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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今日,陸承彥還是薑沐言的未婚夫婿呢。

但去年的今日,薑沐言和蕭南瑜的孩子都會喊蕭南瑜爹爹了。

嘖嘖。

蕭七郎不由得再一次佩服起了自?家大哥。

牛還是他們大哥牛,真真是讓他望塵莫及,拍馬都趕不上。

“是。”

蕭南瑜麵?對肖氏的詢問,毫不猶豫的認了下來。

“今日,阿瑜正式告知各位長輩。”蕭南瑜朝長輩們拱手?作揖,“你?們今日看到的這兩個小家夥是雙生子,是我和言言的孩子,女孩叫蕭以星,男孩叫蕭以舟。”

“雙生子?”

“啊?是雙生?”

“原來是雙生子啊。”

一石驚起千層浪,雙生子這個詞一出,房中各人驚訝之餘,皆是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一家人。

那就沒事了。

眾人暗暗放心之後,也有?人如蕭七郎一般靈光一閃,想起了薑沐言和陸承彥的過往。

此前她和陸承彥曾有?過婚約之事,大家都知曉。

本來也沒什?麼的,婚約沒成,各自?婚嫁也不算什?麼大事。

可這對雙生子的歲數,瞧著有?四?五歲的樣?子。

這便說明,薑沐言和蕭南瑜至少在五六年前,就已經私定終身了。

薑沐言在和蕭南瑜私定終身,並?且生下了孩子的情況下,還和陸承彥定下過婚約,這事就有?些微妙了。

當著薑沐言和蕭南瑜的麵?,肖氏等人雖然是長輩,但畢竟不是他的親生父母,也不好當眾詢問他和薑沐言的過往。

反正隻要能?確認雙生子都是蕭家的血脈,對於薑沐言和蕭南瑜的私情,肖氏等長輩默契的沉默不問,權當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於禮不合,不合規矩等等。

看在孩子都這麼大的份上,他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但他們體貼的不過多詢問,顯然不是鎮國公想要的。

“看到阿瑜突然冒出來一對雙生子,你?們就不好奇,不想知道他們是怎麼來的?”鎮國公循循善誘的反問著兒孫們。

“……哎呀。”肖氏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替蕭南瑜尷尬,並?好心的替他遮掩道。

“父親這話說得,還能?是怎麼來的,不都是大侄媳婦生的嗎?隻要阿瑜說他們是他的孩子,那我們便認他們是蕭家的血脈,反正我是沒有?任何意見的。”

肖氏表明立場,她信蕭南瑜的人品。

隻要蕭南瑜承認雙生子是他的孩子,那她絕不會懷疑雙生子的血統問題。

隻是吧,肖氏也是萬萬沒想到。

蕭家孫輩九個兒郎,蕭南瑜身為嫡長孫,少年持重,打?小就是最沉穩內斂的一個,印象中也從無行差踏錯。

可誰能?想到,從小不犯錯的蕭南瑜,一朝犯錯,竟是這樣?的大錯。

和女子私定終身,還偷偷摸摸生下了一對雙生子,且還一瞞就瞞了家裡這麼多年。

這心思堅韌深沉的,讓她想想就害怕。

肖氏現在隻希望,她那幾個最是崇拜蕭南瑜,天天大哥長大哥短的兒子,千萬彆?和自?家大哥學,冷不丁弄出個私生子來嚇唬她。

“二嫂,不對呀。”

在肖氏尷尬的笑聲中,三夫人梁氏蹙眉打?量著薑沐言,道:

“大侄媳婦,若我沒記錯,你?今年才及笄吧?這雙生子瞧著已有?四?五歲的樣?子,四?五年前你?才……十?歲左右吧?”

上下審視薑沐言的梁氏,被自?己算出來的年歲給嚇了一跳。

不止她嚇一跳,其他人聽完後,心裡也都咯噔了一聲。

十?歲能?懷孕生小孩?

不能?夠吧?

可是……活生生的雙生子就在他們的眼前。

一刹那間,許多譴責的目光都射向了蕭南瑜。

他也太?不是人了吧?

蕭南瑜被各位長輩和弟弟們仿佛要殺人的目光,給看得寒毛直立。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蕭南瑜連忙解釋道,“星星和舟舟是我和言言的孩子沒錯,但不是現在的我們生的!”

他是那種禽獸嗎?

絕對不是!

然而,他的解釋蕭家人聽不太?懂。

因為聽不懂,所以繼續質疑他。

“阿瑜,男子漢大丈夫要敢做敢擔,你?既承認雙生子是你?們的孩子,怎麼又說不是你?們生的?你?不覺得自?己說話前後矛盾嗎?”

肖氏想了又想,想不明白蕭南瑜的腦回?路。

“對呀大哥,你?就承認吧,我們不會笑話你?的,雖然你?的所作所為確實挺……不是人的。”

蕭七郎本來想說挺禽獸的,但在蕭南瑜威懾感十?足的清冷眼神中,他默默改了口。

蕭五郎也跟著點頭。

但他的頭剛點下去,就被身旁的蕭南章撞了一下手?臂。

“三哥,你?撞我乾什?麼?”蕭五郎不明所以的看向蕭南章。

他覺得七弟說得有?道理,點頭認同一下都不行?

“大哥不是那樣?的人,你?們難道不相信大哥的人品嗎?”蕭南章無奈道。

他倒是很?想替蕭南瑜解釋,但鎮國公還安安穩穩的坐在主位上,顯然還輪不到他一個小輩插嘴。

“我相信大哥的人品。”蕭五郎又一次點頭,“但……事實也擺在眼前嘛。”

“……哎,你?先彆?隨便擺態度,安心聽下去。”蕭南章提醒道。

“……”蕭五郎不懂,依然不懂。

但他見蕭南章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便也隱約明白,此事怕是有?內情。

“三哥,你?是不是知道什?麼?”蕭五郎靠近了蕭南章幾分,小聲耳語道。

“嗯。”蕭南章這回?不用再隱瞞了,肯定的點頭承認道,“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蕭五郎驚得雙眸一亮,激動道:“好三哥,快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蕭南章倒是也想告訴蕭五郎,但他張了張嘴,發現實在是不知從何說起,便又歎了口氣道:

“說來話長,你?還是耐心等著祖父給你?們解釋吧。”

真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

蕭南章站在自?己父親身後,蕭三爺聽到身後甕聲甕氣的傳來竊竊私語聲,不滿的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示意他們安靜。

蕭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小輩安安靜靜的聽著就是了,交頭接耳的私語什?麼?

有?什?麼話不能?等大事了結了再說。

不懂事。

蕭南章被蕭三爺警告了一眼後,立馬識趣的閉嘴了。

蕭五郎也不敢再問。

薑沐言和蕭南瑜站在上房內,麵?對一雙雙充滿懷疑的目光,他們都很?無奈,但也有?點習慣了的感覺。

因為被這樣?的目光看過不知多少次了。

最後,還是蕭以舟體諒自?己的父親母親,看到又一次被誤會的父母,他沉著肉嘟嘟的小臉兒,奶聲奶氣的一本正經道:

“各位叔婆和叔叔們,你?們彆?誤會我爹爹和娘親,我和妹妹是娘親和爹爹成親之後,娘親十?六歲時?才生的我們。”

坐在蕭老夫人懷裡的蕭以星,也連連點頭附和道:

“嗯嗯,哥哥說得對,我和哥哥是一胎雙生,都是娘親十?六歲時?才出生的。”

兩道小奶音說得嚴肅又認真。

可聽在眾人耳朵裡,卻是越聽越離譜。

“你?們娘親十?六歲時?生的你?們?”蕭七郎忍不住追問道。

“嗯嗯。”蕭以星點頭如搗蒜。

“是。”蕭以舟也點頭。

蕭七郎因為過於糾結複雜的內心情緒,五官皺成了一團,露出了一言難儘的神色。

每個字每個詞他都聽明白了。

可連在一起他怎麼就聽不懂了呢?

他腦子也沒問題呀,從小到大都挺聰明的呢,怎麼就聽不懂了呢?

“大侄子。”蕭九郎看著長得和蕭南瑜一模一樣?的蕭以舟,也追問道,“剛才三嬸嬸說的話你?也聽到了吧?你?娘親今年才十?五歲,十?六歲得明年呢,且就算明年能?生下你?們,你?們也長不了這麼大吧?還是你?們一出生就長這麼大?”

蕭九郎腦子挺清楚的,但說著說著,他感覺把自?己都給說糊塗了。

反正不論?是從薑沐言的年紀算,還是雙生子的個頭大小算,這都非常的不合理。

漏洞百出。

“九叔,你?們先聽我和妹妹說完好不好?等我們從頭到尾說完,你?們就全?都明白了。”

蕭以舟也蹙著小眉頭說道。

這件事不能?一邊說一邊問的質疑,或者會越問越疑惑,越問問題越多的。

蕭以舟這皺眉的小模樣?,那眼神那眉梢眼角的小神色,甚至小嘴巴抿起的弧度,都跟蕭南瑜一模一樣?。

蕭九郎看著他,就仿佛在看縮小版的蕭南瑜,導致他下意識的點頭道:“好。”

被自?家大哥的小小餘威震懾到的蕭九郎,點完頭才後知後覺的懊惱起來。

那是他的大侄子,不是他的大哥,他怎麼還被對方的小眼神給震懾到了?

不應該啊不應該,對方還是個小屁孩兒呢。

蕭九郎懊惱之餘,眉心微動的又一次後知後覺起來。

“七哥。”他壓低聲音,驚訝的對身旁的蕭七郎道,“大侄子叫我九叔呢,他認識我耶,他竟然認識我。”

他們今日第一次相見,都沒有?人告訴大侄子,這一屋子人都是誰,他怎麼知道誰是誰?

且大哥的這對雙生子,進門之後就跟眾人問了一遍好。

每一個人他們都喊了,每一個人他們都認識,喊的稱呼全?都沒錯。

蕭七郎還在捋著雙生子年齡問題,經由蕭九郎這一提醒,他也發現了這一問題。

兄弟兩個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與迷茫。

是耶,雙生子似乎是一進門就認識他們全?家人的樣?子。

這也不太?對勁。

確實不對勁,但他們沒時?間去想這個問題了,因為蕭以舟開始說自?己的身世了。

且一開口就令人震驚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事情得從我們鎮國公府被抄家下獄那一天說起。”

鎮國公府,抄家下獄。

這幾個字眼震得蕭家人目瞪口呆。

小娃娃在說什?麼?

抄家下獄?

他們家?

開什?麼玩笑!

