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溫城壁,姬洵困得熬不住,他伏在榻上。
……朕就說這皇
帝當得煩死了,這還沒上朝呢,累成這樣。
過了晌午,小福子探頭一看,他們陛下醒了,於是清了清嗓子,“陛下,扶陵君來了。”
姬洵嗓子微微作啞,“準他進來。”
姬洵見小福子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沒走,蹙眉問他,“做什麼呢,演木頭人?”
小福子連忙跪下,“陛下……是蕭將軍也來了,隻是慢扶陵君一步,奴才聽人說,是在宮外往這邊來呢。”
“來得巧,”姬洵撚起一邊盤子裡的珍珠,“怕他不來呢。”
扶陵跟在小福子的身後,他今日臉色看著蒼白了一些,可還是擋不住渾身的如竹的清傲疏離。
隻是在見到天子後,他眼眸低垂下來,身上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示弱,“臣,叩見陛下。”
“來,”姬洵走到幕簾後麵,他把玩著手裡的珍珠,“今日在議政殿,許是會有旁人,扶陵君介意嗎?”
扶陵猝然抬頭,他輕輕地問,“陛下為何要這樣對扶陵?”
姬洵完全不吃這套了,“是你願意的,朕對你不好?那有門,你出去。”
幕簾之後,一切都被掩蓋起來。
姬洵摘了幾粒珍珠滾落到地上,哄騙不得心的狗一樣,“扶陵君,去吧,撿起來,送到朕手裡。”
扶陵慢慢彎下腰,伸出手指去撿。
“朕說你可以用手了?”姬洵點著唇,他饒有興致地看向扶陵那張溫潤又可憐的臉,“用這裡。”
待小福子將蕭崇江引進了議政殿,隻見一道朦朧的金絲簾子將殿內和殿外隔了開來。
外界全然看不清裡麵發生了什麼,隻能隱約瞧見是兩個人湊在一處。
幕簾之內,扶陵低身撿好了珍珠,然而天子不允許他站起身,他便隻能以臣子應儘的本分跪著膝行到芳歲帝身邊。
姬洵仰靠在漆金的座椅上,他抬起扶陵的下巴,湊到耳邊用氣音吩咐,“問他,愛卿有何要事,非要當麵與朕說?”
扶陵低下頭,在天子麵前像一隻卑躬屈膝無法抬頭的牲畜,溫熱撩人的呼吸從他的頸惻拂過,扶陵的耳根頓時像沾了血一樣紅。
不過幾日,芳歲帝似乎便把這昔日清雅淡漠的文中仙君弄得沒有半點尊嚴可言。
“此為,臣逾越……”扶陵的話沒有說完。
姬洵踢了扶陵胸口一腳,他居高臨下,冷淡地反問,“說不說。”
扶陵在這種目光下幾乎無法自持,他不明白,明明芳歲帝和從前的差異隻在對他越來越冷情。
為何他卻忍不住,想這個人對他更狠厲一些。
扶陵疑心是芳歲帝給他下了什麼毒藥,才導致他今日在這殿中,為了一點虛名,陪對方虛與委蛇。
“……愛卿有何要事,非要當麵與朕說。”
這是一道完全陌生的聲音。
蕭崇江微微眯了下眼。
“臣無召請,擅自歸京,特來向陛下請罪。”
裝得人模
狗樣的,要是有心早來了。
姬洵繼續吩咐扶陵,“說,朕該治你什麼罪?”
扶陵低著頭,他一字一句重複。
“臣的罪,是不敬陛下——”
蕭崇江隔著一層簾子,任是裡麵有閻王在世隻怕他都看不清。他不動聲色湊近了一些,猛地上前掀開簾帳。
蕭崇江看到了一個單薄的背影,被一個全陌生的男子摟在懷裡。那人麵色透紅,手臂搭在懷裡清瘦的背上,似是想摸,又不敢落實。
殿前衛立刻上前押著蕭崇江,但他們多數人對蕭崇江都是憧憬有加,施壓未落在實處,勸慰道,“蕭將軍,怎可當庭冒犯天子!”
蕭崇江盯著那陌生的臉看了片刻,低下頭,“是臣不懂規矩。”
“……蕭將軍為國立功,威名赫赫,朕豈會怪你,下去吧,下不為例。”
蕭崇江被請下去了。
扶陵一動不動,他輕輕地將手搭在姬洵的腰上,如往日那般用清透的眼眸看向姬洵,“陛下為何,借我的口對蕭將軍說那些話?”
“因為好玩,”姬洵伸出手指,點在扶陵的胸口,“裡麵那東西跳慢點,震到朕了。”
扶陵坐得越發僵硬,他忍不住想,是天子看破了他?是天子在引誘他?還是天子,隻是想讓他和萬疏影反目成仇?
扶陵像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難道姬洵是為了萬疏影才對他這般模樣?
他試探開口,“陛下如何看待臣與攝政王?”
姬洵從扶陵硬得像鐵板一樣的懷抱裡站起來,“你啊,會咬人的狗不愛叫,他呢,咬了誰都要讓全天下的人知道,都沒什麼意思的。”
“不愛聽?”姬洵笑著點了一下扶陵的額頭,“那你把耳朵刮了吧。”
“臣並非是狗。”扶陵低著頭,仿佛很屈辱似地合攏了腿,坐得規規矩矩的。
“今日的折子還沒批呢,扶陵君,”姬洵挑了一根極為趁手的筆,“玩點新的遊戲吧。”
“將那折子抻在你胸前放好了,今日由朕來批複。”
扶陵站在原地不語,他衣衫微微淩亂,表情既像受辱,又像迷茫不知如何拒絕的鹿。
按扶陵的心計,他怎麼會不清楚如何拒絕。
演給誰看。
“既然這麼期待,那就過來。”
姬洵半點不急,“扶陵君,朕是給你自由和尊重的,你要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