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你就彆再來了,我想明日去相國寺一趟,或許還會小住幾日,等回來應該就不會再夢魘了。”薑沐言道。
她說起相國寺,讓蕭南瑜想起一件事。
“之前我帶兩個小家夥去郊外,巧遇了相國寺的方丈光衍大師。”
不待蕭南瑜說完,薑沐言的心就一下提了起來,她追問道:“光衍大師看到星星和舟舟了?”
兩個小家夥這就要曝光了?
“嗯。”蕭南瑜點頭肯定,緊接著又解釋道。
“你彆擔心,就光衍大師一人看見,且他隱晦表示會替我們保密,還讓我有空帶小家夥去相國寺拜拜,說直接去找他就行。”
今夜之前,蕭南瑜是不太想帶蕭以星和蕭以舟去的。
但薑沐言既然要去相國寺,兩個小家夥又成天念著想見她,他便帶兩個孩子去相國寺,讓薑沐言見上一見也挺好。
聽到光衍大師會保密,薑沐言頓時放心不少。
出家人不打誑語,光衍大師既說會保密,定然就不會告訴旁人的。
想到德高望重還會給人看相斷命的光衍大師,薑沐言杏眸微轉間,忽然對蕭南瑜道:
“你說,光衍大師那般超脫凡俗的高僧,會不會知曉星星和舟舟的來曆?”
念頭一起,薑沐言就忍不住發散思維的深想了下去。
或許他們能從光衍大師的嘴裡,探聽到兩個小孩為何會從天而降。
蕭南瑜見薑沐言興致勃勃的樣子,道:
“明天我帶他們去相國寺找光衍大師看看就知道了,但你彆抱太大希望,免得失望傷心。”
多思多慮易傷身。
她這些天本就精神緊繃,形容憔悴,還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嗯。”被小小潑了一盆冷水的薑沐言,默默點頭。
確實不能抱有太大期望,免得空歡喜一場。
薑沐言的閨房裡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該說的說完,蕭南瑜站在拔步床前,就跟個木頭一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安靜的沉默中,雖然兩人都沒說話,他卻也沒有想走。
最後還是薑沐言先打破沉默。
“我想睡了,你先回去吧。”她道。
“等你睡著了我再走。”蕭南瑜道。
薑沐言知道他是擔心她又夢魘了。
基於他是關心她,且他三番兩次夜闖她閨房也都安分守己,並沒有半分逾矩行為,她便沒再趕他走。
她裹著薄被躺回床榻,閉上眼睡覺。
可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她一點睡意都沒有。
且蕭南瑜是真的安安分分到可怕。
站在拔步床前的他,就那麼站著,久久的站著沒挪一步,連挺拔的身形都沒有晃動分毫。
他就跟個頂梁柱一般直直杵著,一動不動,毫無生氣。
被他這麼看著,雖說隔著一層紗幔,可薑沐言怎麼可能睡得著。
她隻要一想到自己床前還站著一個人。
一個男子。
一個夜闖她閨閣的男子。
一個夜闖她閨閣還盯著她睡覺的男子。
她若內心強大到這都能睡著,恐怕也就不會被嚇到夢魘了。
於是乎,怎麼睡都睡不著的薑沐言,乾脆又坐起身,賭氣般對蕭南瑜懊惱道:
“蕭大公子,你杵在我床前看著我睡,我睡不著。”
“……那我坐下?”蕭南瑜說著朝床榻旁的繡墩走去。
“……”薑沐言沉默了。
他這一坐,離她更近了,他修長的身影她也看得更真切了。
“你還是回去吧,你在這裡,我根本睡不著。”她道。
剛剛坐下的蕭南瑜,一點也沒有站起身離開的意思,隻反問著她道:
“我走了,萬一你今夜又夢魘了,怎麼辦?”
“……要不,你先給我點個睡穴?我昏睡過去應該就不能再夢魘了。”
夢魘的經曆確實不好受,薑沐言猶豫著說道。
蕭南瑜沉吟片刻,再次反問道:“你確定?”