很?多人心裡疑惑重重,好幾張嘴都想出聲說些什?麼,但鎮國公沒有?製止蕭以舟說下去。

且蕭以舟此前也說了,讓他先說完再問。

於是他們便強忍著好奇與疑惑,還有?一絲絲的不安,安靜的聽著。

“……我們全?家一起上的斷頭台,就西市菜市口那個法場,我也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娘讓我和妹妹閉上眼睛,等我們再睜開眼睛時?,我們就在前邊那個巷子裡了,然後我就帶著妹妹回?府,在鎮國公府的大門口遇到了爹爹。”

“更年輕的爹爹,這時?候的爹爹變成了十?九歲的爹爹……”

蕭以舟還想再說下去。

但肖氏突然捂著胸口,神色痛苦的發出了一聲低吟。

整個房間裡隻有?蕭以舟在說話,肖氏的痛苦低吟剛好響在他話落的間隙,所以所有?人都聽到了。

蕭以舟也適時?的停了口,朝她看去。

他這時?候才注意到,肖氏麵?色蒼白,捂著胸口一副很?痛苦的樣?子,就連其他人,也一個個都麵?色慘白,神色都不太?好看。

“娘,你?怎麼了?”

蕭南源離肖氏挺近,見狀忙上前關切道。

肖氏抬手?搖了搖,示意她沒事,但她蒼白的臉色掩飾不了。

“父親,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肖氏抬頭朝主位上看去,語聲顫抖的詢問道。

鎮國公和蕭老夫人雖然麵?色沉重,但他們的情緒穩定沒什?麼波瀾,似是早已知曉的樣?子,這讓她很?不安。

因為這變相說明,蕭以舟所言,極有?可能?是真的。

蕭家滿門男丁戰死沙場,全?家女眷上斷頭台。

這讓人如何接受?

她能?不出聲聽到現在,已是震撼又震撼,忍了又忍了。

不止肖氏無法接受,看看蕭家其他人的臉色就明白,內心極為震撼的他們,同樣?無法接受。

這種震撼,比蕭南瑜的雙生子突然冒出來還讓人難以接受。

蕭家要落得那樣?一個下場嗎?

眼下這個屋子裡的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橫死?

“我不認為是假的。”

鎮國公一句話,讓本就麵?色蒼白的蕭家人,瞬間血色儘失。

肖氏看著鎮定無比的鎮國公,心頭湧上無儘的苦澀酸楚,鼻尖一酸差點哭出來。

但她咬牙強忍著,紅著眼硬是忍著不落淚。

小娃娃的故事還沒講完。

這肯定不是最終的結局,她不能?就此倒下。

蕭家不該是那樣?的結局,不可能?的。

她得聽到最後。

此時?此刻,人人心裡都有?無數的話要說,可誰都沒有?出聲。

室內安靜的可怕。

在這種安靜中,蕭南瑜順勢接過蕭以舟的話頭,接著講下去。

“去歲乞巧節的前幾日,我於府門外遇到這兩個小家夥,他們衝過來抱著我腿就喊爹爹,把我嚇得不輕,我擔心他們的出現會讓府裡鬨翻天,所以沒敢讓人知道,偷偷把他們帶到外邊養著……”

撿到從天而降的雙生子之後,對於如何和薑沐言聯係上,兩人又是如何瞞著眾人偷偷養育兩個小家夥的,蕭南瑜三緘其口,這個也沒必要告訴眾人。

他隻將自?己從小家夥口中,挖出了多少前世之事,挑重要的事情說。

整合一下就是。

燕帝因忌憚鎮國公功高震主,害死在前線為國征戰的蕭家滿門男丁,又以叛國罪將京中的蕭家女眷推上斷頭台。

此事絕無虛假。

若蕭家不早做準備,終有?一日會重蹈覆轍,再一次落得滿門慘死的淒涼下場。

至於兩個小家夥為何會在被砍頭之後,一睜眼回?到了幾年之前,出現在還未成親的蕭南瑜麵?前。

他不知道。

相國寺的光衍大師或許會知道,但光衍大師不肯告訴他。

但兩個小家夥為何會穿越回?來一事,眼下已經不重要了,更重要的是蕭家麵?臨的困局。

蕭南瑜講完,一直沉默不言的宋令貞,也說了一些。

她講自?己是什?麼時?候發現蕭南瑜異常的,還有?去梨園時?恰巧碰到了陸巧,之後兩人合計想促成薑沐言和蕭南瑜的親事。

結果?幾次三番的陰差陽錯,親事一直定不下來。

好在最後的結果?是好的,薑沐言和蕭南瑜最終還是成親了。

“所以薑大人和薑夫人,也早就知道雙生子的存在了?”眼眶濕紅的四?夫人梁氏,心緒有?些混亂,惶恐不安,但還是感慨了一句,“所以我們是最後知道的。”

她之前也覺得紫藤苑有?些奇怪,但怎麼也沒想到,紫藤苑藏著這麼大的秘密。

難怪蕭老夫人和宋令貞天天往紫藤苑跑。

原來她們是去看自?己的孫子曾孫了。

“狗皇帝怎麼沒病死他!”

年輕氣盛的蕭九郎,抹了把眼角的淚水,咬牙切齒的低聲罵了起來。

如果?一切是真的,那害得蕭家滿門慘死的罪魁禍首就是當今聖上。

蕭七郎也滿肚子的火氣噌噌噌往上冒,但聽到蕭九郎毫不避諱的罵狗皇帝,他下意識的四?下張望,似在擔心隔牆有?耳。

可他張望的目光,每一眼看到的都是蕭家人悲戚的神色,這讓他心裡更難受了。

燕帝心胸狹小,身為君上卻無容人之能?,所以當臣子的滿門兒孫出色,就應該被滿門屠殺嗎?

還有?沒有?天理了!

蕭震廷不在,在場所有?人中,蕭二爺是除鎮國公外,看起來最鎮定的男子了。

雖然他袖中的雙手?死死握成拳頭,顯然也在強自?隱忍著,但他眉宇緊鎖,眉梢眼角間沉凝著肅殺之色的樣?子,看起來確實是最冷靜的一個。

越是大禍臨頭的時?候,越是不能?自?亂陣腳。

“燕帝自?昏迷醒來後便一直體弱,恐怕是時?日無多了,父親是擔心燕帝會將幾年後的計劃提前,趁此次魏國來攻,欲對蕭家不利?”

和孫輩及女眷沉浸在前世的悲痛中不同,蕭二爺一開口便是向未來展望。

過去的已無法改變,能?改變的唯有?未來。

蕭二爺的話讓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來,一個個忐忑不安的看向鎮國公。

第146章

“並非沒有這種可能。”

鎮國公看著自己的二兒?子, 輕輕頷首,聲音雖輕,話語間的分量卻極重。

肖氏更是一顆心揪成一團,悲慟到差點昏過去。

剛剛才聽聞蕭家滿門的悲慘, 現在?就告訴她, 全家人頭落地的恐怖結局已經在?向她招手了, 她還能臉色蒼白的坐著,沒有全身癱軟到地上已是不易。

不可以, 不能那樣。

肖氏在?心裡哭喊著,喉頭卻發脹哽住, 一個字都喊不出來。

“那此次……不止此次, 往後每一次蕭家兒?郎出征,都不能全部?出去,必須有?男丁留在?京城。”

蕭二爺很謹慎, 哪怕是防患於未然,也不能讓蕭家女眷在?京中無人護。

“二哥說得對, 不能全家男丁都上戰場。”蕭三爺也心沉沉的附和道。

“此番魏國來戰, 父親準備帶幾人去北疆?”蕭四爺神色凝重的詢問?著鎮國公。

若是以往大燕有?戰,蕭家一般是能上戰場的全都去。

軍不軍功的倒在?其次,主要是為了曆練。

蕭家祖訓,蕭家兒?郎不能養在?溫室裡,成為混吃等死的紈絝子弟,就算不能成為以一敵百的猛將, 再不濟,也要有?自?保的能力。

“以往鎮國公府不論老少, 全家男丁皆出征,此番又有?聖上的暗示在?前, 不可留下太多人,絕大部?分人還是隨我去北疆。”

鎮國公出宮的這一路上都在?思索,留誰在?京中。

留下太多人太反常,會引起燕帝的懷疑和警惕,所以隻能留一兩個人,至多三人,不能再多了。

且留下的都必須有?正當?理由才行。

鎮國公此言,眾人聽了倒也沒有?異議。

穩妥起見?,鎮國公府的行事?作風理應和以往保持一致。

畢竟,要暗害蕭家的是宮裡那位,是翻手雲覆手雨的天子,蕭家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小九最小,小九留在?家中。”鎮國公朝蕭九郎看去,語重心長的叮囑道,“小九你雖小,但年歲再小也是男子漢大丈夫,你在?京中要護好?家中女眷。”

蕭九郎身為鎮國公府最小的孫輩,得到的長輩疼愛亦是最多的,他是鎮國公第一個定下的人選。

最幼的孫子,該多照顧一二。

戰場凶險,眾多孫子齊上陣,鎮國公擔心自?己照顧不過來,私心裡便?將最小的幼孫留在?京中。

可在?京中也並非就安全無虞,京中的凶險亦不少。

蕭九郎迎視著鎮國公鄭重其事?的目光,頓覺肩上擔子千斤重。

“祖父放心,孫兒?一定拚儘全力護好?鎮國公府!”

