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2)

殺?

殺!

輕飄飄一個殺字,如同擊破了冰麵的巨石,墜進了永康宮所有人的耳朵裡,砸出了眾人心底的驚濤駭浪。

說出這個字的人是天子,自有生殺予奪的權利,他可以渾然不在意,但聽到的人卻像是遇到了判官奪人性命的筆。

筆痕劃過,血紅一道批下來,點出了他們的死期。

永康宮內鐵甲齊動,如冷鐵鑄就的龐然大物在緩慢挪動,鏗鏗鏘鏘的鎧甲摩擦聲,向寢殿中央逼近,刀身的一側映照出彩銀驚恐萬分的臉龐。

要怎麼殺?

陛下莫不是想要血洗永康宮?

陛下,陛下不會舍得,陛下肯定不會這樣對她們!

再說太妃娘娘身份尊貴,陛下如何能在大庭廣眾之下,甚至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取她們性命?

人言可畏,但凡陛下不想日後受人詬病,傳到宮外引起諸位大臣的不滿,那今日他便殺不了!

想是如此想,但彩銀卻總覺得今日陛下看她的眼神,與看死人無異。

天子居高臨下,笑意輕輕,視線流轉刀鋒便是一顫。

彩銀驚懼地仰起頭,芳歲帝的腕子使不上力,執劍的手不穩,她怕一個不小心當真刀劍無眼,被割傷了脖子——

那可是一命嗚呼,再也活不成了!

彩銀打從心底裡發怵,若陛下當真要她的命,怕是除了太妃娘娘,沒人能保得住她,她再如何威風,也不過是仰仗了主子厲害的奴才。

想到這裡,彩銀驚慌地望向萬太妃,卻見太妃娘娘也不如之前冷靜,臉色有些難看。

這一刻,彩銀突然從骨子裡冒出一股滲人的涼意,她察覺到了。

芳歲帝要殺太妃娘娘!

萬太妃怔愣著抬起頭,她伏在地上,看她熟悉的那個身影,那個她自九歲孩童之時看守到如今的芳歲帝。

“……皇兒?”她輕聲道。

姬洵微微含笑,偏頭回應,“母妃?”

“皇兒……”萬太妃不再落淚了,她微微一笑,“便因為我擔憂你,便要母妃以死相抵嗎?”

姬洵看著她,不說話,也是笑著搖搖頭。

接過姬洵手中拿不穩的長刀,蕭崇江每一步都走極穩,他周身殺氣委實驚人,那是屍山血海堆積出來的凶悍,彩銀嚇得不住後退,幾乎是有些瘋癲了。“彆,彆過來,我沒做錯,奴才沒錯,陛下不能殺我,陛下饒命!”

萬太妃終於維持不住那股柔弱可憐的假象,她怒道:“芳歲,讓蕭崇江住手!”

姬洵反問,“若朕不聽,母妃打算如何?”

萬太妃站起來撲到彩銀麵前,她張開雙臂,試圖用身體阻攔蕭崇江,“皇兒,你受恩於太師,是他教你如何為帝,你今日動了彩銀,我便去信與兄長,你舍得他年邁至此,還要為京中諸事擔憂嗎?!”

“你拿此事做威脅,真正不在意的人是你,母妃。”姬洵扯著

唇角笑起來,他側過頭看了一眼角落裡,“動手吧。”

彩銀嚇得閉緊了眼,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呃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輕風吹起一地殘花,牡丹花枝垂地,粉瓣折損了顏色,兩滴鮮血從花瓣上滾落洇濕了土地。

兩名試圖偷偷跑出去給攝政王傳信的宮奴,被率先斬殺於庭前,腦袋如熟透了的瓜果滾在地上,濕淋淋的血澆了一層。

那兩人斷氣時就在萬太妃的眼前。

腦袋飛出去時,萬太妃鼻腔裡都是駭人的血腥味兒。

她分明也處理過不少人的生死,可這一刻,她卻感到無邊的恐懼與絕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芳歲何時變得這樣狠心?

是他在宮宴受傷時?是他自刎時?還是……

更早之前,她因妒忌皇後那個沒權沒勢的人享儘了福氣,在皇後與先帝死後,她有意勸說萬太師,讓姬洵寄養在她膝下開始?

萬太妃渾身發軟,她用不上絲毫力氣,呆呆地坐在原地。

姬洵走過去,將手按在蕭崇江的手背上,他說,“太凶了,溫柔些。”

“母妃,”姬洵扶起萬太妃的身體,將她抱在懷中,感受到女人的顫抖越來越厲害,他靜靜地看著永康宮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

這都是他昔日對萬太妃的嗬護與看重。

姬洵右手扶著蕭崇江持刀的手,他既溫柔又憐憫,刀身緩緩地向前遞送,他扣緊了萬太妃的後背,溫熱的鮮血洶湧而出染紅了他的衣襟。

姬洵將唇瓣湊近,在萬太妃的耳邊低聲說,

“我餓得恨不得生啃自己的時候……就在想,您和彩銀在幼時給我做的酸棗糕,真的很好吃。”

“我是個軟弱的膽小鬼,”姬洵一邊抽離刀身,一邊事不關己的點評,他甚至還在笑,“若非如此……我也不會留您到現在了。”

萬太妃倒在地上,身體微微抽搐,她在血泊中望向天子,隻見無比陌生的芳歲帝站起身,撚了撚指尖的血,溫柔地看著她,

“母妃,好好睡一覺,醒來一切都會不似從前了。”

“朕發覺了,死不能解脫,活著才是受罪,這世間尚有無數罪,在等著您呢。”

萬太妃捂著傷口,昏昏欲睡,來不及想明白姬洵的話裡藏著什麼含義,她便渾身發冷,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永康宮陷入寂靜。

誰也沒有想到,芳歲帝當真會親手殺了萬太妃。

蕭崇江命手下處理了彩銀,他走到姬洵麵前,單膝跪地,卷起衣袍,耐心地擦拭姬洵手上的血。

姬洵彈了彈手指,有點不是很耐煩,“擦不乾淨的。”

“是血太臟,和陛下無關。”蕭崇江不聽,幫他擦著手,細致到指縫都沒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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