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但是她身上更多的血, 卻是凝結成了血霧，朝天花板漂浮了上去。
那個巨大的燈盤隱隱變得透明，露出一種如玉般的血色, 模模糊糊能看到上方正坐著的一道人影——
是血鬼。
無儘血霧在燈盤上化為漩渦，儘數湧入了血鬼的身體中。
李鑫中動作粗魯地拖著郝馨走了進去, 他仿佛在拖一個破爛的麻袋。
一路拖到了燈盤的下方，李鑫中蹲下身去，冷笑著搖晃郝馨, 道：“醒醒啊，你不是跟那個賤人關係不錯嗎，你看我多好, 特意讓你來看看她現在模樣。”
地麵上的郝馨緩緩睜開眼睛, 正對上了一張死不瞑目的臉。
黃筱筱那張圓圓的討喜臉龐已經變得無比慘白, 那雙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瞪大, 臉上還殘餘著痛苦恐懼的神情。
她的雙手雙腳包括全身上下的每一個關節, 都被足有拇指粗細的純黑鐵釘釘在了燈盤上。而她的手腕和腳腕上都被劃出了深深的傷口, 鮮血汩汩從中流出。
——被放儘血死去的黃筱筱, 該有多痛啊。
郝馨突然劇烈地掙紮了起來。
她身體顫抖，血淚自她血肉模糊的臉上不停留下, 嘶聲道：“……李鑫中, 你不得好死！”
李鑫中輕而易舉地就把郝馨牢牢地按在地麵上，哈哈大笑道：“馨馨，讓你失望了。”
“我不僅死不了, 還能永遠活著。”
李鑫中眼神中流露出了貪婪, 目光朝下落在了郝馨的肚子上，喃喃道：“其實我也可以不讓你死，隻要你足夠聽話。馨馨, 畢竟我們結婚七年的，其實我還是舍不得你的……”
李鑫中的目光黏膩惡心，仿若某種爬行類動物。他越說越起勁，自顧自地興奮道：“馨馨你放心，我一會兒就和他提一下，隻要你把肚子裡的孩子給他，幫他度過這次難關，想來他肯定同意讓你活下來的。”
“畢竟，黃筱筱的血已經夠了，下一次我們可以再去找彆的人……”
“她”，誰……是上麵的那個人嗎？
郝馨抬頭，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上麵的血鬼，強烈的怨恨從她的雙眸中冒了出來。
……好恨啊，為什麼，她們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為什麼需要她們的血，她們又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
上麵黃筱筱的屍體流乾了血，被李鑫中扯了下來，他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朝郝馨伸出了手。
郝馨一動不動，依舊維持著抬頭朝上看的姿勢。
李鑫中拽起郝馨，朝旁邊的梯子走去，自言自語地道：“馨馨，你彆怕。我先把你放到陣法上麵，隻會流一點血，我不會讓你死的……”
郝馨始終麵無表情。她仿佛已經失去了所有對外界的感覺，隻是下意識追尋著聲音的來源，將目光移到了李鑫中的臉上。
對上那雙幾乎泣血的雙眸，李鑫中的聲音卡了殼，轉而狼狽地避開了郝馨的目光。
郝馨幽幽的聲音傳了過來：“你最好殺了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森冷的怨意撲麵而來，李鑫中驚懼不安，隻覺得後背瞬間冒出了層層冷汗。
……她怎麼，突然會變成這樣？！
李鑫中閉嘴不言，但手上動作不停，把郝馨連拽帶扯地帶到了梯子的最高點。
詭異的陣法就在她的麵前，鼻腔被一股濃烈的腥臭血味所充斥，郝馨轉了轉眼珠，目光直直地射向上麵的紅衣女人。
紅衣女人似有所覺，朝下看了過來。
兩方目光對視，郝馨臉頰不停抽動，她牽動唇角，露出一個滿含戾氣的笑來。
紅衣女人卻隻是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哈哈哈……”
郝馨突然的大笑把李鑫中嚇了一跳，他憤怒地道：“……你瘋了吧？！”
郝馨自顧自地低頭笑著，被血浸濕的黑發從她的臉龐兩側垂了下來，遮住了她血肉模糊的臉。
李鑫中莫名打了一個寒戰，心跳得快要從胸口中蹦出來，連忙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他準備像釘黃筱筱一樣，將鐵釘一根根地從郝馨的手腕、腳腕、膝蓋、手臂穿過，將她死死地釘在了燈盤上。
兩根鐵釘率先從郝馨的鎖骨中穿過，除了頭部的位置，她的身體朝下垂著，乍一看，就像是一個貼著天花板的人頭氣球。
這麼痛苦的折磨，但郝馨除了喉間不受控製地發出“咯咯”聲後，一聲求饒都沒有。
李鑫中莫名心驚肉跳，尤其在對上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他紮鐵釘的手都有些抖。
鐵釘紮入了郝馨的左手腕，馬上就要將她的右手也固定在燈盤上了。
鐵釘數量不夠了，李鑫中爬下梯子去拿，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登時瞪大了眼睛。
“郝馨你——”
無數鮮血瞬間從她的胸口中噴湧而出。
郝馨的右手正握著一根鐵釘，直直地紮入了她的胸口。她大笑著，鮮血瞬間染紅了她身上的衣服，她卻不管不顧，猛地抬手將刺入胸口的鐵釘又拔了出來。
