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沐言在馬車上被瘋馬巔得撞來撞去,腦子本就還不夠清醒,這一轉又轉得她頭暈眼花。
可眼花的她,隱約瞥到蕭南瑜在旋身之時,一揮刺殺了一個黑衣人。
從未親眼見過殺人的薑沐言,心臟瞬間狂跳起來。
蕭南瑜腳尖在馬車頂上一點,抱著薑沐言往城牆的方向飛掠而去。
淩空飛掠的起步,他方向轉得太猛,薑沐言柔若無骨的細腰猛然向後彎,彎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勾人弧度。
薑沐言嚇得以為自己要淩空摔下去,小手慌忙抬起,兩條細弱的手臂一下摟上了蕭南瑜的脖子。
兩人淩空擁抱在一起,衣袂飄飄,宛如要飛升上天的神仙眷侶。
這一幕恰好被騎馬追上來的陸承彥看在眼裡。
他冷眉一蹙,冷沉的眼眸一緊,打馬以更快的速度朝薑沐言而去。
蕭南瑜抱著薑沐言躲避去宮牆的途中,遇到了一個攔路的黑衣人。
蕭南瑜飛掠的速度不減,手腕翻轉,清風劍凶狠的劍勢一出,一劍砍下了對方人頭。
臉朝外的薑沐言,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蕭南瑜一劍砍下人頭,人頭從脖子上飛出、滾落,猩紅的鮮血飛射而出,如衝天柱一般高高濺起。
有幾滴鮮血濺射到了薑沐言的臉上,帶來濕濕黏黏的溫熱觸感。
她震驚的瞪大一雙澄澈杏眸。
瞪著沒了頭顱的刺客身軀,陡然從空中掉下去。
“啊——”
薑沐言突然崩潰的尖叫一聲,一扭頭深深埋進蕭南瑜的肩窩。
她摟著蕭南瑜脖子的兩條小手臂,也用力圈緊又圈緊,抱得牢牢的。
殺人了!
她看到一顆人頭從她眼前滾落,脖子被利劍削成一個齊整平滑的刀口,鮮血跟噴泉般噴湧而出。
嚇死人了!
從未見過殺人,更從未見過如此狠戾殺人手法的薑沐言,嚇得心膽俱裂。
若非蕭南瑜抱著她,她身子軟得能瞬間癱倒摔下去。
就跟被一劍砍頭的黑衣人刺客一樣,從半空中直直掉下去。
蕭南瑜突然被抱了個結結實實。
姑娘家柔軟的身子緊貼著他,讓他有幾分錯愕。
她抱得太緊太用力,隔著兩人薄薄的衣裳,他甚至能切身體會到姑娘家的玲瓏曲線。
蕭南瑜唇瓣微抿,強行壓下眸中湧起的一切暗流。
“彆怕。”見她害怕,他清冷眉宇間的殺伐之氣散了幾分,聲音輕柔的安慰道,“害怕就閉上眼彆看。”
薑沐言哪裡還敢再看。
小臉兒埋在他頸窩,嚇得一個勁兒搖頭。
她細軟的青絲隨著搖頭的動作,一下一下撩撥著蕭南瑜的脖頸,癢意甚至順著脖子處的頸動脈,一路癢到了他的心裡去。
蕭南瑜唇瓣抿得更緊了。
可他飛掠往宮牆的速度,卻是慢了下來。
廣場與巷子口的混亂嘈雜,此起彼伏的尖叫慘痛聲,似乎都影響不了緊緊相擁的兩人。
高聳巍峨的宮牆前。
蕭南瑜抱著薑沐言緩緩落地。
他們站在宮牆下方,這邊沒刺客,暫時得了一方平靜。
“這邊暫時安全,你待在此處莫要跑。”
蕭南瑜鬆開一直摟著薑沐言細腰的手臂,低頭對懷裡受驚的少女道。
腳下踩到實地的薑沐言,聽他這話,緩緩鬆了鬆緊摟他脖子的雙臂,卻沒徹底鬆開手。
她動作緩慢地從蕭南瑜頸窩處抬起頭,眼神驚恐不安,動作小心翼翼。
當她看到周身並無刺客之後,這才抬起小臉看蕭南瑜。
“你、你要走?”
她聽出了蕭南瑜的意思,他想將她一個人留在此處。
不行。
薑沐言摟著蕭南瑜脖子的雙臂又圈緊了幾分。
她害怕。
萬一他走後,刺客殺了過來,她怎麼辦?
