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潏水河上,一艘客船逆流而上,隻有掛在桅杆上的燈籠在散發著昏暗的光亮。
明明是萬物複蘇的季節,四周卻聽不到一點聲音,寂靜到令人心生恐懼。
船艙內,一名女娘正呼呼大睡,沉浸在自己難得的休息裡。
忽然,窗外突然傳來淒厲的喊聲:“走水了!走水了!”
鄭琬都還沒從夢境中驚醒,突然被人從被窩裡拉起來,此時她還睡眼惺忪,根本看不清外麵的景象,記憶中隻有火紅的亮光與漆黑的夜色。
下一秒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忽然飛了起來,在她被這突然的自由落體嚇醒時,剛想要說些什麼。
口鼻立即被密不透風的河水淹沒,一不留神咽進去好幾口腥臭的河水。
隻來得及在水下發出:“咕嚕咕嚕…救咕嚕…命咕嚕這夢怎麼…咕嚕咕嚕如此真實……”
而在她被撞飛的下一秒,客船上突然出現一群黑衣人,個個麵色凝重,緊接著客船四周也聚集了一艘艘較小的木船,帶著火把,將客船上的情況照得一乾二淨。
在火把的照耀下,隨著一聲清冷的“救人,”說話的崔知韞應聲躍入水麵,隻留給眾人一個河麵的水花。
手底下的人看到崔監丞就這樣一個人跳下去,心中大駭,連忙看向杜明兆,追問道:“杜主簿,某當如何?”
杜明兆回頭看了一眼被燒到漏水的船艙底部,回道:“速速救人!”
“諾!”
眾人齊聲答道,隨後朝著河麵跳下,將那些剛剛不小心落水的人救上來,其餘的則是將床上來不及跑的手下抓住,並且將無辜百姓從漏水的客船轉移到他們帶來的船上。
水下,崔知韞循著記憶中的方向潛入水下,但找了一會兒也沒有發現鄭琬的蹤跡。
隻得起身浮上水麵呼吸空氣,換了一個方向下潛,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一轉身就看到了不小心被水草絆住腳的鄭琬。
他快速遊到鄭琬身邊,一手直接將鄭琬的腰肢攬在手裡,另一隻手劃動水麵,迅速上浮。
都水監的人一看到崔知韞的腦袋浮出水麵,立即劃動船槳靠近,激動地喊道:
“崔監丞!這兒,把女娘交給某,快點上船休息,彆因寒涼的河水染上風寒。”
崔知韞看到木船,也迅速靠近,緩緩將手裡毫無生氣的人交到來人手裡。
就在來人看清楚鄭琬臉色的那一刻,差點手抖直接把人從自己手裡扔出去。
實在是現在的鄭琬看起來太可怕了,臉上毫無血色,慘白異常,胸口一點呼吸的起伏都沒有,加上被河水浸泡的時間有點久,體表溫度低,看起來和一個死人也沒什麼區彆。
但想著這是監丞救上來的人,還是儘力克製自己內心的衝動,把人接到手裡。
但是看到鄭琬的重量大部分都在船上,果斷鬆手。
“咚!”
鄭琬整個人直接從掉進船艙裡,腦袋撞上船體,發出沉悶的響聲。
“咳咳咳!”
下一秒,她胸口突然劇烈起伏,激烈的咳嗽聲從嗓子裡發出,聽著像是肺都要從裡麵咳出來似的。
隨著咳嗽聲一起出現的,還有她剛剛吞咽下去的河水,順著嘴角流到船上。
當咳嗽聲止,鄭琬整個人也重新回到剛剛昏死的狀態。
這一連串的連鎖反應讓身旁的牛辛櫞不知該如何是好,他膽怯地抬頭看向一旁的崔知韞,眼神閃躲,害怕被責罰。
卻隻看到崔知韞擦了擦臉上的水珠,轉身環顧四周。
原本還算是結實的客船已經被燒的隻剩下骨架,空氣中還能聞到炭火和蔓菁子油的味道。
對於此次追查私鹽行動的落敗,他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忽然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不然此次出動如此順利總讓人心生疑慮。
在另一艘船上的杜明兆看到崔知韞的身影,也迅速驅使手下的人靠近。
看著沉默不語,一身水漬的崔知韞,突然覺得這邊的空氣要更冷一點,但他還是強撐著將所有的情況一一稟明。
“崔監丞,船上並未查到私鹽的蹤影,不過抓到幾個妄圖防火逃離的賊人,皆已看管。至於誤入此船的百姓,死傷者數十人,皆已護送至我司船艙,不知監丞接下來還有何吩咐?”
“賊人帶回去審問,其餘百姓送歸都水監查探一番,叫族人來接。”
“唯。”
就這樣,昏死過去的鄭琬被送到都水監查探,順便還享受了一番名醫的診治。
隻是當大夫說出,或許她是因為落水而進水昏迷,加上頭部撞擊,因而蘇醒之期不定時,牛辛櫞整個人都慌了,他也沒想到自己一個無意之中的舉動,居然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
加之經過一番了解,此次同行的都水監官員都知道鄭琬是被迫從家鄉逃往洛陽。
並且在此次抓捕中,父母因意外離世,隻留下她一人,按照她阿娘懷中書信所言,洛陽城中應有她的姨母才是,可是都水監的人遍尋都城也不得其蹤。
於是,鄭琬就變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還是一個昏迷不知何時會醒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