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她自幼相識,他沉默寡言,她卻從不覺得他無趣。
他天生冷臉,她卻從小就懂他冷臉下的每一份真情。
他寫的詩詞,她看了會會心一笑,她看得懂他藏在文字裡的情感。
他寫的文章,她會愛不釋手的看了又看,她懂他的胸襟抱負與誌向。
陸承彥沒遇到過比薑沐言更懂他的人。
她是天底下最懂他,也與他最契合之人。
在陸承彥心裡,薑沐言是他的靈魂伴侶。
哪怕他們還沒有成親,也還未定親,可他早已認定,薑沐言就是他的妻。
此生,他也隻要她。
薑沐言再也繃不住的哭出聲來。
她低下頭,清瘦的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壓抑又悲憫。
可她的餘生裡沒有陸承彥啊。
光衍大師親口印證的,餘生與她相伴之人不是陸承彥。
她和陸承彥根本就沒有餘生。
“表哥,你不要這樣,你放手好不好,我不值得你這樣。”
薑沐言抬手捂住自己雙眼,卻捂不住自她指縫淌下的淚水。
哭她對不住陸承彥的滿腔癡情。
也哭她和陸承彥此生注定有緣無分。
曾經她也以為,此生她會是陸承彥的妻。
可一切的一切,都在乞巧節那一夜的雲雀樓,被扭轉了命運的方向。
因為從天而降的蕭以星和蕭以舟,薑沐言提前得知了,她和陸承彥終有一天會分道揚鑣。
在明知結局成悲的情況下,薑沐言無法平靜對麵陸承彥的深情。
她想勸他放手。
在還沒有泥足深陷的時候,早點放手對他們兩人都好。
可薑沐言不知道的是,她低估了陸承彥對她的感情。
青梅竹馬,多年羈絆之下,他早已深深陷進去,難以自拔了。
“阿言,你莫哭。”
陸承彥上前一步想要安撫薑沐言。
“我說過你值得,阿言,我不會放手的,若你擔心來自兩家長輩的壓力,你放心,我一人承擔,我一定會解決好,不會再讓你麵對那些風浪……”
陸承彥見薑沐言哭個不停,說著又上前一步,猶豫著伸手想要輕輕拍一下,安撫她抽泣不止的肩頭。
可哭得難以自己的薑沐言,卻在看到他伸手之時,連連後退數步,避開他的觸碰。
陸承彥伸出去的手頓在半空中,左胸口瞬間傳來鑽心之痛。
薑沐言放下捂著眼睛的手,淚水被她抹去了大半,臉上淚痕卻依然很重。
“表哥,你彆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們定不了親,也無法成親的。”
她滿目悲切的望著陸承彥,聲音裡帶著難以抑製的哭腔。
從小到大,她第一次在陸承彥麵前哭得這麼凶。
淚水止都止不住。
陸承彥看著情緒起伏如此大的薑沐言,自己反倒是冷靜了下來。
她越長大越端莊,控製不住情緒的情況越來越少。
哪怕是小時候,在他麵前也沒有哭得這麼凶過。
淚水止都止不住。
是他不好,一次粗心大意,讓自己母親傷了她的心。
從昨日到現在,陸承彥後悔過無數次。
他應該在萬氏去相府時一起去的,不應該萬氏保證說不退親,他就真的放下心來。
若昨日他也在相府,事情定然不會走到這一步。
奈何事情已經發生,後悔是無用的,隻能儘力去彌補。
陸承彥緩緩收回手,對哭得杏眸泛紅的薑沐言道:
“阿言,我們肯定能定親,也一定能成親。你彆怕,一切交給我來處理,你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在相國寺好好散散心,過段時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陸家父母不同意陸承彥和薑沐言定親。
薑家父母因為萬氏在相府那一鬨,也不同意兩人定親了。
陸承彥以為薑沐言如此激動,還一心將他往外推的原因,是被來自兩家父母的壓力給壓垮了。
沒關係。
他會扛起所有的壓力,不會再讓她受到波及的。
隻要他解決好此事,兩家父母不再反對他們定親,她肯定也不會再將他往外推了。
薑沐言淚眼朦朧的看著陸承彥。
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霧蒙蒙的,她看不太真切陸承彥的神情。
陸承彥沒等她回答些什麼,他就又道:
“阿言,彆怕,一切有我,我們的親事一定不會作廢的。”
“……”薑沐言不敢言語,連哭泣都止住了。
他說得她更怕了。
親事不作廢,另一邊還有隨時會被曝光的蕭以星、蕭以舟,她該如何自處?
