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2 / 2)

煩得捏了一下鼻梁。

從一開始便錯了,這堇國之行遠比他想象中要坎坷不順,現如今白催客甚至有種詭異的預感。

按中原話來講,這一行說不準……怕是會讓他賠了夫人又折兵。

*

翌日一早,姬洵等人出發。

這一回也不知是常無恩還是白催客做主,買了一輛牛車,雖是慢了一些,但更為穩妥,車篷裡麵鋪了四五層的金絲綢緞軟墊,生怕哪兒不精心讓姬洵受了傷。

姬洵坐在上麵,實際感受是兩者差彆不大,他還是暈。

開著一條縫隙,吹了點新鮮的風,姬洵靠著這一點風的透進續命,他懶洋洋地趴著,閉著眼聽外麵路過之人的閒話。

牛車跑了整七天,他們這一路顧忌著姬洵的身體走走停停,路過了不少地方,越來越向南,接近白催客所說的線人接頭地點。

姬洵知道蕭崇江在等他的命令隨時出手,這幾日怕是時時刻刻追在後麵。

蕭崇江的本事應當遠超白催客,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常無恩之上。

今天外麵和往常不一樣,人聲稍稍多了一些,話題也很繁雜。

牛車並入車馬的隊伍裡,在等著明日一早驗看黃冊。

姬洵閉目聽了一會兒,他緩緩地睜開眼,將車簾子掀開一邊,左右稍作打量,四周果然有一部分人衣衫襤褸,瞧著便是一副逃難的長相。

餓得麵頰凹陷的流民似乎從昨日開始,漸漸地增多了。

姬洵將一切收入眼底,他伸手敲了敲常無恩的後背,淡淡地開口,“今夜在這住一晚。”

白催客反問:“皇兄,你便聽他的,在這破落地方落腳,若是他趁著夜深跑了怎麼辦?”

常無恩根本不給白催客半點反應,他將姬洵的事情鞍前馬後伺候好了,便去準備姬洵能稍稍下嘴的夜食。

而白催客心底雖有疑慮,可他的意見沒有任何作用,隻能強壓著怒火跟在常無恩身後。

夜裡要生火,常無恩去周圍撿柴火,白催客留在姬洵身邊,他掀開簾子瞧了一眼姬洵,冷笑。

姬洵閒閒地翻書,把他忽視到底。

沒人說話。

過了片刻,有人先忍不住了。

“這軟墊子鋪兩層哪夠用?你身上之前都青了!”

白催客冷眼盯了半天,到底是沒壓住這句話,他不耐煩地扯過姬洵身後靠著的綿軟綢緞,一層一層鋪在墊子上。“死精貴,偏養這麼個活祖宗。”

說完,白催客又看向唯一不上心這些事情的人。

姬洵眼神也不給他一個,纖細雪白的指尖點著燭火的光暈,在那玩手指頭的影子呢。

白催客眼神都有些黏上了,但他不認,“還這麼幼稚,真沒勁。”

姬洵微笑著比了一隻雀的影子,映在牛車的窗壁上。

從外麵看,幕布的光影之中,有一隻手指雀鳥,緩緩地啄了啄鳥喙。

常無恩回來生了火,因為姬洵點

名要吃城中的素麵,他又出去了,進嘴的東西,交給白催客去買他不放心。

夜裡姬洵披著一身長衫,他靠著馬車,閉著眼側耳聽周圍的聲音。

風吹過草葉,馬兒咀嚼草根,有人喝醉了在念詩,有人發愁今年生意不好做,有人困擾為何這一次隊伍這麼長,折磨人。

還有,細弱的哭聲,和低低的安撫。

“囡囡彆哭……”男人咽下一塊土黃的饃,他臉上是強撐出來的希冀,眼底的麻木和他口中黃泥水混著麩皮的饃一樣,是乾澀的。

他乾裂的唇蠕動著,在姬洵的不遠處,他哄著懷裡的小女孩,“等到了京裡,我們就有救了,我們就能活了。”

“國師大人一定能治好城裡的病,也能治好懷兒的娘,彆哭,我們囡囡最乖。”

姬洵睜開眼。

來了。

白催客見他看著夜色不出聲,心裡有些奇怪,語氣略急躁地問,“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姬洵突然望向白催客,他微微地笑著,清瘦的人兩袖迎風,展開雙臂,是全然的輕鬆和恣意。

他輕輕地開口,

“不舒服的人,隻怕不是我,而是你。”

白催客尚未聽懂其中的含義,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擒住姬洵,本以為姬洵起碼會掙紮躲開,熟料他完全不反抗,反倒是任白催客作為一般被掐著下頜困在懷裡。

白催客強扭過姬洵的臉,他眼眸本是少年寒星,無光也璀璨,如今卻如陰雨綿綿,透著陰沉的怒火,“你做什麼了!?”

林中有異動。

不屬於這片林子的馬蹄聲在迫近。

姬洵是什麼時候傳的消息?他竟然完全不知。

白催客眼皮微微一跳,他皮笑肉不笑地將臉貼近姬洵,手上則放肆地擁抱著姬洵的腰,他淬毒一般用薄唇吐出一句話,“我左思右想,都舍不得你留下來。”白催客的聲音小了下去,如同在姬洵的耳邊訴說情人低語,

“芳歲帝,俗世間隻怕牽絆你的東西甚少,若我今日死了,你便陪葬,如何?”

白催客說完,他抬起頭,視線正對上騎在馬上從林中走出來的男人。

銀甲雪亮,如龍鱗片片浮現在此人的身上,他身形魁梧,此刻穿了一身盔甲更顯壓迫意味十足。護臂裹著一層油亮漆黑的皮革,手甲微微一動,長槍轉了一個槍花,紅纓烈烈,披風近血。

兵在前,他在後。

來人居然是,蕭崇江。

白催客深吸口氣,他抱著姬洵的力氣愈發重了,仿佛要將此人扼死在懷裡,白催客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凶道,“你到底有多少寵臣!”

——遭了他皇兄惦記還不夠,蕭崇江居然也是芳歲帝養的一條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