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南瑜離開後。
一直留意著這邊動靜的綠蕉,見他終於走了,悄無聲息的來到正房,敲了敲房門,小聲喊道:
“大小姐?我進來了?”
薑沐言剛躺下還沒睡,聽到綠蕉的聲音又坐起身,小聲回道:“進來吧。”
綠蕉進去又關了門,進入裡間。
她站在床榻前,於昏暗視線中看到了床榻上安睡的蕭以星、蕭以舟,以及坐在床鋪裡的薑沐言,心情有些複雜。
“大小姐,夜裡我在外間守夜吧。”綠蕉道。
往日在梨園,也是她守著兩個小娃娃睡的。
“不用,蕭南瑜說他會在外間守夜。”薑沐言道。
“啊?他守夜?”綠蕉心驚不已,小心翼翼道,“大小姐,這會不會不妥當?”
守夜是丫鬟仆從的活計,讓蕭家大公子給她家大小姐守夜,這於禮不合吧?
“我也知不妥當,可你瞧瞧我現在做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妥當的?”
薑沐言歎息著反問道。
她如何能不知,這不妥當,可走到這一步,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綠蕉跟著歎氣,蕭以星和蕭以舟的出現,可真是給他們丟了一個大難題。
“大小姐,我聽說老爺和夫人不在意你名節被毀一事,既如此,不若將小少爺和小小姐的存在告知他們?老爺和夫人應當不會責備你的。”
綠蕉站在床前低聲商議道。
將兩個孩子藏在梨園,也不是個辦法,她總覺得,早晚有一天會被人發現的。
綠蕉都能這麼想,薑沐言當然也想過這個問題。
以前她最擔心的,便是蕭以星、蕭以舟的出現會毀了她名節,而她不知父母對此事的態度,甚至認為有可能會偏向於負麵。
可經由文德門遇刺一事,她明白在父母心中,她的性命遠比名節來的重要。
這讓她稍稍放心了一些。
但要將蕭以星和蕭以舟扯出來,顯然也不能衝動行事,這可是兩個從天而降的炮彈,能炸得人麵目全非,理智全無那種。
得好好地謀劃一番,儘量讓他們的出場方式稍微緩和一點,才不至於把人嚇暈過去。
且她和陸承彥的親事剛剛作廢,這個節骨眼上,實在不宜節外生枝。
至少得等她和陸承彥親事作廢的風波過去之後,再來細細琢磨此事。
這事她還得和蕭南瑜好好商量一下才行。
“此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操心。”薑沐言對綠蕉道。
綠蕉見她如此說,便沒再勸下去。
不用守夜的綠蕉走後,蕭南瑜沒多久就回來了。
沐浴更衣完的他在屏風前駐足片刻,裡間一片安靜,沒什麼意外情況發生,他便沒有進裡間去。
這一夜。
抱著兩個娃娃入睡的薑沐言,沒有再夢魘。
蕭南瑜睡眠淺,周圍一點風吹草動都能驚醒他。
甚至於蕭以星、蕭以舟要起夜的動靜,都是他先發現的。
他輕手輕腳的將他們抱出來,又悄無聲息的將他們抱回床榻。
兩個孩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很乖很安靜,沒有吵醒薑沐言。
蕭南瑜先抱蕭以星起夜,躺下沒多久又去抱蕭以舟。
他將蕭以舟放回去時,見薑沐言黑發散落在枕上,睡姿優雅睡得也香甜,清冷眉宇間不由染上一抹柔情。
她的睡顏,他定是第一個看到的男子,亦會是最後一個。
翌日。
薑沐言不想將兩個小家夥一直困在院子裡。
相國寺裡陸陸續續有香客來上香,他們又不敢在寺裡瞎走,一家四口外加兩個仆從,便朝著相國寺人煙稀少的後山而去。
相國寺靠近後山的七星塔樓裡。
一個風流倜儻搖著扇子的公子哥,忽然對身旁友人道:
“你看那兒,好像是蕭家大郎。”
友人順著小侯爺扇子所指方向看去。
從高處往下俯瞰,樹影斑駁的林間,隱約可見一道修長挺拔的白衣身影。
從身形上看,確實有點像是蕭南瑜。
但……
“應該不是蕭家大郎,你看,他旁邊還有個小孩兒呢。”
友人也指著蕭南瑜的方向,對定遠侯府的小侯爺道。
“小孩兒?哪裡?”小侯爺伸長了脖子左看右看。
在酷似蕭南瑜身影的人抱起一個小孩兒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小孩兒的身影。
小侯爺眺望著樹林中,抱著小孩兒往後山深處行去的挺拔身影,對友人道:
“有小孩兒的男子,那就不是蕭家大郎了,蕭家大郎又不似我早早成親,娃兒都能跑了。”
小小一個插曲,以為遇到友人卻又不是的小侯爺,興致半點沒被影響到,閒情逸致的繼續看山看景了。
後山。
蕭南瑜抱著蕭以舟追上了薑沐言。
她和蕭以星在小溪邊玩水。
“哥哥,快來,這水好涼快。”
蕭以星看到蕭以舟,連忙搖著小肉手招呼他玩水。
“爹爹,放我下去。”蕭以舟看到水也開心的笑了起來,急著想要下去玩水。
蕭南瑜俯身放下他。
蕭以舟撒開腳丫子就朝溪邊的娘親和妹妹跑去。
“舟舟跑慢點,小心摔倒。”
薑沐言見小家夥在山路上跑得飛快,忙柔聲叮囑道。
蕭南瑜也眉目含笑的看著跑得歡快的小身影。
然而,他眉眼間的淡淡笑意還未散去,眉頭微擰,眸色陡然沉了下去。
他慢行的步伐頓住,凝神感受著四周圍的環境,忽然喊了一聲:
“青石!護好她們!”
