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裹了裹身上到膝蓋的灰色鴨絨服，再將頭上紅色的毛茸茸帽子扶正一下，她背起自己的包，跟提著箱子的謝其成下了汽車，等走出汽車站時，葉歡看了一下四周，這次好像並沒人來接她呀。
葉歡狐疑地看向謝其成，她眼神中都是懷疑，“謝哥，這就是你說的驚喜啊？”
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的雪花，汽車站外來往的人都戴著手套帽子急匆匆從他們跟前路過，天空還飄著鵝毛大雪，簌簌雪花落下，甚至不少還掉落在她眼睫上。
周圍急匆匆的人嘴裡都叫著‘下雪啦’‘哎呀好冷啊’的聲音，然後跑得快的人還幾次將她擠開。
如果不是被謝其成扶一下，她怕是得被人擠成餅乾。
以前她回來都有不少人來接她，現在到好，安安溫溫沒在就算了，連廣播電台的人都不來接她了。
這不得不讓葉歡懷疑她是不是不紅了，或者說，南城廣播電台的人不需要她了。
所以葉歡背著小包往外走時，還問了謝其成一句疑惑的話，“謝哥啊，我是不是不紅了啊？”
謝其成也對現場的情況有點發愣，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後就回了一句很直男的話，他很肯定說：“這幾天連車上播放的收音機節目都是南城廣播電台的，還是葉歡小姐的節目，大家也都在討論你什麼時候回去上播，不會啊。”
葉歡就‘哦’了一聲，然後就說了一聲：“以前的時候，還有人來接，今天看來沒有，我們還得找車回去。”
本來有的汽車是直接能到縣政府門口的，可是冬天的時候，地上的雪厚，加上快過年了，這幾趟汽車不在縣政府門口停，隻在汽車站停。
懷著失落的情緒，葉歡隻得去公交站等公交車，隻是還沒等她出車站呢，就在車站門口有人舉著個牌子，上邊寫著‘葉歡’兩個大字的牌牌，那個一臉陌生男同誌左右前後地看著，似乎在等什麼人。
等葉歡一到門口，舉牌子的小平頭青年就舉著牌子過來在她跟前站定，陌生的眼神上下看了她好一會兒，馬上臉上就換成了笑臉問，“是葉歡同誌嗎？”
葉歡腦袋上緩緩打出幾個問號？
“我是葉歡，請問你是？”
小平頭青年大概是二十多歲，長了一張偏長的方正臉，皮膚黝黑，眼神清澈，中等身材的個子，一聽她說叫‘葉歡’後，很快他馬上就換了一張笑臉，笑得一臉諂媚，然後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字正腔圓道：“嫂子好，我是領導的司機小陳，您可算是到了，領導在那等你好一會兒了，我們直接過去吧。”
他說著又指了指汽車站外大概200米處的公路邊，那裡停了一輛小轎車，車上還打著雙閃，一看就是在等人。
葉歡馬上跟謝其成對視一眼，都察覺今天情況不對。
葉歡還在想今天是誰來找她，還單獨讓一個不認識她的司機來接她，就詭異。
這個司機小陳是一個十分健談，諂媚，人精的一個人，從汽車站門口到公路邊才不過幾百米的路，小陳愣是給她說了好多好笑的話，他說話風趣幽默，還能屈能伸，不過短短幾句話，就能讓你放鬆心情。
葉歡感歎這真是個人才。
隻是這是誰的司機啊？
……
司機小陳走到車門前叫了聲‘領導’，很快車門就從裡麵打開了，首先邁出一雙特彆長的大長腿，他穿著黑色褲子，一雙黑色皮鞋，男人腿從車上邁下來後，入眼的先是一束大的鮮花。
從車裡下來的是一身卡其色大衣的男人，他裡麵穿得單薄，就是一件白色襯衫，黑色毛衣，外邊再穿了一件大衣，脖間還圍著灰色的圍巾，在南城的冬天，這一身衣服絕對算不上溫暖。
葉歡往上一瞧，就對上一雙熟悉的桃花眼，男人眸中凝著暖意，就這麼一動不動看著她。
葉歡總覺得現在的男人很陌生，那眉眼間還帶著淡淡的疏離，等看到她後，這疏離散去，臉上重新換上笑容，仿若冰山融化一般，他朝她緩緩一笑，他道了聲：“回來了？”
葉歡剛準備說話，然後一隻手就握了過來，車門打開，她人被拉進了車裡。
坐進車裡後，男人才重新將花遞給她，他握住她手沒放開，但是聲音卻很克製，他問，“在外邊順利不？”
葉歡：？
葉歡狐疑看他，這男人怎麼回事，她才出門幾個月，回來就變天了？
的確是變天了。