身子骨單薄的蕭九郎出列,站在?廳中鄭重恭敬的行禮。

“父親,隻留小九一人嗎?小九畢竟年幼了些。”蕭四爺看著自?己的兒?子皺緊了眉頭。

留下蕭九郎,他沒有?任何的意?見?,但他擔心家中長輩一走,蕭九郎扛不起鎮國公府的門楣。

一個十二歲的小小少年郎,平日裡又多在?長輩、兄長們的嗬護下長大,蕭四爺並非小看自?己兒?子,隻是事?關重大,擔憂自?己兒?子瘦弱的肩膀承受不住這份重擔,反倒誤事?。

“阿瑜也留下。”鎮國公眸光一轉看向蕭南瑜,“大燕並非到了亡國之際,你又剛成親,新婚燕爾留你在?京中也無可厚非。”

鎮國公想著,雖說戰事?緊急,但也僅僅隻是魏國來攻打而已,燕國遠不到生死存亡的時候,用蕭南瑜昨日才成親的借口留下他,應該不會引起燕帝懷疑。

現在?落入生死存亡危機的是蕭家。

鎮國公自?己不能留下,四個兒?子留在?京中也太過惹眼。

孫輩中,不把最出色的長孫留下,他是萬萬不放心的。

鎮國公深眸中的凝重,蕭南瑜看得懂,他猶豫片刻,沒有?拒絕。

“請祖父放心,阿瑜定護全家周全。”

三皇子那邊,一直是蕭南瑜在?暗中聯係。

換了蕭家其他人,倒不至於讓三皇子不信任,隻是事?關重大,在?鎮國公一定要奔赴戰場的情況下,留其他弟弟在?京中蕭南瑜也確實不放心。

且,蕭南瑜還有?另一個私心。

新婚妻子剛從轟然倒塌的薑家嫁過來,兩個從天而降的小家夥又有?隨時離開的風險,眼下蕭家又處於風雨飄搖的狀態,他也狠不下心在?這時候離開妻子兒?女。

薑沐言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蕭南瑜,唇瓣不自?覺的抿了抿,慌亂的心卻是安定了下來。

現如今,蕭南瑜就是她的主心骨。

若蕭南瑜離京,她可能會跟個無頭蒼蠅一樣,不知如何自?處了。

蕭三爺看看蕭南瑜,又看看蕭九郎,眉頭依然皺著。

蕭南瑜是鎮國公府的嫡長孫,蕭家傾儘全族心血栽培的繼承人,他留在?京中撐起鎮國公府的門楣,蕭三爺沒有?意?見?。

可蕭南瑜也不能沒有?幫手。

蕭九郎在?長輩們眼中太年幼,心裡終歸不太放心。

“父親,隻留下阿瑜和小九嗎?”蕭三爺遲遲沒等來鎮國公點名第三人,轉而朝鎮國公看去,“再多留幾個吧,阿瑜在?京中也得有?幫手,不能讓他孤立無援。”

蕭二爺也跟著點頭。

眾人都看向鎮國公,等待著他的抉擇。

鎮國公從一雙雙眼中看出,大家都認為隻留蕭南瑜和蕭九郎在?京中,太少了。

“留太多會引人懷疑。”鎮國公想到燕帝,不得不謹慎,但他還是稍稍鬆口道,“最多再留一人,你們覺著誰合適?”

眾人登時你看我,我看你,都在?思索這個問?題。

留誰在?京中和蕭南瑜一起護住蕭家?

年紀較小的幾個,比如蕭八郎幾人,全都不在?眾人考慮之內。

太小的擔心不頂事?,還是得留成熟穩重些,能獨當?一麵?的,否則蕭南瑜一人難以支撐。

沉默的沉思中,最後是蕭二爺先開口。

“父親,不若就讓四弟留下吧。”蕭二爺看了眼蕭四爺,對鎮國公道。

蕭四爺和九個孫輩都沒應聲,蕭三爺倒是點了一下頭,表示他讚同。

但留下蕭四爺的提議,直接就被鎮國公否了。

“不行,老四不能留,你們四個都不行,聖上本就多疑,你們四個誰留下都會讓聖上起疑心,留孫輩較為穩妥。”

鎮國公反駁的毫無商量餘地。

燕帝想對鎮國公府出手,他和四個兒?子不論誰在?京中,燕帝都不會動?手。

隻有?留下半大不小的孫子輩,才能讓燕帝放下戒心。

此番北疆之戰,燕帝想誘鎮國公攜帶全家男丁奔赴戰場,鎮國公也有?誘燕帝對鎮國公府出手的意?思。

若燕帝真有?斬儘蕭家血脈的心思,這便?是一個最好?的時機。

鎮國公不想打無準備的戰。

能預料到的出手,總比猝不及防的應戰要好?。

隨著鎮國公的話語,眾人的視線在?孫輩幾個兒?郎身上轉悠。

隻能再留一個。

現決定留下的蕭南瑜是大房子嗣,蕭九郎則是四房子嗣。

蕭三爺想著,還有?一個名額就留二房或三房的好?了。

戰場再凶險,去北疆的蕭家人多,大家相互照應,抵禦風險的能力也就強一點,年紀小點也還行。

留在?京中的還是要年長些比較好?。

二房最年長的郎君是蕭南源,蕭三爺幾個兒?子中最大的則是蕭南章。

他目光在?蕭南源和蕭南章臉上轉了一圈,心下已有?了人選。

蕭南源更沉穩些,留他下來助蕭南瑜一臂之力更為妥當?。

“父親,不若讓阿源留下。”蕭三爺說完看向肖氏,“二嫂,聽聞你想讓阿源下個月成親?親事?正好?可以成為阿源留下的正當?借口。”

肖氏心裡亂的很,突然提到蕭南源的親事?,她有?些反應不過來一樣,神情顯得有?些呆滯。

“我、我是這樣想過,可你們全都走了,阿源的親事?還怎麼操辦?”肖氏呐呐道。

她急著想讓蕭南源成親,黃曆翻了不知多少遍,未來一年的好?日子早就爛熟於心。

得知蕭南瑜突然要成親後,她忙著幫宋令貞張羅婚事?時,喜不自?禁的提了一嘴,蕭南瑜成親後,蕭南源就能成親了,下個月就有?一個好?日子什麼的。

她當?時真就隻是順嘴提了一下而已,還沒有?和蕭二爺、蕭老夫人商議,更沒有?和蕭南源未婚妻那邊商議過婚期。

且蕭家男丁五分之一全上了戰場,蕭南源要在?父親、祖父都不在?京的情況下成親,這不太合適吧?

鎮國公思索片刻,頷首道:

“便?讓阿源以下月要成親的借口留下,至於下月成不成親……”

鎮國公想的是,借口也隻需要這幾日糊弄燕帝而已。

幾日過後大燕京城是什麼光景,還是未知數。

一個月後的光景,就更是未知數了。

蕭二爺見?鎮國公話音頓住,順口接道:

“就按阿源下月成親操辦起來,我們蕭家是武將世家,滿門男兒?為國征戰不能出席阿源的婚禮,想來親家那邊能理解。”

蕭二爺希望去北疆的蕭家人都能全須全尾的回來。

可戰場生死誰也料不準。

萬一蕭家有?白事?要丁憂,蕭家這些兒?郎就又得拖個幾年,成不了親了。

相比之下,就算不能出席自?己兒?子的婚禮,蕭二爺也希望蕭南源早點成親比較好?。

早完婚早了事?,免得一年又一年的拖下去,蕭南源的未婚妻一年比一年大又遲遲出不了嫁,親家那邊該有?意?見?了。

“二叔要娶二嬸了嗎?”趁著大人說話的間隙,蕭以星見?沒人再開口,一臉開心的看著蕭南源道,“那弟弟是不是也馬上要出生了?”

“什麼弟弟?”肖氏這回反應很快,心神不安的她,震驚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喜色,“星星,你是說阿源的孩子嗎?你二叔也有?娃娃了?”

第147章

和肖氏的歡喜不同, 蕭南源聽到自己孩子這幾個?字,麵上更?為凝重了。

凝重到他甚至不想成親。

“是呀。”蕭以星看著肖氏,天真的點頭,“二叔和二嬸先有了一個小弟弟, 然後又生了一個?小妹妹。”

肖氏乍然聽到蕭南源兒女雙全的人生, 喜的一雙眼眸瞬間亮了幾?分。

可她還沒來得及高興, 轉瞬想到蕭家老?小齊上斷頭台一事,雙眸刹那間又暗淡了下去。

心裡灰蒙蒙的, 痛徹心扉。

連蕭以星和蕭以舟都上了斷頭台,比他們更?小的弟弟妹妹又如何躲得過?

生下來卻活不下來, 何其淒慘。

蕭南源從椅子?後麵繞出來, 站在蕭南瑜的身旁衝鎮國?公作揖,道:

“祖父,孫兒願留下, 可婚事不用這麼著急吧?”

如果可以,蕭南源還是想延遲婚期。

鎮國?公見他似乎抗拒成婚, 便?也沒有勉強, 隻道:“對外就?說你留京準備成婚,不說婚期便?是。”

蕭南源和肖氏齊齊鬆了口氣。

肖氏雖想蕭南源儘快成親,卻也不想在蕭家男丁皆離京,連蕭南源的父親也不在京時,匆匆替蕭南源完婚。

反正都有些遲了,再遲些也行, 關鍵要人齊一些。

蕭二爺欲言又止,瞧了眼自己妻子?和兒子?的神色, 便?壓下心頭想法,準備回頭再私下和肖氏說。

還是儘早讓蕭南源成親的好, 以免夜長夢多。

蕭家眾人聚在老?夫人的院裡足足密談了一個?多時辰,出來時一個?個?麵色沉重。

決定留在京中?的蕭南瑜、蕭南源和蕭九郎三?人,在最後被鎮國?公留下,顯然是還有要事交代他們。

其餘人則各自回院,準備明日出征事宜。

“此事也太玄乎了,若非親眼所見,我斷斷然是不信這等奇異之?事的。”

三?夫人梁氏想到蕭以星和蕭以舟,忍不住低聲感慨了一句。

也得虧兩個?奶娃娃長得像薑沐言和蕭南瑜,否則當初小娃娃找上門,想要讓蕭南瑜認他們恐怕也難。

“這是蕭家的機緣,是好事。”一旁眉頭緊鎖的蕭三?爺,也輕聲歎了一句。

“嗯,確實是好事。”三?夫人梁氏鄭重點頭。

若非如此,蕭家還得繼續走老?路,重蹈覆轍到一個?滿門慘死的境地。

他們何其無辜。

其餘人先後離開,待蕭南瑜三?人從正房出來,他和蕭南源的神色更?為凝重,蕭九郎更?是臉色煞白,一副因?過於震驚還沒能回過神來的模樣。

“莫怕,有大哥在。”

蕭南瑜輕輕拍了拍蕭九郎單薄的肩膀。

蕭九郎轉眸看向蕭南瑜。

他看著蕭南瑜清雋的麵容,腦子?裡就?自動浮現出謀逆、造反等字眼。

他如何能不怕?

