的睡顏,然後目光又落回書上。
沙耶加在沉睡中,意識不斷下沉,沉入無邊的黑暗當中。這些凝聚在身邊的黑暗沒有惡意,似乎隻是單純的凝聚,不知不覺間門,卷席著她靈魂的意識,仿佛穿過了汪洋的大海,在無人可見的地方,越過整個世界。
等她驟然輕快起來的那一刻,她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這很少見。
自從她成為咒靈之後,睡覺在大多時候就隻是單純的沉睡而已。無論是在現實世界還是在伏黑惠的影子中,其實都沒有區彆。
隻要呼喚她的這個人就在身邊,那麼無論如何都很安心。咒靈和人類的區彆是根本存在的,也在提醒著她已經身為非人。
沙耶加睜眼,她仰起頭,看到的不是安靜的宿舍,而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汽車的鳴笛聲,人們嘈雜的交談聲,各種各樣的聲音都在她睜開眼睛的一瞬間門湧入耳朵。沙耶加恍然間門聽到那些好像陌生又分外熟悉的話語,不確定自己是在夢境之中,還是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是……中文。
她環顧四周,映入眼簾的既不是那些過了好幾年才終於熟悉習慣起來的,混在在一起的漢字和假名,而是屬於過去的全然一致的文字。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轉生在異世界。
她所轉生的世界沒有她前生的過去,也沒有前生的母親,就連住址都煙消雲散,熟悉的號碼撥通過去隻是空號。一切歸於空白,好像前世的一切隻是恍惚的幻境。
她失落過,但是很短暫。隨遇而安是一種美德,無論身處哪個地方總要活下去,何況她活的還算不錯。
沙耶加無法從高樓大廈的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倒影,她低頭,在人們來來往往的身影中,腳下一片光明,沒有影子。
這是真的變成了字麵意義上的鬼了吧。
她自娛自樂的想。
從前活著的時候她也不太經常做夢,經常一夜睡儘直到天明。當然也可能是忘記了自己做夢。那些有夢境的夜晚醒來後,通常會把夢中的內容忘的一乾二淨。
沙耶加隨機選擇一個幸運路人,在路人麵前招了招手。戴著耳機聽歌的路人頭也不抬的走過,穿過了她的虛影。
好,狀態確定了,大概是鬼魂,看不見摸不著的那種。
沙耶加在城市裡穿行,幽魂的足跡走過高聳入雲的高樓大廈,走過居民區喧鬨的家長裡短,穿過城市裡炎熱的風,最後百無聊賴的坐在了一個公交站台裡。
是在一所學校附近。因為是學校,所以周圍布滿了各種各樣的書店、零食店、和小吃店。學校對麵的一條巷子穿進去,全是各種各樣的餐館飯店。人們來來往往,絲毫沒有察覺有個看不見的存在安靜的坐在公交站台的陰影下。
夏天的天氣總是變化無常,明明太陽還掛在天上,夏風卻已經卷著烏雲落下了雨。雨水嘩啦啦的下,烏雲殘缺的一角露出一塊湛藍的天空。
為什麼會做夢呢?
沙耶加托著腮,百無聊賴的想。
啊,我好像是在這裡上過學來著。
她從埋藏了十幾年的記憶裡刨出一點對這條街的印象來。
好像是高中……沒上幾個月就因病休學了,所以記得不太清楚了。但有一家很好吃的蛋糕店,就挨著學校的門口。那家店的烤的小餅乾很好吃,媽媽經常給她買。
烏雲帶著夏雨,匆匆忙忙的路過,沒一會兒雨就停了下來。地麵有些潮濕,很快又因為太陽的溫度開始蒸發水分,卷起些熱氣。
炎炎的烈日,不斷響起的蟬鳴,茂密的樹影錯落著,在夏風之中輕輕搖晃。
在無數嘈雜的聲音中,有個溫和明亮的女聲,隱約的穿過了沙耶加逐漸放空的思緒,如驚雷炸響:
“好,謝謝,麻煩你了。”
沙耶加精神一振。
她站起身來,轉過頭。穿過公交站台的縫隙和十數年的匆忙時光,看到了那個在心裡牽掛了許多年的人。
那是個看起來很爽朗乾練的女人,半長的頭發溫順的落在肩頭,畫著得體的淡妝,穿著一條簡約的白裙子,襯托出她勻稱的身材。
她算不得非常年輕,至少不像十幾二十歲的時候那樣朝氣蓬勃,但也絕不算老。約莫四十歲的模樣,從容又沉靜。
歲月在她的眉眼中打磨出獨特的氣質。
遊魂還記得她的模樣,她的眉眼在心中牢牢記住十多年,也未曾褪色。
“媽。”
沙耶加不自覺呼喚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