“……嗯,確定吧。”薑沐言不太確定的點頭道。
蕭南瑜又坐了一會兒,這才站起身,抬腳靠近拔步床。
薑沐言見他即將走到床榻邊,纖弱的小身子一倒,跟個渾身僵硬的木頭人一樣,筆直筆直的平躺在了床榻上。
蕭南瑜撩開紗幔,看到的就是杏眸睜得又大又圓,放大版比蕭以星還可愛的薑沐言。
薑沐言卻在對上他視線的一瞬間,立即閉上了雙眼,閉得緊緊的。
她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
一個男子大半夜走到她床榻前,還撩開紗幔垂首看她。
這簡直是……
一抹嬌羞的紅暈浮上薑沐言的臉頰,然後又一直蔓延到了她白淨纖細的脖子,連兩隻瑩白的小耳朵都紅了一個透徹。
她恨不得就此暈厥過去。
可她尷尬又忐忑的等了又等,也沒等來蕭南瑜點她睡穴,讓她昏睡過去。
“你、你倒是快動手啊。”
薑沐言一開口就結巴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有點緊張。
即使室內黑暗,蕭南瑜也看出了她的嬌羞與臉紅,這讓他清冷的眸光微微一閃,思緒也忍不住跟著飄飛。
她就這麼躺在床榻上,一點也不排斥他的靠近的樣子,就這麼等著,等著他。
直到她緊張到結巴的催促響起,蕭南瑜的眸光又是一閃。
未免她突然睜眼看到他的窘迫,他突然伸手,果斷的點了她的睡穴。
頃刻之間,雙眼死死緊閉的薑沐言,臉上神情都鬆緩了下來,變成了平靜又安穩的睡顏。
她睡了。
蕭南瑜卻沒有急著離開。
他靜靜看著她安睡的美好模樣,看了良久才放下紗幔。
蕭南瑜擔心她還會被夢魘魘住,而外間的守夜丫鬟又被他迷暈了,一時半會兒醒不來。
他想了想,複又坐回了床榻前的繡墩處。
蕭南瑜於寂靜無聲的黑夜裡,又守了薑沐言一夜。
直至黎明即將到來,他才又悄無聲息的翻窗離開。
第二日清晨。
睡得不錯的薑沐言,醒得挺早。
醒來閨房裡沒留下蕭南瑜昨夜來過的痕跡,守夜的紅桃也一切如常,也沒什麼異樣的樣子,她這才放下心來。
薑沐言在用早膳時,小丫鬟來扶搖閣回稟。
“大小姐,表少爺來了,說想見你。”小丫鬟畢恭畢敬道。
薑沐言眉心微動,陸承彥這麼早就來了?
他昨夜是一夜未睡吧?
伺候薑沐言用早膳的紅桃,一聽陸承彥竟一大早就來相府請見薑沐言,立馬焦心不已的看向薑沐言。
大小姐昨日就未見表少爺,今日可一定要見,不然表少爺定會傷心的。
食用著白粥的薑沐言,緩緩放下湯匙,對小丫鬟道:
“去告訴表少爺,我身子不適,今日就不見他了。”
紅桃一下就揪緊了心,忙後退幾步一下跪倒在地,急切道:“大小姐……”
“閉嘴!”薑沐言輕聲一喝,嚴厲打斷了紅桃。
經過昨日傍晚紅桃替陸承彥說的那一番好話,她不需要開口,薑沐言一看她這副急切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替誰心急,又是在替誰操心。
“紅桃,我昨日跟你說過,你是我的丫鬟,若敢做出吃裡扒外的行為,彆怪我不容你。”
這是薑沐言第二次敲打紅桃。
紅桃還未來得及替陸承彥求情,就被薑沐言給堵了回來。
她哀泣著一張臉,不敢說話。
“出去,我這裡不用你伺候了。”
薑沐言神色淡漠的收回視線,不想看到紅桃受了天大委屈一樣的臉。
紅桃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她從小就是大小姐的貼身大丫鬟,在扶搖閣也是最得臉的一等丫鬟。
今日竟然被大小姐攆出上房,她還從沒有在其他下人麵前丟過這麼大的臉。
紅桃哭著出去了。
她走後,要去前院回絕陸承彥的小丫鬟,卻沒急著走,而是一臉疑惑的對薑沐言道:
“大小姐,表少爺一大早來請見你,不是你讓表少爺來的嗎?”
薑沐言也一臉疑惑的看著小丫鬟,反問道:
“我什麼時候讓表少爺今日一大早來見我了?”
小丫鬟回頭看了眼門口。
門口沒人,連剛才哭著跑出去的紅桃都不見了蹤影。
“昨日傍晚大小姐不見表少爺,奴婢看到紅桃姐姐特意去前院見了表少爺,還與表少爺說了好一會兒話。今日一大早表少爺又登門拜見,奴婢就以為昨日是大小姐讓紅桃姐姐去見表少爺,讓表少爺今日一早再來的。”
小丫鬟不知道紅桃是瞞著薑沐言去見陸承彥的,便一股腦兒將自己看到的說了出來。
薑沐言的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
紅桃竟敢瞞著她去見陸承彥,且是她前腳剛剛敲打過她,她後腳就去見的陸承彥。
且昨夜到今晨,紅桃半點都未曾與她說過,她去見過陸承彥。
這便是打定了主意要欺瞞她了。
一個小小奴婢,竟敢故意違背主子的意思,做出這等欺上瞞下之事。
“你先去前院回稟表少爺。”薑沐言對小丫鬟道,旋即起身往外走,喚道,“趙嬤嬤。”
“大小姐,老奴在。”趙嬤嬤很快出現在上房門口。
她剛想打簾進去,就見薑沐言先打簾出來了。
“嬤嬤,我要去相國寺小住幾日,扶搖閣就交由嬤嬤打理了。”薑沐言對趙嬤嬤道。
“大小姐放心,嬤嬤一定替大小姐守好扶搖閣。”趙嬤嬤笑著道。
“還有一事。”薑沐言神色冷淡的對趙嬤嬤道,“先將紅桃降為二等丫鬟,不要讓她出現在我麵前,其他的等我回來再處理。”
趙嬤嬤心裡咯噔了一下,紅桃是薑沐言的貼身大丫鬟,突然降等級,定然是做了大錯事。
“老奴明白,大小姐放心。”趙嬤嬤收斂起笑容,神情也嚴肅了起來。
薑沐言的這一次相國寺之行。
兩個貼身丫鬟都沒帶,隻帶了兩個小丫鬟。
她以為自己去相國寺去的挺早的了。
沒想到剛進相國寺的大門,就看到了蕭南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