這是一條沒有退路的絕路、黑路,踏上去就?再無回頭機會了。

可一想到蕭家的慘烈結局,蕭九郎又不敢讓自己怕。

縱然是絕路,蕭家也必得走上一遭。

因?為不走,留在他們麵前的依然是一條必死的絕路。

“嗯。”麵色仍舊慘白的蕭九郎,對著蕭南瑜重重點頭,“大哥,身為蕭家兒郎,我不怕。”

他身後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親眷,他不能怕,更?不能退縮。

且還有大哥和二哥與他並肩,他並非孤軍作戰,沒什?麼好怕的。

蕭南源也拍了拍蕭九郎的肩膀,無聲的安撫著他。

雲開院。

薑沐言獨自一人先回了院子?,兩個?小家夥被宋令貞帶去了。

原本擔憂蕭家眾男丁即將出征的她,回房看到新的喜床,小臉霎時通紅,思緒也從烏雲密布的家族大事,轉移到了兒女情長上。

“真是……羞死人了。”

薑沐言紅著臉喃喃自語著,纖纖素手情不自禁的撫上自己脖頸。

她細白的頸上有吻痕,晨起?穿衣時她仔細看過,有的能靠衣領遮住,有的卻不能,她用脂粉稍微遮了遮。

但若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來。

蕭家的幾?位夫人都是過來人,估計是被她們發現了,她隱約察覺到幾?位夫人狀似不經意間,往她脖頸處瞄過好幾?眼。

蕭家這邊,因?著蕭以星和蕭以舟的現身,滿府主?子?心裡暗流洶湧,惶惶不安。

而皇宮裡的燕帝,麵色虛弱的躺在龍床上,眸色沉沉,胸中?同樣翻滾著一陣陣無法言說的暗流。

入夜。

蕭南瑜借著夜色的掩蓋,悄無聲息的潛入了三?皇子?府。

不算燈火通明的書房,僅燃著一盞燈,似怕燭光太亮驚擾到什?麼一樣。

書房的密室裡,蕭南瑜和三?皇子?相對而坐。

桌幾?上的碧螺春已有些涼,兩人卻都沒有飲茶的意思。

神色凝重的他們,顯然是密談良久了。

“父皇的身子?確實熬不了多少日子?了。”

三?皇子?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茶盞,指腹摩挲著茶盞邊沿,輕聲低語的這一句似說給蕭南瑜聽,又似在自言自語。

他眼眸微垂,凝著茶盞中?清亮的茶湯,話落之?際端起?茶盞,將微涼的茶水一飲而儘。

燕帝已到了油儘燈枯之?際,他既不受燕帝寵愛,也不受燕帝信重。

他若再蟄伏下去,在大皇子?被囚禁皇子?府的境況下,燕帝必立二皇子?為太子?。

二皇子?登基,他再想翻盤難如登天。

蕭南瑜看著三?皇子?逐漸堅定的漆黑眼神,心裡也漸漸安定下來。

雖然蕭家早就?在暗中?站隊三?皇子?,可眼下是蕭家的生死存亡之?際,並非是三?皇子?的。

若是三?皇子?認為時機還未成熟,不願意在此時出手,蕭家的境地將會更?加的艱難。

還好,三?皇子?也認為篡位這種事,宜早不宜遲。

蕭家和三?皇子?破釜沉舟,這是一條雙方都沒有退路的背水一戰。

確定了三?皇子?出手的決心後,蕭南瑜又和三?皇子?細細合謀,直至下半夜,才又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三?皇子?府。

身披月色而歸的蕭南瑜,夜深寒氣重,他回房後在外間暖了暖身子?,這才走進?裡間動作利落的脫衣,一氣嗬成的撩開床幔上床榻。

被窩是暖的,他一鑽進?去薑沐言就?醒了。

薑沐言睜眼一片漆黑,什?麼都還沒看清,柔軟纖細的身子?就?被人一把摟住,撞進?一堵硬實的胸膛裡。

“回來了。”睡夢中?被驚醒的薑沐言,輕柔的嗓音軟綿綿的,勾得蕭南瑜一顆心也跟著酥軟下來。

“嗯。”蕭南瑜占有欲十足又溫柔的一吻,在黑暗中?精準貼上薑沐言的額頭,“怎麼醒了,一直在等我嗎?”

這個?時辰正是熟睡的時候,蕭南瑜又特意放輕了動作,本以為不會吵醒她的。

“也沒有一直等,我睡了一覺了。”

薑沐言摟緊蕭南瑜的腰,撒嬌般往他懷裡鑽了鑽。

她知道他去找三?皇子?了,本也想等他回來再睡,但前一晚太累沒睡好,她躺在床榻上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雖睡著了但因?為擔心他,所以睡得也淺,他掀開被子?鑽進?被窩時,她便?也就?醒了過來。

蕭南瑜眉梢微動,已經睡一覺了,那應該就?不困了吧?

進?屋之?前,蕭南瑜沒想吵醒薑沐言,可現在既然她醒了……

“言言。”蕭南瑜高挺的鼻梁輕輕蹭著她臉頰,點點啄吻也跟著落下去,聲音略低沉沙啞的問?,“既然醒了,那就?不睡了吧?”

話落,蕭南瑜果斷欺身而上。

薑沐言眉心一跳,反應過來他想乾什?麼,剛想拒絕,小嘴一張卻被封住了口。

蕭南瑜的吻來勢洶洶,霸道的將薑沐言一切拒絕話語全堵了回去,半句也不讓說出口。

新婚燕爾,素了二十年才嘗到甜頭的男子?,隨便?一點星火都足以燎原,哪裡是薑沐言想拒絕就?能拒絕得了的。

沒來得及拒絕也拒絕不了的薑沐言,被蕭南瑜拉著被迫進?行了一場顛龍倒鳳。

她被弄得覺得自己的覺白睡了,現在更?累更?困了。

當蕭南瑜想來第二場時,累得眼皮子?都不想抬的她,偏頭避開他的吻,紅著小臉委屈巴巴道:“你、你節製一點好不好……”

“……言言。”蕭南瑜愣了一瞬,繼而也委屈起?來,“才一次而已,再來一次嘛。”

“不來了,天都要亮了。”薑沐言不鬆口。

蕭南瑜一次就?要折騰那麼久,過會兒院子?裡的下人該起?身乾活了,要是被聽到點什?麼,她臉往哪兒擱。

蕭南瑜掀起?床幔一角往外看了看,窗外還是黑的,但黎明也確實快到了。

他放下床幔,見薑沐言閉著眼,疲累到隨時都能睡著的小模樣,心疼的抱著她,在她紅腫的唇上狠狠啄了一口,這才不甘心的放過她。

“睡吧,夫君抱著你再睡會兒。”

蕭南瑜摟著薑沐言的手臂緊了緊,自己也合上了眼。

他不再折騰,薑沐言挪著小身子?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眼沉沉睡去。

喜床暖賬裡,小夫妻兩個?相擁而眠,小小的空間溢滿了曖昧與幸福的氣息。

但和諧的氣氛中?,兩人並沒能睡太久。

黎明破曉,天色微亮之?際,鎮國?公老?夫人的院子?突然就?炸開了鍋。

沒多久後,一位老?嬤嬤匆匆來到雲開院,在貼滿囍字的婚房門口,衝著緊閉的房門就?焦急喊道:

“大公子?,大少夫人,你們快醒醒,小小公子?不見了!”

大公子?喊的是蕭南瑜。

大少夫人稱呼的是薑沐言。

至於小小公子?,是昨日剛在蕭家人麵前表露身份的蕭以舟。

蕭以舟不見了?

薑沐言睡意朦朧的睜開眼,杏眸還有些迷茫的樣子?,聽到一疊聲的公子?夫人什?麼的,腦子?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蕭南瑜覺淺,老?嬤嬤一喊他就?醒了。

什?麼叫他兒子?不見了?

他反應極快,麻利的掀開被子?就?下床。

“怎麼了?”薑沐言被他雷霆萬鈞般的動作驚到,腦子?也跟著清醒過來,纖細的手臂撐著床鋪半坐起?身。

第148章

“嬤嬤說舟舟不見了。”蕭南瑜一邊穿衣一邊回道?, “舟舟昨晚沒在我?們院子睡嗎?”

門口喊話的老嬤嬤,蕭南瑜一聽就是老夫人身邊的嬤嬤。

昨夜回來他也沒多問,以為兩個小家夥在他院子裡。

“舟舟怎麼會不見?兩個小家夥昨晚被祖母帶去了,祖母肯定?會安排嬤嬤照料好他們的, 怎就?不見了?”

薑沐言也慌忙起身下榻。

陡然間她心跳極快, 心頭升起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你先彆急, 我?先去祖母那裡看看,應該不會有事。”

蕭南瑜心裡也急, 嘴上卻鎮定?的安慰著薑沐言。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穿衣動作猛地一頓。

光衍大師曾告誡過他, 兩?個小?家夥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他們隨時都有可能離開,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眉心緊蹙的蕭南瑜, 動作僅停了一瞬便繼續快速穿衣。

還不清楚蕭以舟的情況,或許沒有那麼?糟糕, 他不能表現?得太過擔憂讓薑沐言擔心。

“好, 你快先去看看。”

薑沐言見蕭南瑜眨眼間就?穿好了衣裳,便催促他趕緊去看看小?家夥。

但讓她在這裡乾等蕭南瑜的消息,她也是坐不住的,所以蕭南瑜前腳剛走,她穿好衣裳後腳也跟著出門。

薑沐言到?鎮國公老夫人?的院子時,聽聞了消息的宋令貞也趕了過來, 婆媳二人?迎麵?撞上。

“母親。”薑沐言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宋令貞親切又焦急的拉住薑沐言的手,神色擔憂的詢問道?, “到?底怎麼?回事?好端端的舟舟怎麼?就?不見了?”

宋令貞拉著薑沐言一起跨進老夫人?的院門,她像是問薑沐言, 又像是在問老夫人?院裡的下人?。

“具體的奴婢不知。”一個婢女對宋令貞解釋道?,“大夫人?,是方嬤嬤最先發現?小?小?公子不見了的,我?們將整個院子都找遍了,也沒找到?小?小?公子,老夫人?已派人?去往其他院子找尋了。”

“夜裡院門沒上鎖的嗎?怎會讓一個小?娃娃偷溜出去?”宋令貞顯然是以為,蕭以舟自己?跑出去了。

但大半夜的不睡覺,偷跑出去玩?

宋令貞又覺得不太像蕭以舟會乾的事。

薑沐言心裡咯噔一聲,急忙追問道?:“小?小?姐呢?星星可還在?”

“小?小?姐在的,就?在老夫人?房裡。”婢女恭敬答道?。

薑沐言和宋令貞匆匆來到?正?房,很?快看到?了被老夫人?抱在懷裡的蕭以星。

看到?安然無恙的蕭以星,薑沐言稍稍放心了些,下一瞬杏眸流轉,四下搜尋著蕭以舟的身影。

可是沒有。

老夫人?的房裡觸目所及,沒有那道?熟悉的小?小?身影。

“母親,舟舟呢?可找著了?”

宋令貞也和薑沐言一樣,看到?蕭以星後便下意識的尋找蕭以舟,沒看到?人?便焦急的詢問起蕭老夫人?來。

蕭老夫人?看著宋令貞,緩緩搖了搖頭,抱著蕭以星的手不由得緊了緊,似是怕她也突然離開一樣。

今日晨起。

方嬤嬤來告訴她,蕭以舟不見了,她也和宋令貞一樣,以為小?娃娃頑皮自己?溜出院子去玩了。

她甚至還淡定?的詢問蕭以星,蕭以舟去哪兒了。

蕭以星眨巴著黑白?分明的天真瞳眸,奶聲奶氣的對她道?:“哥哥回去了。”

“回去?回哪裡了?”