因為司機小陳上車後就坐上駕駛室，還問，“領導，是直接回家屬院嗎？”
顧燁霖點頭，“恩。”
葉歡此時心底一顫，她就算再摸不清楚情況也算知道了，這個司機小陳是男人的司機，所以剛剛那個領導是叫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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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03更）
她就說為啥這次她回來，整個車站外邊都沒人來接她，多辦是男人吩咐的。
以前男人早就跑去汽車站接她了，這次連出現都不好出現，怕是他的身份不太好出去。
葉歡呼出口氣，並沒問多的，男人等她坐下來後，問她累沒有？
葉歡搖搖頭。
男人就笑了下，然後給她遞過來兩個盒子。
葉歡接過來問，“這是什麼？”
男人接話，“承諾給你的軍裝，還有，缺失的一個婚禮服。”
葉歡打開盒子一看，果然裡麵靜靜躺著一身綠色的綠軍裝，隻是少了部隊的標識。
這個年代，大家都以穿綠軍裝為流行，有不少人結婚的時候都會穿軍裝結婚。
另外一個盒子裡，就躺著一身很傳統的紅色新娘服。男人從側邊靠過來，低聲在她耳邊很小聲道：“媳婦兒，哥哥答應在南城重新為你辦個婚禮，以前被下放時我失言了，現在補回來。”
“媳婦兒，現在我準備的時機才剛剛好，希望沒有遲到。”男人這一聲是十分克製地說的。
葉歡將盒子蓋上，將鮮花放在盒子上，再看了看不斷後退的雪景，頭一次嘴角一抽，“你買新娘服和綠軍裝，要補我一個婚禮？”
男人‘恩’了一聲。
葉歡噗一下笑了，“這是冬天啊，南城這麼冷，哥你想過沒啊？”
這還能穿著補婚禮嗎？
當然了，葉歡都忘記這個事情了。
司機小陳就在前麵笑，“嫂子，領導考慮過這個，到時候這酒席在南城的對外賓館的大禮堂辦，辦那天會提前備好碳火和空調，那是南城唯一一家有空調和地龍的對外賓館了。
那個賓館葉歡知道，其實是後來建的，主要是為了招待外邊到南城合作各大國營廠子領導們住的，有點類似的現代酒店一樣。
裡麵設施都算是南城最好的了。
葉歡狐疑看向男人，“哥，會不會太高調了？”
男人接話，“剛好開年後領導要調走，他說為我們主持一下婚禮，索性現在就提前辦，算是我的私事。你放心，我要到開年後才任職，不會影響什麼。”
前麵司機小王也笑著解釋，“嫂子放心吧，到時候周書記，譚縣長他們都會參加，這就是很簡單的一個婚禮。”
……
回去的時候，她聽到家屬院都樂嗬嗬跟他們打招呼，大家都親切叫‘顧秘書’，但是那態度就不是對一個秘書的態度。
也是快到家的時候，男人一改剛剛的克製，連兩個孩子的叫聲都忽略了，直接一把將她抱起來到樓上親密了好一頓後，男人才坐在她床前解釋了一下這次任命的事情。
周書記要調回首都了，男人是直接成了南城的縣長，顧縣長，26歲的顧縣長，的確是青年才俊。
葉歡其實想問，婚禮能不能換成明年開春後，可她一冷靜下來想就清楚他為什麼要在年前了，還是這麼急讓她回來。
因為年前男人的任命書下來了，從前書記秘書直接任命為南城的縣長，但是隻是任命書，他要到開年後才會任職，所以還有幾天的時間。
而這幾天時間剛好能讓他們辦個婚禮，他現在還是秘書，就算稍微高調點也沒什麼。等真的任職過後，就越發要低調了。
倒不是怕，而是容易惹事情。
葉歡本來還是嫌棄冬天太冷了，現在想想，還是算了吧，辦就辦唄，到時候她備一套長的軍大衣就行了。
她想了想，還是道：“哥，就在家裡補吧，不用去外邊。”
男人握緊了她手，最後看她說真的，最後點點頭，柔聲說：“好。”
*
76年臘月二十五，天氣陰，黃道吉日，適嫁娶。
這天，男人答應補的婚禮終於在這天開始了。
才早上的時候，葉歡就被王佳佳和曾柔幾人拉起來梳妝打扮，等裡麵穿了新娘服，外邊卻穿了厚厚的軍大衣。
這天，周書記親自來給兩人重新辦婚禮，這天來的人，幾乎整個家屬院的人都來了。
就是以前的康書記和何秘書等人沒來，也派人送了禮物來。
她跟男人都是老夫老妻了，對外自然不能說是辦婚禮了，這個婚禮還是以結婚四周年的名義辦的。