“我不走。”蕭南瑜下意識回道,答完他又指著廣場前的混戰中心,解釋道,“我去那處斬殺刺客,我一定不會讓刺客殺到你這邊來,你放心。”
薑沐言往殺成一團的不遠處看去。
蕭南瑜身手好,又是出自武將世家的少年將軍。
眾人遇刺,他理應衝在前頭斬殺刺客。
可、可是……
薑沐言本就心下慌亂,又被蕭南瑜一劍砍頭的血腥一幕嚇到。
此時此刻,蕭南瑜於她而言,就是溺水者唯一能抓住的救人稻草,她不想離開他。
“你走了,我害怕。”
薑沐言仰著清豔絕美的小臉,楚楚可憐的望著蕭南瑜,聲音軟綿綿的,帶著一絲哀求與撒嬌的意味。
蕭南瑜心尖微微一顫,血氣方剛的少年郎,頓時氣血翻湧。
他清冷瑞鳳眼微微低垂,深深凝視著薑沐言。
她摟著他脖子,軟軟地貼在他懷裡,似乎隻要他伸出手便能擁有她。
情感上,蕭南瑜能察覺到自己也不想離開她。
可前方廝殺猶在。
那些刺客身手不凡,且來勢洶洶,而各府護衛戰力一般,禁軍又還沒有趕過來,他若不加入戰局,己方傷亡必會加重。
蕭南瑜握劍的右手,劍尖朝下,劍身仍有血在緩緩滴下。
他左手自然垂於身側,沒敢再去摟薑沐言細軟的腰肢。
他不敢抱她,卻沒有阻止她抱他。
“我不走遠,就去前邊,你喊一聲我就能聽到,你若喊,我立馬回來。”
蕭南瑜修長的身軀站得筆挺,脖頸卻彎曲著低垂下頭顱,清冷嗓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輕聲哄著懷裡的少女。
“……”薑沐言眨巴著我見猶憐的杏眸,可憐巴巴的望著他。
她能聽出蕭南瑜是在哄她。
可她真的害怕。
明知蕭南瑜說的有理,可她心裡還是不想放他離開。
她擔心刺客一劍過來,她也人頭落地了。
蕭南瑜見她不鬆手,依舊緊緊摟著他脖子,聲音更輕更柔的繼續哄:
“我是一軍之將,身為將軍,護國安民,不能置無辜百姓的生死於不顧。”
薑沐言心下一抖,瞬間從蕭南瑜的眼眸深處,看到了他護國安民的強大決心與責任感。
也是在這一刻,薑沐言陡然想起。
他不是京中普通的貴公子,他是征戰沙場斬敵無數的少年將軍。
他驍勇善戰,以護國安民為己任。
路遇危險,他會率先衝出去,而是躲在危險背後苟且偷生。
“我先去救人,可好?”
蕭南瑜輕聲低語的又柔聲哄道。
兩人一個低頭,一個仰頭,眼對眼鼻對鼻,距離非常之近的對視著。
蕭南瑜清冷的瑞鳳眼是難得一見的溫柔。
他沒眨眼,眸光定定的深凝著她。
薑沐言也沒眨眼,澄澈杏眸直直望進他眼眸深處。
無聲又深入的眼神交流中,片刻後,薑沐言緩緩啟唇,軟糯糯的輕聲回應道:
“好。”
薑沐言緊摟著蕭南瑜脖子的手緩緩鬆開。
但她的手還沒從他脖頸處放下,一道疾馳的馬蹄聲傳了過來。
陸承彥騎馬趕到宮牆邊。
還未靠近,他便看到了蕭南瑜挺拔清冷的背影。
但隻有蕭南瑜一個人?
陸承彥冷沉的目光,在宮牆下四處一掃,還是隻看到了蕭南瑜一個人。
當陸承彥翻身下馬之際,他才忽然看到,蕭南瑜的脖子上掛著一雙手臂。
手臂細細小小,一看就是女子的手臂。
陸承彥冷眸一緊,腳步猛地頓住,那兩條細弱手臂的衣袖是青煙色的。
薑沐言今日入宮,穿的便是一襲青煙紫繡遊鱗拖地長裙。
蕭南瑜回頭。
清冷眸光不期然的對上了陸承彥的冷眸。
而隨著他的回頭,微微轉臉的薑沐言,視線從蕭南瑜的肩頭望出去,也看到了陸承彥。
一刹那間。
薑沐言腦子轟的一下,一片空白。
麵容冷沉俊逸的陸承彥,此時此刻在她眼中,就如閻王殿上的審判官,無情審判著她一生的過錯與罪惡。
她搭在蕭南瑜脖子上的手臂立馬放下。
她收手收的太快太猛,染著蔻丹的淡粉指甲,無意中從蕭南瑜的頸上劃過,意外的劃出了一條淡淡紅痕。
薑沐言本人沒有注意到。
蕭南瑜收回看向陸承彥的清冷目光,視線落在懷中之人身上。
卻見緊緊依靠在他懷抱裡的少女,神色慌亂的從他懷裡退了出去。
她甚至連退了三步,與他拉開了一段客氣又疏離的距離。
“……”蕭南瑜抿唇,沉默不語。
“我、我表哥來了,蕭大公子你、你……”
薑沐言低頭看著自己的繡鞋,緊張到結巴。
完了。
陸承彥看到她抱著蕭南瑜,會怎麼想?
蕭南瑜見她這副模樣,反倒不急著走了,意味不明的反問道:
“你表哥來了,你便要趕我走?”
薑沐言聽出他語氣裡的不悅,驚得杏眸微睜,咻的一下抬頭看他。
她從狂奔的馬車內摔下來,是蕭南瑜救了她。
他救了她,她若趕他走,有翻臉無情不感恩的嫌疑,她沒有忘恩負義的意思。
她看著清冷淡漠的蕭南瑜,趕緊搖頭擺手,解釋道: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蕭大公子你不是急著去斬殺刺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