那時的蕭老夫人?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以為蕭以舟是回了雲開院去找薑沐言和蕭南瑜。

但麵?對她的追問,蕭以星隻是看著她,也不說蕭以舟到?底去了哪裡,隻重複答道?:‘哥哥回去了。’

一直到?蕭南瑜來了之後,他將光衍大師的話轉述給蕭老夫人?,蕭老夫人?才真正?意識到?事情不簡單。

蕭老夫人?的神色一看就?有問題。

宋令貞轉眸去看蕭南瑜,發現?他也一臉凝重的樣子,心下不由咯噔一聲。

舟舟出事了?

“到?底怎麼?回事?”宋令貞看看蕭老夫人?又看看蕭南瑜,對蕭南瑜道?,“阿瑜,你快說。”

“娘,守夜的婢女沒發現?舟舟起身,也沒人?看到?舟舟離開房間。”蕭南瑜抿了抿唇,才下定?決心般,輕聲道?,“他應該是憑空消失的。”

就?如?他來時那般,莫名其妙的從天而降,去時也莫名其妙的消失。

薑沐言雙腿微軟的虛晃了一下,柔美小?臉一瞬煞白?,定?定?望著蕭南瑜的眼神有哀戚不舍,有難以接受,卻獨獨沒有意料之外的震驚。

因為她和蕭南瑜一樣,雖不舍不想接受卻也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舟舟竟真的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嗎?

小?夫妻倆對望的眼神中,有著如?出一轍的傷心。

“憑空消失?”宋令貞震驚無比的睜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瞪著蕭南瑜,“好端端一個娃娃,怎麼?可能憑空消失了?肯定?是舟舟藏在哪兒了,快找找,肯定?能找到?的!”

宋令貞下意識的不願意接受,蕭以舟憑空消失的可能性。

她的大孫子又聰明又可愛,她還沒怎麼?好好疼愛幾天,怎麼?能就?這樣消失了呢。

“娘。”一旁的薑沐言一把抓住宋令貞的手腕,強忍著痛心,於心不忍卻不得不向她言明,“光衍大師曾提醒過我?們,兩?個小?家夥不屬於這個世界,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消失。”

縱然薑沐言已有心理準備,可到?了真正?發生的這一天,她發現?自己?還是沒有準備好。

她想自己?的兒子能多陪陪她,哪怕多一天也好。

可現?實就?是這麼?的殘酷。

宋令貞驚愕的看著薑沐言,又扭頭去看蕭南瑜和蕭老夫人?,從他們身上看出了同?樣的沉默氣息。

他們都知道?,並接受了蕭以舟突然離開的事實嗎?

一時間,整個屋內的氣氛低沉的厲害。

“應該不是消失,星星還在呢!”心慌意亂的宋令貞在看到?蕭以星時,心神一下安定?不少?,她快步走向小?娃娃,急切的語氣似安慰自己?,又似安撫其他人?,“舟舟可能就?是頑皮偷溜出去玩了,他和星星一胎雙生,又是一起來的,走也該一起走的吧?”

宋令貞越想越覺得自己?想法?沒錯。

一起從天而降的雙生子,要離開肯定?也是一起離開的,沒道?理一個一個分開走。

“不用一起走。”蕭以星眨巴著黑白?分明的純淨大眼睛,天真無邪的對宋令貞道?,“祖母,哥哥說他先回去,之後再來接我?。”

哥哥擔心不安全,他就?自己?先回去看看,所以她沒有一起離開。

“星星,你仔細跟祖母說說,你哥哥回哪裡去了?他什麼?時候來接你?”

宋令貞想抱抱蕭以星,見蕭老夫人?緊緊抱著她不鬆手,便坐在一旁沒抱過來,傾身放軟語氣的詢問她。

“就?回去了呀。”蕭以星微微蹙著小?眉頭,似乎她也說不清到?底回哪裡,隻是憑著一種先天的感覺說道?,“哥哥那邊如?果安全,哥哥馬上就?會回來接我?的。”

至於什麼?時候來接,她也不知道?。

她隻是心裡有這種感覺,哥哥會回來接她,一定?會回來接她的。

“馬上?”宋令貞聽得心頭直跳,心下越發的慌了,“星星你也要走了嗎?你們回去哪裡?”

宋令貞焦急不安的發出一連串疑問,問著問著忽然伸出一根食指,顫顫巍巍的往上指了指,小?聲道?:“回天上嗎?”

蕭以星眨巴著天真又迷茫的大眼睛,沉默的看著宋令貞。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祖母,因為她也說不清楚。

回去就?是回到?原來的地方去,可原來的地方叫什麼?,她也不知道?。

印象中,她應該是知道?的,可她不記得了。

宋令貞一顆心係在兩?個小?家夥身上,忙著追問蕭以星。

蕭南瑜則朝薑沐言走了過去。

“言言,彆傷心。”蕭南瑜一手輕摟薑沐言單薄的肩膀,一手握住她小?手,低聲安慰道?,“舟舟是我?們的孩子,他肯定?還會回來的。”

蕭南瑜的視線從薑沐言的小?臉緩緩下落,最後停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他和薑沐言的成親時間,雖然比兩?個小?家夥所說的要早一些,但薑沐言是在成親後很?快就?懷上了雙生子的。

蕭以舟突然消失,蕭以星又說不上來他到?底是回去哪裡。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回到?了薑沐言的肚子裡?

此時此刻,蕭南瑜看著薑沐言的小?腹,越看越有種強烈的預感。

她是不是要懷孕了?

不得不說,蕭南瑜的安慰確實起了作用,薑沐言隻要一想到?蕭以舟還會回來當她兒子,她心情就?好受了不少?。

她轉頭看向蕭南瑜,張嘴想說什麼?,卻見他盯著她腹部瞧。

那眼神可謂是直勾勾的,像是要透過她的衣裳和肚皮,看進她肚子裡去一樣。

電光火石間,薑沐言靈光一閃,和蕭南瑜想到?了一處去。

“阿瑜。”她一下反抓住他的大手,抓得緊緊地,聲音卻很?輕,“你懷疑舟舟是回到?……我?肚子裡了?”

他們才剛成親,也才剛洞房了兩?個夜晚,這麼?快就?能有了身孕?

蕭南瑜眸光微顫,抬起漆黑的眸子與薑沐言對視。

他也不太敢確定?,但他握著薑沐言的手用力了幾分,道?:“也許呢?隻要不出意外,舟舟應該還會成為我?們的孩子的。”

“不會有意外的!”薑沐言立馬搖頭,果斷拒絕意外的發生,“舟舟一定?還會成為我?們的孩子!”

雖然無法?掌控,可她就?是抗拒意外的發生,堅信蕭以舟一定?會再次成為她的孩子。

且他的第二次出現?,一定?不會再有隨時消失的可能。

“對,不會有意外的,是我?措詞用的不對。”蕭南瑜也連連否認,用意念杜絕一切意外的發生。

因為蕭以舟的突然消失,老夫人?院子裡的動靜不小?。

蕭家眾多郎君今日便要出征了。

蕭老夫人?的心神稍微緩過來之後,本想隱瞞蕭以舟的驟然離開,不想在出征前亂了蕭家兒郎的軍心。

可眾多下人?大張旗鼓的找了又找,都快把鎮國公府掘地三尺了,此等異常行徑蕭家其他人?又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上房內。

又與昨日一般,蕭家大大小?小?的主子齊聚一堂,氣氛凝重。

蕭以星從老夫人?的膝頭換到?了鎮國公的膝頭,被鎮國公嗬護有加的抱著。

他即將出征,也不知還能不能活著回來,即使回來,也不知蕭以星還在不在。

鎮國公就?像是最後一次抱蕭以星一樣,兩?鬢斑白?的老人?家摟抱著小?小?的娃娃,每一分力道?都是不舍。

“早知道?昨日多看小?舟舟幾眼了,我?都沒和他說上幾句話,他竟就?消失了。”

蕭七郎看著鎮國公懷裡的蕭以星,想到?昨日僅有一麵?之緣的蕭以舟,心裡也忍不住傷感起來。

站在他身旁的蕭九郎低著頭,也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他昨日在私底下信誓旦旦的和大哥保證,他一定?會照顧好大侄子、大侄女的。

結果今日一早醒來,他就?被告知,他的大侄子憑空消失了。

“我?昨日給小?舟舟吃了塊糯米糕,給他甜的,那皺眉的小?模樣跟大哥一模一樣,看得我?直樂嗬,我?還想著今日出征前再給他喂一塊糯米糕的,他怎麼?走得比我?們還快。”

蕭八郎也遺憾低語道?。

昨日他們兄弟忙著準備出征的事宜,都沒時間逗逗他們的大侄子。

“大侄子的性子著實太急了些,也不和我?們打個招呼,說走就?走了。”蕭五郎也嘀咕了一句。

“大侄子走了,大侄女是不是也快要走了?”蕭七郎看著一派天真可愛的蕭以星,心裡越發傷感了。

蕭家已然是大難臨頭的境況,他已經做好了出征的弟兄會有人?犧牲的心理準備。

結果他要麵?臨的第一個離開的人?,不是他們上陣殺敵的弟兄,而是在目前還算安全的鎮國公府邸裡,憑空消失的大侄子。

雖然和蕭以舟昨日才認識,兩?人?僅見了一麵?,但血緣親情的羈絆下,得知大侄子的離開,蕭七郎心裡還是難受得很?。

鎮國公見屋內氣氛壓抑,微微挺直脊背,聲音沉穩道?:

“事已至此,小?娃娃的去留我?們既無法?做主,便隻能接受。”鎮國公見氣氛並沒有和緩多少?,複又強調一句,“坦然接受。”

“也隻能這樣了。”不知道?誰低聲歎了口氣。

“都彆傷心了,舟舟是我?們蕭家的孩子,早晚都會回來的。”