周書記拿著話筒在最上首，他說了不少祝福新人的話，最後二人才在周書記和三叔兩人共同主持下，在眾人跟前交換了戒指和誓言。
周圍還有不少媳婦兒打趣讓‘親新娘’，男人給她將戒指戴好，然後就真的在眾人跟前親了過來。
男人親了親她唇後，就在她耳邊柔聲道：“媳婦兒，我說的時機就是這個。你可以等在原地，等我將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捧來給你。”
“當時的我不知道未來如何，我早就對你愛憐不已，隻是我怕將你拉進深淵中。我那個時候，掙紮，迷茫，甚至有兩分不甘和愧疚。”
“媳婦兒你說得對，我是個欠抽的人。媳婦兒對不起，現在才補上的婚禮，現在還來得及嗎？”
“對不起媳婦兒，請原諒我，那個時候是我不好，現在不氣了好不？”
他抱緊了她，低聲道：“在臨城說的，對你許諾一生的諾言，月下告白，戒指，婚紗，還有給你餘生的承諾，未來讓你幸福的能力等，所有都一一實現了，歡歡能放心將你交給哥哥了嗎？”
“現在就原諒哥哥了，可以嗎？”
葉歡瞪他，這男人故意的，他就沒提前問過她。
男人就笑，“你不同意也不行了。”
葉歡見這麼多人看著，腳踩了他一下。
男人就握緊她手去敬酒，敬酒時，他還在她耳邊輕笑，“媳婦兒，你說你是不是也是喜歡我的？”
葉歡白他一眼，“臭美。”
“你憑什麼認為我就一定會原諒你。”
男人認真想了想，最後道：“至少我這張臉好看。”
葉歡就插他一刀，“沈一明也好看。”
“娛樂圈的人都好看。”
顧燁霖徹底被話一噎，他知道這場婚禮讓媳婦兒心裡軟了不少，不過媳婦兒愛麵子。
知道自己拒絕媳婦兒那幾次將她得罪狠了，隻得好好哄了又哄。
男人握住她手，又在她耳邊道：“媳婦兒，我們去換下一套衣服。”
周書記譚縣長等人有顧三叔招待，今天這個補辦的婚禮，男人就怎麼浪漫怎麼來了。
就是衣服都準備了好幾套，有旗袍，有軍裝，有紅色婚禮服，兩人中途換了好幾套都拍了照後才換回來的。
葉歡是中途才發覺男人專門請田三他們去借了照相機來拍照的，這個年代，一般照相機，攝像機都隻有報社，電視台才有，普通人家結婚都沒有這些。
她完全沒想到男人居然還準備了這一份驚喜，她聽著田三讓他們兩人靠近一點的聲音。
他們一家四口就站在家裡貼著紅字的禮台前拍照時，她耳邊還不時傳來各種羨慕的聲音。
有媳婦兒說：“天呢，這初初一看，還以為他們是剛結婚呢，哪看得出來是結婚紀念日。”
“哎，這同人不同命啊，葉主播才是真的最讓人羨慕的，她兒女*優秀，顧秘書年紀輕輕就要做縣長了，才26歲的縣長啊，真的是青年才俊。”
另外一個婦女又接話說，“何止啊，葉主播自己也優秀啊，她事業順利，愛人愛她，兒女孝順，她自己也受人尊重的，這誰不羨慕啊。”
聽著眾人羨慕的聲音傳來，葉歡總有一種不真實感。
可她看著眼前男人補的這一場婚禮，蠟燭，紅花，喜字，歡聲笑語，還有最後三叔握住她手將她塞到男人手裡時，她才恍然有種感覺，她真的嫁了。
她結婚了，有了愛人，有了孩子，從此她的名字前，會慣一聲‘顧夫人’。
果然，男人又低頭親親她後，低聲在她耳邊道：“夫人，餘生請多指教。”
想了想，他又不補充道：“媳婦兒，餘生請多擔待，我第一次做人丈夫，有不對的，提前給你道歉了。”
葉歡抬頭看他，也道：“好，也請你多擔待。”
男人就低聲笑，“沒關係，我都擔待，不過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她這話一說，耳邊又是一聲聲哇哇聲和羨慕聲。
*
晚上的時候，熱鬨過去，男人摟著她親密的時候，她就聽男人說：“顧夫人，以後你就跟我姓啦。”
葉歡：“誰要跟你姓？”
男人就笑，“古代時，女人嫁人叫什麼呢，應該叫顧葉氏，顧夫人。”
葉歡踢他，
男人就握住她腳親，男人摟住她親時，道：“以後爭取讓你做顧燁霖的夫人，彆人聽到顧燁霖的夫人就不敢隨意為難你。”
“以後你想笑就笑，想不笑就不笑，隻需按心情來就好。”話說完時，他見她愣愣地看著他，就低頭親了她唇。
男人大概是將一切承諾都做到了，這一晚親密時，她察覺男人今晚興致比任何時候都要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