內心煎熬無比的薑沐言,好似心口處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重壓之下壓得她都快窒息了。
“你在相國寺好好清修幾日,什麼都彆想,我們肯定會好起來的。”
陸承彥又安撫了薑沐言一句。
他見她的情緒慢慢平穩下來,雖不舍,卻也準備告辭道:
“我先回去處理我們的親事,阿言,你信我,我們一定可以在一起的。”
陸承彥等了片刻,沒等來薑沐言說信他,他也不強求。
他先付諸行動去做,等好結果出來,她自然就會開心了。
“阿言,我先走了,你保重。”
陸承彥叮囑著白淨臉上猶帶淚痕的薑沐言。
“……”薑沐言看著他,未曾言語,就像是無聲的拒絕著什麼。
陸承彥最後深深地看她一眼,轉身走了。
薑沐言望著他挺拔冷峻的身影,目送著他一步步離開。
陸承彥從柿子樹下走過時,瞥了眼石桌上的茶具。
其中兩張石凳的位置,石桌上放著兩杯茶。
茶杯上都是半杯的茶水,說明有人喝過。
陸承彥冷眉微蹙。
這個院子就薑沐言一個人住,她與誰同坐在柿子樹下飲茶?
陸承彥心中有些疑惑,但他雖然疑惑,卻也沒有轉身去問薑沐言。
他走到院子門前,看著站在院門處給他開門的綠蕉,臨走前叮囑了一句。
“照顧好你家大小姐,山寺夜裡氣溫低,小心伺候著莫讓她著涼了。”
“是,表少爺。”綠蕉恭敬福禮應聲道。
陸承彥要邁出院子大門時,忍不住回頭去看薑沐言。
她纖細清瘦的身影依然站在廊廡下,也在看他。
兩人隔空對視良久,他淺淺頷首,轉身離去。
陸承彥從相國寺離開時,心情是沉重的。
他想挽回親事,唯一的辦法,便是想儘一切辦法解決家裡的阻力,以及爭得薑家父母的同意。
隻有這樣,他和薑沐言的親事才不會作廢。
可薑家那邊先不論。
陸家的助力,確實大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陸承彥走後,一牆之隔的蕭南瑜並不知道他已經走了。
他又等了許久,等到兩個小家夥不耐煩了。
他才遣了青石先去隔壁看看。
當青石帶回消息,確定陸承彥走後,蕭南瑜才又抱著兩個小孩兒回到院子。
薑沐言還坐在柿子樹下,但她垂著頭,肩膀也耷拉著,顯然是情緒不佳。
蕭以星和蕭以舟一被蕭南瑜放下地,兩人就邁著小短腿歡快的跑向薑沐言。
“娘親。”
“娘。”
薑沐言在陸承彥走後去洗了臉,又獨自靜坐了許久,自認為是收拾好了情緒。
但當她抬起頭,蕭南瑜看到她清豔白淨的臉龐時,還是心驚了一下。
她眼尾紅得厲害,顯然是哭過,且哭得不輕。
蕭南瑜朝她走去,眉心緊蹙,幾番猶豫,還是擔憂的詢問道:
“他……他莫不是虐待你了?”
他指誰,兩人心知肚明。
薑沐言一手一個摟著小娃娃,聞言心驚的抬眸看向蕭南瑜,反問道:
“當然沒有,你怎會這樣想?”
陸承彥是個有風度的君子,怎會虐待女子,不可能的。
“你眼睛紅腫的厲害。”蕭南瑜說完垂下眼眸,沒好意思再盯著薑沐言看。
“……”薑沐言抿了抿唇,道,“待會兒拿熱雞蛋敷敷就會好了。”
她哭過,為陸承彥哭的,蕭南瑜心知肚明,關心之餘卻也沒點破。
兩個小家夥也察覺出薑沐言心情不太好。
這一下午的氣氛,都顯得不太歡快的樣子。
但夜幕降臨後,隨著薑沐言心情的徹底好轉,氣氛就歡快得有些過頭了。
薑沐言院子的寮房裡。
蕭以星和蕭以舟想跟薑沐言一起睡,她同意了。
“太好了!能和娘一起睡覺覺了。”
蕭以星開心到蹦起來,歡快的拍著小肉手。
她跳著跳著,看到坐在圓桌前默默喝茶的蕭南瑜,一臉天真的對薑沐言道:
“娘,爹爹也跟我們睡對不對?”
蕭南瑜喝茶的動作一頓,慌得差點被嗆到,他猛地轉頭去看薑沐言。
薑沐言摟著蕭以舟的手也不自覺的緊了緊。
察覺到蕭南瑜在看她,她都不敢往他的方向看。
什麼對不對,當然不對了!
小家夥給她出的什麼難題,太嚇人了。
腦子極速飛轉的薑沐言,找了個借口敷衍兩個小孩子。
“床、床榻太小,四個人睡不下,你們爹爹睡隔壁寮房。”她解釋道。
蕭以星和蕭以舟同時回頭去看床榻。
隔著屏風,看不到床榻的大小,但他們剛才看到的床榻分明很大啊。
蕭以星邁著小短腿噠噠噠跑進內室,又很快跑出來。
“娘,床榻好大好大,肯定能睡四個人的!”蕭以星對薑沐言說完,天真小臉又轉向蕭南瑜,發出了致命一問。
“爹爹,你不想跟娘一起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