其實鎮國公心裡明白?,屋中的低氣壓不單單是因為蕭以舟的離開,還為了蕭家即將出征的大部分男丁。

誰都無法?預料這一次的戰局會如?何。

特彆是在眾人?已然知曉,前世的結局那般悲慘的情況下,擔憂之心更勝以往的每一次出征。

因為要出征,眾人?也沒時間一直聚在屋裡,沒多久後便又各自散去。

鎮國公府大門口。

得知花甲之年的鎮國公要再次領兵出征,京中許多百姓自發聚集在鎮國公府門前的街巷裡,想要送鎮國公一程。

排列整齊的上百匹駿馬,從鎮國公府的大門口一直排到?巷尾。

隨著鎮國公一身鎧甲威風凜凜的踏出府門,蕭家幾位將軍與少?年將軍們,皆身著戎裝魚貫而出。

從老到?小?的十幾位將軍,一個個麵?色沉重,一語不發的翻身上馬。

蕭老夫人?站在府邸大門前,身邊簇擁著幾位夫人?和蕭南瑜幾人?。

該說與不該說的,蕭家人?早在府中時已交代完。

此時眾目睽睽之下,鎮國公看著以蕭老夫人?為首的眾蕭家人?,視線一一在他們臉上掃過,最後微微抬頭,望向日光下熠熠生輝的‘鎮國公府’四個燙金大字。

鎮國公府世代忠骨,供奉在祠堂的祖宗牌位沒有一個是孬種,可謂滿門榮耀。

這榮耀傳承到?他手上,能否延續就?看此一戰了。

勝,則鎮國公府榮耀繼續。

敗,蕭家滿門榮耀傾覆不說,還會背負上反賊的恥辱,為後世所不恥。

可鎮國公沒得選擇。

鎮國公定?定?望著鎮國公府四個大字,旋即心一橫。

‘駕——’

他扯著韁繩,用力一甩馬鞭,駿馬飛馳而出。

他身後的蕭家大爺、蕭二爺齊齊揚鞭,跟隨他的腳步頭也不回的離開。

前麵?的幾位將軍相繼揚鞭,隨後的六位少?年將軍,緊接著意氣風發的策馬追隨。

眨眼間,蕭家祖孫三代從鎮國公府大門口,如?離弦的弓箭一般,整齊有序又鏗鏘有力的飛馳而去,奔赴生死不定?的血腥戰場。

“祖父!爹——”

蕭九郎看著策馬狂奔,頭也不回的鎮國公、父親叔伯和兄長們,似從他們的背影中看出了一抹悲壯感,心頭一酸忍不住向前一步,嘶聲大喊著他們。

沒有人?回應他的嘶喊,甚至沒有人?回頭看他一眼。

一匹又一匹駿馬揚蹄疾衝,一道?又一道?熟悉的身影從他眼前飛快掠過,每一個人?的側臉不論是成熟的還是略帶稚氣的,全都堅毅無比,眼神裡帶著視死如?歸的堅不可摧。

蕭家是武將世家,身為蕭家子孫,他們從生下來就?知道?,能戰死沙場其實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但今日這一戰,他們不止為國而戰,還為自己?的家族而戰。

此行不論是生是死,他們每一個人?都無悔。

緊隨在蕭家主子身後策馬疾馳的,是鎮國公府的一小?部分府兵,另一部分府兵則從後門出,上了大街後才合為一隊。

鎮國公攜子孫出征,圍觀百姓看著蕭家將軍們意氣風發離去的身影,隻覺鐵骨錚錚,誰與爭鋒。

不少?漢子被氣氛感染到?眼眶微濕,胸中不由得湧起一抹豪情,也想跟隨著鎮國公的腳步,一起酣暢淋漓的上陣殺敵。

然而。

鎮國公府門前萬人?送行的熱血一幕傳進宮中,惹得燕帝心中更是不快,痛下殺意以絕後患的決心也越發的堅定?了。

大燕的江山不姓蕭!

蕭家人?絲毫不知,蕭家男丁一語不發的出征,給籠罩在蕭家頭頂的烏雲又加厚了一層。

留下守著鎮國公府的蕭家眾人?,目送鎮國公帶著人?馬離開後,蕭老夫人?也一言不發的轉身回了府。

蕭南瑜是最後一個進門的。

他進門後大手一揮,獵獵耀陽下,鎮國公府厚重的朱漆大門便關了起來,阻隔了門外的眾多百姓,也阻隔了混在百姓中暗中窺探的各色人?馬。

蕭南瑜快步追上薑沐言,在她身旁低聲道?:

“言言,讓府醫來給你看看吧。”

“請府醫作甚?我?身子挺好的,並未生病。”薑沐言下意識回答道?。

她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走在她前麵?的蕭老夫人?也聽見了。

蕭老夫人?停下腳步,回頭。

短短時日,薑家和蕭家接連出事,薑沐言又才剛嫁進蕭家,蕭老夫人?也擔憂她扛不住病了。

但她回過頭時,卻見薑沐言小?臉紅潤,不像是病了的樣子。

反倒是蕭南瑜,低頭盯著薑沐言的腹部,蹙著眉頭,一臉的深沉與凝重,一副薑沐言的腹部出了大事的模樣。

活了一輩子人?生閱曆眾多的蕭老夫人?,電光火石間靈光乍現?,不約而同?的和蕭南瑜想到?了一處。

她的大曾孫憑空消失了。

蕭以星又一口咬定?他回去了。

回哪裡去了?

莫非是回到?薑沐言的肚子裡去了?

“快!請府醫!”一刹那間,蕭老夫人?當機立斷,拉起薑沐言的小?手就?往她院子帶,“阿言,到?祖母院裡坐坐,讓府醫給你把把脈,好好地瞧上一瞧。”

說不定?真懷上了呢?

她可是聽說了的,洞房花燭夜那晚,小?夫妻兩?個折騰的連喜床都給換掉了。

少?年人?血氣方剛的,麵?皮又薄,蕭老夫人?想提醒又不太好意思?提醒,再者這幾天忙著大事也沒時間提點蕭南瑜。

但新婚夜動靜弄得那麼?大,新娘子的肚子也應該要有點動靜的吧?

蕭老夫人?悲痛沉重的臉上難得展露一絲喜悅,看得宋令貞有些莫名其妙。

“母親,這是怎麼?了?”宋令貞疑惑不已,如?果薑沐言身子抱恙,蕭老夫人?怎麼?也不該是喜悅的,她又去看薑沐言,“阿言,你身子可有哪裡不適?”

第149章

薑沐言麵對宋令貞的疑惑與關心, 她耳根微紅,神色尷尬。

因為就在剛剛的一刹那,在蕭老夫人一臉喜悅的讓府醫給她把把脈時,她後知後覺的領悟了過來。

先前蕭南瑜也提過一嘴, 要請府醫過來給她看看。

蕭老夫人這是和蕭南瑜想到了一處去。

也?懷疑她有了身孕吧?

可是……

薑沐言簡直是哭笑不得。

前兩日才成親, 就算有了身孕, 這麼?短的時日,把脈也?不可能把的出來吧?

“母親, 祖母應該是誤會了。”尷尬不已的薑沐言,低聲對宋令貞道。

“誤會?”宋令貞顯然還沒明白過來。

“不管是不是誤會, 讓府醫給你?瞧瞧身子總歸是好的。”

蕭老夫人見宋令貞不懂, 也?不解釋,拉著薑沐言的手不鬆,非要帶她回院讓府醫瞧瞧。

老夫人如此?這般, 薑沐言也?不好拒絕,便隻能跟著她去了。

宋令貞看不懂她們祖孫在打什麼?啞謎, 目光一轉落在蕭南瑜身上。

蕭南瑜登時心領神會, 不需要她開口,便微微偏頭輕聲道:

“母親,舟舟回去了,祖母應該是懷疑他去轉世投胎了,所以想?讓府醫看一看,言言有沒有懷孕。”

宋令貞猶如醍醐灌頂一樣, 美眸一下就亮了起來,並立馬扭頭去看薑沐言。

薑沐言被蕭老夫人拉著走在她前麵, 她看不到薑沐言的腹部,從背後看去, 薑沐言小?腰纖細,半點不似有孕在身的樣子。

但?宋令貞轉念一想?又想?到,才成親沒兩日,就算有孕也?不會這麼?快顯懷,腰肢纖細也?正常。

再轉念一想?,她又清醒了幾分,壓低聲音對蕭南瑜道:

“你?們二人成親不過兩日,就算阿言此?時已有孕在身,府醫把脈也?把不出來的,至少也?要有孕一個?月後才能查出。”

宋令貞以為小?年輕夫妻不懂這些?,便細心的解釋了一番。

“想?想?也?是這個?道理。”蕭南瑜在心裡輕歎一氣,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不死心,“就當?給言言請平安脈吧,查探一番也?無妨。”

雖然蕭南瑜是這樣安慰自己?和宋令貞的。

但?幾人聚到老夫人的院子,待府醫到來後,他卻是一下坐直了脊背,眼睛盯著府醫給薑沐言把脈的手,一副嚴陣以待的鄭重模樣。

他很嚴肅。

蕭老夫人和宋令貞也?目光灼灼的緊盯著。

府醫被幾人弄得差點汗流浹背,以為蕭家新進門?的大?少夫人的身子出了什麼?大?事。

可他屏息靜氣的把脈半晌,大?少夫人的身子骨沒有任何問題。

健健康康,脈象強勁有力,體?質絕對好。

府醫怕自己?診錯,把著脈仔仔細細來回三遍,這才小?心翼翼的收回手。

“回老夫人,大?少夫人身子康健,並無不妥之處。”

府醫起身,恭敬行禮回複上座的蕭老夫人。

“就這樣?”蕭老夫人沒聽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下意識反問了一句。

府醫這下不懂了。

什麼?叫就這樣?

身子康健還不夠嗎?

府醫垂眸斟酌著用詞,思索自己?該怎麼?樣回複。

坐於一旁的蕭南瑜卻是等不及了,直言道:“王大?夫,可有把出喜脈?”

“……”王大?夫目光刷一下掃向蕭南瑜,震驚之餘,眼神略有些?無奈,“大?公子,您才成親不過兩日,要想?把出這喜脈,怎麼?也?得一個?月後。”

成親兩日就想?讓他把出喜脈,這不是為難他嗎?

除非薑沐言和蕭南瑜在成親之前,就已有過肌膚之親……

大?膽的念頭一升起,就被王大?夫在心裡急急否定。

以他對蕭南瑜的了解,那等毀人清譽之事,蕭大?公子是斷斷不可能做的。

不過蕭南瑜這麼?一問,王大?夫便也?明白了,今日蕭家主子為何全都目光灼灼的緊盯他了。

蕭老夫人想?抱曾孫他能理解。

但?這也?有點太著急了吧?

哪有人成親兩日就開始把喜脈的。

蕭南瑜不懂就算了,但?蕭老夫人和世子夫人身為女子,又是過來人了,還能不懂這個??

這不胡鬨嗎?

蕭老夫人自然也?知曉,自己?在胡鬨。

可兩個?大?曾孫都能從天而降了,薑沐言有孕之事再玄乎一點,她也?是能接受的。

“那便一個?月後再診脈吧。”蕭老夫人難掩失落的說道。

其實不隻蕭老夫人,蕭南瑜和宋令貞包括薑沐言,聽到沒有把出喜脈,內心也?都有些?失落。

蕭以舟到底是回了哪裡呢?