他喊得又急又快,似有大事即將發生,薑沐言急忙回頭看他。
這一回頭就看到蕭南瑜身後的樹林裡,從樹上竄下來好些個黑衣人,一個個提著寒芒閃閃的長劍朝他衝去。
薑沐言的心一瞬提到了嗓子眼。
刺殺?
又是刺殺!
衝著蕭南瑜來的?
“蕭南瑜!身後!”
薑沐言來不及多想,衝著蕭南瑜大喊一聲,回身就去抱蕭以星和蕭以舟。
她將兩個小孩緊緊摟在懷裡,看著眨眼間就和黑衣人廝殺在一起的蕭南瑜,緊張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到蕭南瑜從腰間抽出了一把軟劍,這才知道,原來他腰間的玉帶另有玄關,竟還藏著一把軟劍。
同樣隨身攜帶利劍的青石,抽出劍便護在了薑沐言和兩個孩子,以及綠蕉的身前。
薑沐言的身後是溪水,刀光劍影中,蕭以星往她懷裡縮了縮,小聲顫抖道:
“娘,我害怕。”
“彆怕,有娘在,有你們爹爹在,我們不會有事的。”
薑沐言自己心裡惴惴不安,卻還是強自鎮定的安慰著小家夥。
“妹妹彆怕,爹爹很厲害的,一定會把壞人都解決掉。”蕭以舟也安慰著縮成一團的蕭以星。
蕭南瑜確實如蕭以舟所言,很厲害。
他敏捷的身影在林中左移右閃,整個人就如同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劍,在黑衣人的包圍圈中遊走自如的劈斬著,收割敵人性命。
且他劍勢凶狠,幾乎招招見血,幾招下去便能取人性命。
很快就有四五名黑衣人倒地不起。
黑衣人首領見蕭南瑜一把軟劍使得神出鬼沒,竟無人能近他身傷到他。
他眸光一轉,看向了薑沐言。
雖然不認識薑沐言,但他認識青石,且薑沐言護在懷裡的小男孩,那張小臉和蕭南瑜如出一轍,定然是蕭南瑜的兒子。
沒想到蕭南瑜竟然養了外室,還有了私生子。
黑衣人首領拔劍,朝著薑沐言就衝殺了過去。
隻要活捉了蕭南瑜的外室和他私生子,不怕他不束手就擒。
青石的利劍早已出鞘,見黑衣人首領衝殺過來,立馬挺身而出與他廝殺在了一起。
“大、大小姐,怎麼辦?”
綠蕉雖然也慌,但她張開雙臂,堅定不移的護在了薑沐言的身前。
黑衣人足足有十二個,他們這邊就蕭南瑜和青石會打,萬一打不過怎麼辦?
“萬一情況不妙就跑。”
薑沐言心裡也沒底,但總不能坐以待斃。
原本半蹲半坐抱著兩個小孩兒的她,立馬站了起來,蹲著可不好逃走。
她一左一右牽著兩個小家夥,想著若蕭南瑜頂不住敵方攻勢,她就是舍了這條小命,也得護好兩個孩子。
但她好像白擔心了。
因為她注意力轉到青石身上,緊盯著準備對她和孩子們行凶的黑衣人首領時。
蕭南瑜那邊一劍封喉,鮮血飛濺,很快解決了剩下的六名殺手。
他踩踏著樹乾飛身一躍,就朝黑衣人首領刺了過去。
寒芒閃爍間,和青石纏鬥的黑衣人首領閃躲不及,被蕭南瑜一劍從背後刺穿了心口。
蕭南瑜抽劍,手腕翻轉一甩,劍刃上的血珠全部甩落於地。
他手腕又一翻轉,軟劍回歸於他勁瘦的腰間,變成了並不顯眼的腰帶。
“大公子,不留活口審問一下?”
青石也收劍,對於蕭南瑜果決的殺招,心中有些訝異。
這些人來曆不明,應該要留個活口好好查一查的。
“他們看到了我的雙生子,必死。”事關兩個孩子,蕭南瑜不允許出現任何的意外。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蕭南瑜邊說邊朝薑沐言走去。
薑沐言連連點頭,這裡太危險了。
不知道這些黑衣人還沒有同伴,早點離開為好。
蕭南瑜抱起蕭以星,青石抱起蕭以舟,薑沐言和綠蕉跟著他們快速離開這片樹林。
快要回到相國寺時,薑沐言遠遠看到相國寺的七星塔樓,心裡稍稍安定下來。
“我們就這樣走了,後山那些屍首怎麼辦?”薑沐言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回頭我會讓人處理,你彆擔心。”蕭南瑜道。
話音剛落的蕭南瑜,急走的步伐忽然一頓,蹙眉道:“不好,前方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