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崇江雖然在旗嶺大勝,但也受了傷,似乎還不輕,為了瞞下消息,他和親信提前歸京養傷,借鳳南山的山道走了一段捷徑,以上是蕭啟胤知道的部分。
後續就是撞見了姬洵所發生的了。
姬洵在紙上寫寫畫畫,勾勒完畢,兩指一勾叫來小福子。
“陛下?”小福子滿頭霧水湊過去。
他們陛下這是寫了什麼?
隻見宣紙上寫著幾個熟悉的姓氏。
蕭
尉遲
萬
扶
常
其中蕭已經被圈出來了。
扶和常被塗黑。
這都是什麼意思?
小福子謹慎開口,“陛下,這是?”
“去召尉遲瓔,他若是稱病不來……”姬洵圈出
尉遲兩個字,一點墨痕停在上麵,“罷了,備車馬,朕親自出宮,關愛一番渲公侯。”
*
馬車從宮裡一路平穩地進入鬨市,車邊跟了八名做尋常打手打扮的精兵,馬車內則是姬洵,蕭啟胤和小福子。
姬洵撚了一粒果脯,吃著略酸,他不由得多吃了兩粒,“常無恩那傷且讓他養著吧,跟著朕見天的得不著閒。”
小福子神色認真,“跟著陛下身邊那是常人難得的福分。”
蕭啟胤顯然也是深受卦辭洗腦的受害者,“陛下,臣亦這樣想!”
姬洵:“……”
有點吃不下去了。
突然,馬車停下了。
車外,聽著年紀不大的女聲高喊:“你們好不要臉,撞了人就想這麼跑了不成!”
另一夥人則用蹩腳的堇國話答道,“小姑娘,添亂,彆找事!”
蕭啟胤掀開側簾,問驅車的人,“怎麼回事?”
驅車人低聲回,“一隊賣藝的,似乎和哪位官家小姐鬨起來了。”
蕭啟胤往外看了一眼,頓時坐立難安,姬洵看出來了,估計是這笨小子的熟人,“去吧。”
“多謝陛下,臣馬上回來!”
蕭啟胤匆匆下了馬車,走到那紅衣麻辮小姑娘身邊,打量了一眼現場,壓低聲音質問,“蕭螢!你在這胡鬨什麼!”
“表哥!”蕭螢一見到來人是他,眼眸立刻亮了,“你快來,我抓到了幾個敵國的探子!”
蕭啟胤神色一凜,頓時抽出半刀將蕭螢護在身後,看向那一群敵國的探子——
歪瓜裂棗,身形佝僂,麵容崎嶇,一言難儘。
蕭啟胤:“……”
他收回刀,“這不過是一群賣藝的,你胡鬨什麼,回家去!”
“他們都不會講官話!”蕭螢瞪大了眼。
“不會講官話的人多了!”蕭啟胤將她扯到旁邊,示意那群人趕快走,“而且你在這裡鬨,知道是攔了誰的座駕?”
蕭螢笑嗬嗬地露出八顆牙齒,“知道啊,表哥你在禦前當差,我若是擋路,那攔住的自然是……”蕭螢反應過來,閉了嘴,她眨了眨眼,看向蕭啟胤身後被擋得密不透風的馬車,用微微弱弱的聲音問,“難不成,那位在裡麵呀?”