這一日,京城上下似乎隻有鎮國公奉旨領兵出征一件大?事。

此?後兩日,京中也?是風平浪靜。

隻是這份平靜之下,似隱含著一股風雨欲來的雷霆之勢。

就連纏綿病榻的燕帝,似也?有所感。

他瘦骨嶙峋的病容上,雙目渾濁的望著窗外的皇宮景色,內心隱隱有些?不安。

這種不安在鎮國公出征的那一天,就開始暗暗滋生了。

但?他仍舊自信的認為,在他的周密計劃下,絕對不可能橫生意外。

鎮國公離京帶走蕭家大?部分男丁和府兵,蕭家在京中的力量削弱很多。

且早在鎮國公離京當?日,他就暗中加派人手看牢了整個?鎮國公府。

蕭家留京的三個?郎君中,也?就蕭南瑜讓燕帝稍稍不放心些?。

但?暗衛這兩日回稟,蕭南瑜乖乖待在府中,並未有異常之處。

自鎮國公離京後,鎮國公府大?門?緊閉,上門?的賓客也?全都拒之門?外,不曾接待過任何一人,蕭南瑜也?一步不曾踏出過鎮國公府。

此?事倒也?不算異常。

府中主事的男丁全上了戰場的情況下,鎮國公府的大?門?往常也?是關的多,開的少。

風平浪靜。

一切似乎都很平常、正常。

可就是因為處處都正常,燕帝心中的不安才更甚了。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漏算了什麼?。

可到底漏算了什麼?,他從午後思忖到夕陽下山,也?未尋找到一絲蛛絲馬跡。

入夜後。

蕭南瑜換上了一身玄黑色勁裝,薑沐言看著他眉宇間的沉凝氣息,心裡惴惴不安。

他要去乾什麼?,薑沐言心知肚明。

哪怕有一半的幾率是死路一條,他若敗,她將?給他陪葬,她也?沒法去阻止他。

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可她臉上的擔憂也?遮掩不了。

她擔心的不是自己?,擔心的是蕭南瑜的安危。

早在嫁入蕭家的那一刻,她和他的性命就緊緊捆綁在了一起。

或許不是她嫁他,而是更早一些?的時候,她和蕭南瑜的命運就已經糾纏不清,解綁不了了。

今夜行事不論成敗與否,她希望他不會有性命之憂。

哪怕過了今夜之後,他敗了,要下大?獄斬首示眾,她希望死時她能陪在他身邊。

“彆擔心。”

蕭南瑜見她憂心忡忡的望著自己?,走過去將?她輕輕擁入懷中。

“彆擔心。”蕭南瑜重複低喃著安撫薑沐言。

他有很多話想?說,可話要出口的一瞬,卻又覺得沒必要說。

兩人走到今日,他們懂彼此?,也?理解並支持彼此?的決定。

許多話不需要說出口,各自心裡也?都明白。

薑沐言摟緊蕭南瑜勁瘦有力的腰,用力回抱著他。

怎麼?可能不擔心。

可她也?不敢一味訴說自己?的擔憂,以免亂了蕭南瑜的心神。

靜靜相擁半晌,薑沐言所有的擔憂最後都化?成了五個?字:“我等你?回來。”

“好。”蕭南瑜在她眉心落下深深一吻。

他很配合的答應她,他會回來。

可他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回來。

這一夜。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蕭家後院各主子的作息和往常並無不同。

隻是不論是薑沐言還是蕭老夫人,亦或者?宋令貞等四位夫人,躺在床榻上都沒有閉眼。

她們一點睡意都無,一個?個?睜著眼睛望著帳頂,惴惴不安的等待著。

除了鎮國公府和三皇子府,京中還有一座府邸的官員家屬無甚睡意,是陸府。

因為在薑沐言和蕭南瑜成親當?日,陸承彥未經父母同意,執意進宮向燕帝請旨,他要外放為官。

當?陸如紀知曉想?阻攔時,已然晚了。

因為燕帝已經同意了陸承彥的請求,還讓他這個?吏部尚書給自己?兒子挑選外放官職。

陸承彥氣得回府指著陸承彥鼻子罵。

罵他膽大?妄為,肆無忌憚,這麼?大?的事也?敢私自決斷,太不把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裡。

陸承彥是狀元,一甲的狀元、榜眼、探花可以名正言順的進入翰林院,成為最清貴的詞臣。

入翰林為官,是多少進士夢寐以求的大?好事。

彆說是外放為官了,就是留在京中其他衙門?,都是對狀元的羞辱。

可陸承彥堂堂一個?狀元,竟然自請外放,他敢舍了臉麵自降身價,陸家卻丟不起這個?人。

陸如紀氣得不行,奈何陸承彥無動於衷,任由他罵,就是不改口,執意要離京為官。

陸如紀痛罵了陸承彥一通後,也?不得不麵對現實。

燕帝已準許陸承彥外放,聖命不可違,他隻能給陸承彥挑一個?富庶之地為官,以免陸承彥去到窮鄉僻壤之地受苦。

陸承彥自己?是想?去邊境府州的,但?燕帝沒有一口答應他,隻說具體?官職讓吏部尚書安排。

燕帝自然知曉陸承彥為何放著好端端的翰林官不做,非要去邊境苦寒之地受罪。

無非是為著情之一字。

心愛的女子嫁了他人,想?離開京城這個?傷心之地罷了。

但?燕帝準許他離京,卻也?了解陸如紀,陸如紀定然是不願意陸承彥離京的,所以燕帝沒允諾陸承彥要去邊關任職的請求。

真把陸承彥丟到邊關去受苦,陸如紀嘴上不敢說,心裡怕是會有所埋怨。

所以燕帝乾脆將?陸承彥的去處丟給陸如紀自己?來安排。

當?陸承彥得知,他將?去江南最富庶之地任知府時,心裡並不意外。

曆朝曆代,富庶之地的官員想?要晉升,一向比苦寒之地的官員要方便。

他爹必然是打算三年之後就把他撈回京。

陸承彥不管陸如紀怎麼?想?,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他現在一心想?離京。

室內無燈,陸承彥披衣站在窗前,怔怔望著院中夜色下的柿子樹。

薑沐言幼時喜愛吃柿子,他院中這棵柿子樹,是她五歲那年,他親手為她種下。

種下柿子樹時他亦年幼,不知情為何物。

待到他長?大?,柿子樹也?已茁壯成長?,能結滿樹紅彤彤的大?柿子。

猶記得去歲時,他看著樹上的柿子,心裡還在暗自慶幸,慶幸當?年的自己?種下了這棵柿子樹。

因為她喜愛柿子。

可今歲她卻嫁人了,嫁的不是他。

往後歲月,他院中這棵為她栽下的柿子樹,結下的果子應該再也?送不到她手上,無法給她品嘗了。

陸承彥靜靜看著矗立在院中的柿子樹,清俊麵龐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

隻是那雙如墨深沉的黑瞳,冷沉的有些?空洞,透著深深地孤寂。

他與薑沐言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從未想?過薑沐言會嫁給彆的男子。

他亦從未想?過,自己?會娶除薑沐言之外的任何女子。

可是……

他與薑沐言怎麼?就走到了今日這一步?

陸承彥緩緩閉眼,掩住眸中一切情緒。

黑夜籠罩下的深夜,寂寥又安靜。

街上一旦有了大?動靜,很容易傳得很遠。

明日一早即將?離京的陸承彥,半點睡意也?無的屹立在窗前。

他閉著眼睛,視覺一關,聽覺便會越發的敏銳,他隱約聽到了大?街上傳來的動靜。

仔細傾聽片刻,他猛地睜開雙眼。

不對勁。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沉穩有力,馬蹄聲也?很有節奏。

動靜還這麼?大?,絕對不可能是巡防營日常巡邏弄出來的。

連他在府上都能聽到的腳步聲,至少也?得是上萬人的兵馬齊齊上陣才能踩出來。

上萬人?

陸承彥眉宇微蹙,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深更半夜,上萬兵馬行走在京城的街頭巷尾?

上一次京中有類似這麼?大?的動靜,是大?皇子逼宮之時。

陸承彥心頭一跳。

莫非又有人想?逼宮篡位?

誰?

大?皇子已是籠中之鳥,失了翅膀的鳥兒是飛不起來的,不可能是大?皇子。

二皇子?

可二皇子有必要嗎?

大?皇子被囚禁後,朝臣甚至燕帝都默認國本將?傳至二皇子手中。

在燕帝已然大?限將?至的情況下,二皇子沒必要逼宮。

若不是二皇子,還能是誰?

陸承彥腦中思緒飛轉,不知想?到了什麼?,心神猛地一凜。

三皇子!

三皇子為人溫潤和煦,待人也?一向仁厚寬和,從未對皇位顯露過野心。

因三皇子背後沒有母族支持,他從小?就謹小?慎微,和其餘皇子相比不顯山不露水。

在儲位之爭中,三皇子一直是被朝臣忽略的一位皇子。

可三皇子看起來再無野心,他也?是皇子,也?有爭帝位的資格。

且相比年幼些?的四皇子、五皇子等人,三皇子的可能性顯然更大?些?。

大?街上傳來的異常動靜越來越響亮。

陸承彥耳邊聽著那些?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腦子轉得越來越快。

他還在思索,若又真有人謀反,這人會不會是三皇子時,皇宮方向突然傳來打殺聲。

有人攻打皇宮。

是謀反無疑了!

會是誰?

難道真是三皇子?

“快開門?!快開門?!”陸如紀院中的一個?小?廝,突然拍響了陸承彥的院門?,在院外大?聲喊道,“大?公子!老爺叫您去書房議事!要快!”

第150章

陸承彥下晌被陸如紀指著鼻子大罵了一通, 內心深處其實不太想見一點也不懂他,更不理解他的父親。

可陸如紀這時候火急火燎的叫他去書?房議事,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為了皇宮方向傳來的打殺聲。

大皇子逼宮失敗的例子才落下帷幕, 陸承彥也想知?道到底何人, 竟又膽大到此時造反。

陸承彥迎著夜色來到書房門口, 陸如紀的兩個幕僚也匆匆而來,其中一個青衫男子氣喘籲籲的, 顯然是急跑了不少路程。

“大公子。”

兩個幕僚和陸承彥打過招呼,青衫幕僚就迫不及待的率先衝進書?房。

“老爺, 大事不好了!確實是逼宮謀反, 皇城內外異軍突起的兵馬至少有三萬!聖上危矣!”

事態緊急,青衫幕僚一隻腳剛踏進書?房門檻,便迫不及待的對陸如紀道。

他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最後一個進入書?房的陸承彥都聽?得一清二楚。

居然?有三萬人?