那是她硬生生從自己左手腕裡拔出來的釘子。
她渾身都在抖，右手抖的快要握不住鐵釘，便竭力抬起顫抖的左手，雙手一道握住了鐵釘。
鐵釘再度刺入她胸口的時候，郝馨死死地盯向李鑫中的方向，一字一句地道：“李鑫中，我死後一定會成為厲鬼——”
“我會去找你的，我要讓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讓你知道你做的這一切我們有多痛，讓你百倍償還……”
淒厲的聲音逐漸低微，郝馨瞪大眼睛，雙手逐漸滑落，無力地垂在了身側。
她死了。
李鑫中早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就已癱倒在地。
他張大嘴巴，呆愣地對上了郝馨死不瞑目的雙眼，身體旋即猛地一顫，雙手撐地，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超外麵跑去。
“……薛叔！薛叔！”
李鑫中恐懼的聲音傳出去了很遠，響徹整個五樓。
隨著李鑫中的離開，音樂室恢複了死寂，一時間，隻有鮮血從郝馨屍體上滴落的聲音。
而郝馨的屍體也開始發生了異變。
那些從她身上滴落的鮮血所化為的血霧，並沒有儘數湧到上方的血鬼身上，而是大部分又凝結在了她身體的四周，甚至還有不少的血霧從四下聚集起來，也彙聚到了她的四周。
濃烈的怨氣從郝馨的屍體上噴湧而出，有如實質，而那些血霧也在怨氣的催化下變得更加黯淡濃稠。
底下發生了這樣的變動，上方的血鬼終於低頭看了下來。
她輕輕一揮手，郝馨身邊好不容易凝結而成的血霧就有了崩潰的趨勢。
但是——
這種趨勢立馬停止了。
血鬼那雙深紅色的丹鳳眼靜靜地凝視著底下的郝馨。
她站了起來，雙手結成了一個手勢。
下一瞬間，音樂室裡所有的血霧都像郝馨撲去。
她仿佛成為了一片汪洋中的一帆小船，化為了其中的漩渦，被迫接受著所有的血霧。
但隨之而來的，郝馨身上的怨氣越來越濃烈了。
她身上的氣息也在層層疊加。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音樂室的門猛地被人從外麵推開。
蒼老的薛盛第一眼變看到了這樣的場景，臉色大變，怒道：“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她隻是失手殺了自己嗎？”
李鑫中因為恐懼臉色變得慘白無比，結巴道：“我、我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走的時候她明明隻是死了的！”
薛盛深吸一口氣，那張枯樹皮一般的臉猙獰無比，道“……如果她隻是死了的話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怨氣！她現在馬上就變成厲鬼了！”
“但她成為了厲鬼，你知道第一個死的會是誰的！”薛盛冷冷地看著癱倒在地的李鑫中，道，“看看你乾的好事！”
“……薛叔，救我啊薛叔，你一定要救我！”李鑫中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抱住了薛盛的大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狼狽不已地道，“薛叔你不讓我告訴其他人您的身份，我都做到了！”
“如今郝馨變成這樣，她隻會恨我！但其實明明你……”
——明明這一切都是因為你而起的！
李鑫中不敢讓自己眼神中的怨恨流露出來，低頭死死地抱住薛盛的腿，反複重複道：“薛叔你一定得救我，你必須救我！”
薛盛麵帶諷刺，他臉龐抽動，片刻後，道：“……好了，我會幫你的。”
“畢竟你也幫我獻祭了黃筱筱。”
薛盛把李鑫中扶了起來，淡淡地道：“好了彆哭了。你先去把她的屍體釘到上麵，就像之前那個黃筱筱一樣。”
李鑫中渾身顫抖，道：“她、她不會突然暴起吧……”
薛盛強忍著不滿，道：“不會的，她距離變成厲鬼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但如果你再拖下去那就不一定了。”
“好好好，我這就去。”李鑫中忙不迭地道，踉踉蹌蹌地跑了過去。
薛盛冷眼看著他把郝馨的四肢分開，釘在了燈盤上，目光挪到了上方閉目的血鬼身上。
他握緊了手中的拐杖，喃喃道：“……妹妹，你這是在忤逆我嗎。”
“但是——”
薛盛突然笑了起來，目光閃爍，道：“你是必須要受我控製的。就像之前的那麼多年一樣，你永遠都要受我的控製。”
“這是父母的命令，是血親的誓約，你這輩子都無法擺脫的！”
說著，薛盛把手落在了脖頸上，拉出了一條項鏈，他珍惜地撫摸著項鏈。
項鏈是銀質的，中間懸掛著一個被雕刻成了瓶子一樣的東西，來自微微有些透明，隱隱能看到其中漂浮著的血色。
薛盛珍惜的撫摸了一會兒後，又把項鏈放了回去貼身放置。
而這個時候，李鑫中也已經完成了。
隻是短短的一段時間，郝馨身上的怨氣更濃烈了，血霧也越發濃稠。
隱隱有黑氣在郝馨的四周漂浮，她一頭黑發四散分開，雙眼緊閉，身上的鮮血也都停止了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