“不該問的彆問,回家去,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那群賣藝的拖著大包小包,晃悠走了,沒人攔路,蕭啟胤轉身回到馬車上。
車簾掀開又合攏上,一張低垂著眼眸的美人臉,在一瞬間映入蕭螢的眼底。
“哇……”蕭螢遙遙地看,嘿嘿地笑,“我也想去禦前當差……”
“殿前衛不收女官。”
“那我可以扮作表哥的樣子進宮混兩天呀,反正殿前衛穿得那麼嚴實,沒人知道的。”蕭螢說完,後知後覺,察覺了搭話的聲音是誰。
她立刻像被老虎捏了脖頸的兔子一樣閉上了嘴,裝出柔弱又嫻靜地模樣叫了一聲,“堂兄。”
蕭崇江自人群之後走出來,他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視線幽深,良久才道,“莫要給家裡添亂。”
“我知道了,堂兄。”蕭螢小心窺看蕭崇江的臉色,發現這位堂兄看起來似乎是不大開心的模樣,“您這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看上了一隻偽作籠中雀兒的折翼鳳鳥,心有憐惜,卻不能請回府上養了。”蕭崇江意味不明地說完,低眼看了一下蕭螢,“回家吧,讓劉憲送你。”
劉憲笑道,“請吧,小小姐,我送你!”
蕭螢迷迷糊糊地跟著堂兄的副將走了。
“什麼叫折翼的鳳鳥啊?”
蕭螢摸著下巴,心底一突:堂兄不會是看上宮裡的哪位娘娘了吧?!
可現在宮裡唯一算得上風華正茂的,也隻有太妃娘娘……天啦。
楊謀在蕭崇江身後,他自然也將剛剛發生的事情看了個周全,一折扇猛拍在腦袋上,“怪不得我總覺得眼熟,這是上邊那位給糧給錢的祖宗……”
蕭崇江打斷了他,“剛剛那群貞國人,盯緊了,看看他們來京裡什麼目的。”
“明白,我派人去跟。”楊謀的正經沒有維持住,他轉瞬變得滿麵悲痛,拍了拍蕭崇江的肩膀。“將軍,想開點。”
將軍頭一回動了這顆針鼻的心眼,就給動死了,誰能料到找來找去,這人成了皇帝呢?
“不過,為何那位要說自己是扶陵呢?”
蕭崇江按著虎口的扳指,輕輕摩挲,“不論緣由,以後這件事,不必再提。”
“明白,還望將軍寬心。”楊謀道。
是什麼身份都好說,可若是皇帝,先不論君臣,單說父輩那一關還有著說不清的糾葛啊。
將軍這心還沒動完呢,先死透了。
*
渲公侯府。
姬洵下了馬車,發現門口隻有老管家帶一眾仆從出來迎接。
“尉遲瓔呢。”
老管家跪地叩拜,“侯爺在內院裡修養,上回春獵被奸人所害,侯爺傷了身體,整片後背都沒個好樣子……加上前些日子常有雨,侯爺那腿疾複發,走動艱難,隻能是老奴先來迎接聖駕,萬望陛下恕罪。”
姬洵笑了,這尉遲瓔,葫蘆裡賣什麼藥啊。
老管家在前帶路,一路上不見任何人,和傳聞中滿是鶯鶯燕燕的侯府全然不同。
待進了內院,姬洵剛邁步子走進去,在他身後,兩名門前護院突然攔住了小福子和蕭啟胤,“侯府內,閒人不許擅入!”
姬洵略微啞然。
分不清大小王了?
若是攔他姬洵也就罷了,他立刻回宮,懶得再搭理尉遲瓔。可攔一隻腦子都不是很聰明的小笨狗,又能有什麼用呢。
姬洵輕笑一聲:“啟胤,攔你的人,殺。”
蕭啟胤得令頓時抽刀,寒光乍現,鋒銳無匹的刀光驟然前刺,那兩名護院嚇得連連後退,“……這,這是,上麵的命令,奴才也不好做……”
蕭啟胤冷聲問,“還攔嗎?”
“不攔,不攔!”
姬洵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指尖。
事情不對。
尉遲瓔在增加兩人見麵的難度和波折,換句話說,可以理解為尉遲瓔在增加姬洵在見尉遲瓔這件事上的“沉沒成本”。
有點意思啊。
姬洵站在原地,他不往前走了,哪怕再有一段路便到內院。
他伸出手,隨意指了一個護院。
“去傳話,朕隻給他一盞茶的時間,若尉遲瓔不滾出來見駕,朕便走了,這渲公侯府,也不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