這麼多?人馬彙聚到京城,今夜之前竟然?沒有走漏任何的風聲, 也無人探查到消息, 對方顯然?是早有準備,籌謀良久了。

“何人逼宮?”陸如紀一下子站起身。

最壞的猜測被證實,他如何還能?坐得住。

陸如紀也一直在猜是何人膽敢謀反。

大皇子被軟禁在大皇子府,手底下的勢力也全?被燕帝收拾乾淨,他已然?沒有了謀反的能?力。

一直和大皇子相爭儲君之位的二皇子,倒是也有逼宮的能?力。

但在大皇子已然?倒下, 燕帝又重病在身的情況下,二皇子沒什麼必要去逼宮。

按大燕目前的朝局, 燕帝一旦駕崩,必然?是二皇子登基為帝, 其他皇子根本?就沒有與二皇子相爭的本?事。

眼下局勢對二皇子如此有利,除非二皇子是傻子,他才有可能?去逼宮。

但二皇子明顯不是傻子。

“三、三皇子!”青衫幕僚跑得太急,喘了一口才喊出來。

“三皇子?”陸如紀因為震驚,眼睛都微微睜大了幾分。

按幾位皇子的年齡算,排除大皇子和二皇子後,確實也該輪到三皇子了。

陸如紀不是沒想過三皇子,但三皇子那張溫柔和煦的臉龐剛浮上他的腦海,就被他下意?識的壓了下去。

他和很多?朝臣一樣,習慣性?的忽略三皇子。

因為三皇子身後無人支撐,陸如紀也算是看著三皇子長?大的,他自認為對三皇子的了解不算少。

三皇子自幼就謹小慎微,這麼多?年也從不曾見他拉攏過朝臣,明麵上沒有,暗地裡據陸如紀所知?也沒有。

在陸如紀眼中,就算三皇子對九五之尊的帝位也有念想,但三皇子根本?就沒有能?力和本?事去爭搶。

他甚至猜測過,是四皇子背後的母族在替四皇子逼宮。

更甚至的,他也在猜,會不會是五皇子背後的勢力不安分,想要趁皇城守衛羸弱的時候渾水摸魚。

結果真相竟然?是最不被他看好的三皇子?

可三皇子哪裡來的人助他謀反,替他攻打皇宮?

青衫幕僚似是看出陸如紀的震驚與疑惑,再次放出一個剛剛得知?的重磅消息:

“老爺,是蕭家!領兵之人是鎮國公府的大公子,他此刻就在宮門口,和三皇子一起攻打文德門。”

乍然?聽?到蕭南瑜的名字,陸承彥眉心突突跳了一下。

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蕭家站隊三皇子之事,也不是蕭家世?代忠良怎麼會造反。

他想的是,蕭南瑜逼宮,若是敗了,薑沐言豈不是要跟著他一起遭罪?

陸承彥胸腔裡瞬間就有一股火氣往上湧。

蕭南瑜和他搶薑沐言,並搶成功把薑沐言娶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憤怒。

蕭南瑜自己狼子野心就算了,他到底有沒有替薑沐言著想過?

他威風凜凜的領兵逼宮,最後結果有可能?是要薑沐言給他陪葬!

他怎麼可以這樣!

娶了薑沐言就應該好好珍惜才對,蕭南瑜不珍惜也就罷了,竟然?還想拉著薑沐言一起死?

陸承彥冷眸沉沉,恨不能?現在就提著一把刀,衝去文德門先把蕭南瑜給砍了,免得他連累薑沐言。

“怎麼會是蕭家!”陸如紀再一次被震驚到。

今晚的事出乎他意?料,逼宮之人一個兩個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往日從不見三皇子和蕭家私密過切,怎麼突然?就一起合謀造反了。

“確實是蕭家!”青衫幕僚補充道,“我們陸府暗中派出去的府兵親眼所見,鎮國公府的蕭南瑜和蕭南源都在文德門前,蕭南瑜身邊就是三皇子,絕不會有錯的!”

皇宮方向打得熱火朝天,喊殺聲隱隱約約闖入陸如紀的耳中,他自然?知?曉消息不會有假,隻是內心太過震驚,所以下意?識質疑著確認了一遍。

“蕭南瑜手中的兵馬從何而來?蕭家軍遠在邊疆,鎮國公府上的那點府兵應該也全?部上戰場去了,京中哪裡還有好幾萬人給蕭南瑜調動?”

陸如紀很快從震驚中冷靜下來,理智分析著當前局勢,卻想不通蕭南瑜哪裡來這麼大的本?事,竟弄了幾萬人馬逼宮。

“平安大營……”

皇城危矣,陸如紀下意?識想到,可以調平安大營的將士來護駕,可念頭剛一升起,他就又想到,距離京城最近的平安大營的五萬將士,已經全?被鎮國公帶走征戰沙場去了。

也就在這時候,陸如紀心神一動,猶如醍醐灌頂一般想通了什麼,後背陡然?冒起了冷汗。

所以前些天眾朝臣在皇宮商議,由鎮國公帶走平安大營五萬將士時,整個鎮國公府和三皇子就已經在暗中籌謀好,要逼宮篡位了?

陸如紀又倒吸一口涼氣的想到,當初在燕帝麵前,提議讓平安大營支援北疆之人就是三皇子!

陸如紀身為吏部尚書?,又深知?燕帝對鎮國公府的忌憚,所以其實他隱約有所察覺,鎮國公此番北征,燕帝似乎在暗地裡針對鎮國公府籌謀了些什麼。

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鎮國公竟然?帶頭和三皇子攪合在了一起,在燕帝準備對蕭家下手之際,順勢而為將計就計帶走平安大營五萬將士,這等於?帶走了燕帝的最強後盾。

“老爺,蕭南瑜領兵攻打皇宮沒錯,但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不是蕭家軍,也不似其他軍營的將士,似乎三皇子暗地裡培養的兵馬。”

青衫幕僚也沒想到大燕開?國至今,一直秉承著從不參與黨爭的鎮國公府,有朝一日竟會站隊一個被眾朝臣忽略,似乎沒什麼上位機會的皇子。

也沒想到三皇子對蕭南瑜這麼信任,敢把自己耗費多?年心血,從不讓世?人知?曉的幾萬兵馬,就那麼交到蕭南瑜手上,由他全?權指揮。

“真是漏算了。”陸如紀眉頭緊鎖,麵色沉沉,“沒想到三皇子野心這麼大,藏得這麼深,憑空就冒出來幾萬人馬。”

想到城府如此之深,這麼多?年從未露出過任何蛛絲馬跡的三皇子,陸如紀越想越有種後背發寒的感?覺。

就算是背後有強大勢力支持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在燕帝的眼皮子底下,這麼多?年暗中培養的兵馬恐怕也沒三皇子多?。

三皇子是真有手腕,他以前竟然?沒看出來。

“父親。”一直沒說話的陸承彥,突然?開?口道,“事已至此,也到了我們陸家選擇站隊的時候了。”

陸如紀包括另外兩個幕僚,三人刷的一下扭頭看向陸承彥,眸底裡都閃著一絲驚訝。

陸承彥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站什麼隊!”陸如紀麵色更沉更凝重了,聲音壓得低低的深怕隔牆有耳,低聲又憤怒的警告著陸承彥,“聖上在皇宮裡好好地,我們陸家自然?是當今聖上最堅定?的擁護者!”

先不論陸如紀以往本?就不看好三皇子,更何況還有一個二皇子呢。

且燕帝已經不是任人宰割的昏迷狀態了。

三皇子能?不能?成事,難說。

陸家在這個時候下賭注,隻會惹得一身腥。

隔岸觀火是最明智,也最保險的選擇。

三皇子敗,陸府依然?是吏部尚書?府。

三皇子勝,陸如紀自認他以往和三皇子沒有大過節、大仇恨,三皇子不至於?一登基就廢了他這個吏部尚書?。

且就算三皇子看他不順眼,他無法?繼續當吏部尚書?,陸如紀認為以他的手段,要留在朝堂上也不是什麼難事。

當一旦下了賭注,站到三皇子那邊,三皇子敗了,他就不是還能?不能?當吏部尚書?的問題,而是腦袋能?不能?保住的問題了。

陸如紀覺得自己的兒?子瘋了,陸承彥剛才的話,比他自請外放為官還瘋狂。

簡直是不要命了!

陸如紀在為自己的官位,為整個陸家著想,他絕不能?在這個時候站隊。

陸承彥的出發點卻是,蕭南瑜絕不能?敗,蕭家一敗薑沐言就沒命了,他無法?眼睜睜看著蕭南瑜把薑沐言帶到墳墓裡去了。

眼下戰況剛起,勝負未定?,陸承彥雖然?惱恨蕭南瑜不做人,害了薑沐言,心裡卻有了要助蕭南瑜一臂之力的想法?。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曾拉攏過陸承彥過,陸承彥因不喜大皇子、二皇子的性?情,立場堅定?的沒被他們拉攏成功過。

三皇子不曾拉攏過他,陸承彥和三皇子的交情也淡淡,但他心裡對三皇子的品性?其實是比較認可的。

至少比大皇子、二皇子的認可度要高。

陸承彥在決定?幫蕭南瑜一把,也大膽造反的同時,心裡也認為,或許三皇子上位也不錯。

彆的不說,三皇子成為明君的幾率肯定?比大皇子、二皇子要大。

陸承彥安慰自己,他放下私人恩怨幫蕭南瑜,也是考慮了大燕朝的國朝前程的。

“爹,你可想清楚了,我們陸家若此時出手,三皇子上位,您就是從龍之功!且加上我們陸家,您覺得三皇子成事的幾率沒有五成以上嗎?三皇子現在手中可是有三萬兵馬與整個鎮國公府的助力。而宮中沒有了平安大營的支援,僅靠禁軍與親衛軍,您覺得他們能?抵擋多?久?沒有我們陸家,您認為三皇子真成不了事嗎?”

陸承彥直接擺出從龍之功,給陸如紀分析局勢利誘他了。

兩個幕僚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震驚。

他們大公子這一招,高,實在是高啊!

三皇子三萬兵馬加上鎮國公的勢力,其實已經有一半的幾率能?成事了。

若陸家再舉全?族之力助三皇子,勝算率絕對能?達六七成。

有六七成勝算的從龍之功,兩個幕僚瞬間就心動了。

且現在戰事剛起,越早投靠三皇子,從龍之功的功勞就越大,除了蕭家,他們陸家可就是頭一份了。

“老爺……”青衫幕僚見陸如紀難以置信的瞪著陸承彥,心動難耐的勸說道,“大公子所言著實不錯,我與仁誌兄都認為非常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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