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說是比國師更像是國師?
慈悲心太重。
仇青月心底犯了嘀咕。
這要是沒有個殺伐重的人壓著,這種命格怕是不好活。
他走回去,掀開了營帳的簾子,剛想將東西交出去,卻看見鶴秋愣愣地看著床榻上。
他也看過去。
他還當是什麼,原來是芳歲帝醒了。
芳歲帝醒了?!
仇青月捧著東西急匆匆走過去一看,芳歲帝倚靠在棉枕上,端看氣色與神態竟然還不錯,看起來哪裡有重病的樣子。
可他身上裹著的紗布又是鐵證,他根本還是病著,仇青月用眼神掃了一圈在場的人,江池州不在,那三位醫師也不見了。
至於他們將軍,自然還是守在陛下身邊。
仇青月心裡咯噔了一下。
壞了。
看這樣子……怕是回光返照!
他咳嗽了一聲,先行一步上前,“陛下,您請看,這是城中百姓自發為您繡製的萬壽圖,想您早點好起來,您可要打開看看?”
姬洵醒過來是他借來的時間,有幾句話還沒交代,他不能昏睡過去修養身體,等到那時候一切都晚了。
他本想拒絕,蕭崇江卻將那圖拿在手裡展開,然後輕輕地披在了病懨懨的芳歲帝身上。
“……”姬洵摸著金線繡出來大小不一的字,他到底沒有說出拒絕的話,也任由著東西披在身上了。“有幾件事。”
“鶴秋,我一會兒將藥方抄給你,你動作要快,不可耽擱,明白嗎?”
鶴秋低著頭,他不敢看姬洵,兩滴水珠掉下去,他點頭,並不說話。
姬洵又吩咐了幾件事,仇青月都撈了個差事,唯一還沒被他提起的隻有蕭崇江蕭大將軍了。
“你們先下去。”
仇青月手臂一夾鶴秋,勉強笑道,“末將告退!”
悶熱的營帳裡隻剩下兩個人。
蕭崇江不說話,他陪伴在姬洵身側,任憑芳歲帝交代後事一般將事情處理完,哪怕中間不曾提起
他,他也毫無怨言。
蕭將軍看起來心緒平靜,比仇青月還冷靜。
姬洵從他烏黑的眉向下看,兩個人對視一秒,
“你看起來像是隨時隨地要和朕殉情。”
蕭崇江沒否認,他隻是起身倒了一杯清水說,“嗓子疼不疼,臣喂陛下喝水。”
“彆哭喪著臉,朕死不了,”姬洵擋了一下水碗,他緩了口氣,剛剛說話說太多了,他胸口疼得厲害,“隻是我要睡了,要睡一會兒。”
係統說他不自量力將身體當個玩具,肋骨撞斷了三根,且有一根插到肺子裡,要不是係統保命,他差點當場就沒了。
但是因為事情的起因源於意外,芳歲帝又是僥幸未死。
接下來他要用很久的時間來恢複身體,輕則半個月,重則三個月,係統也沒有給出肯定的答複。姬洵醒來隻為了一件事,將後續安排好。
治病的方子他還沒有告訴鶴秋。
如今這件事完成,那就還剩下一件事。
姬洵看著仿佛一切如常的蕭崇江,抬起手掐了一下男人的臉,硬邦邦的,像是戴了層假臉,“其實我不太喜歡這裡。”
蕭崇江為姬洵整理被子的動作一頓,他任由姬洵玩鬨一般掐人,低聲問,“陛下喜歡哪兒?”
姬洵笑了,“你這麼問,是想和我葬在一起嗎。”
蕭崇江反問,“不成?”
“以前不行,”姬洵在蕭崇江怔愣的神情裡繼續說,“但如今可以。”
蕭崇江坐在那裡像木雕,他分明因為芳歲帝的瀕死已經行如枯木,這一刻,男人突然湊近了,他用黝黑的眼眸打量姬洵,“陛下是何意?”
芳歲帝自然而然地接話,“朕想殺人,雖用不上你,但你也有用,總能阻礙一些朕看不入眼的飛蟲,想來想去,不如留你在身邊。”
“陛下知道臣要的不是這一句回答。”
“蕭崇江,你跟了我這麼久,床前床後的伺候,所求是什麼,我又不是傻子,”姬洵困倦地向暖和的被褥裡蹭了蹭,他的臉也埋在萬壽裡,“我之前在想,你何必呢,如今……”
蕭崇江緊追不舍,“如今?”
姬洵輕輕道,“我想,算了,給你也沒關係。”
蕭崇江沉默半晌,他突然問,
“天下在陛下眼中算什麼?”
姬洵思慮片刻,帶了點笑回答,“戲台子上的戲,見不到儘頭不說,我竟然還湊了個角來演,挺無聊的。”
姬洵再次笑起來,“蕭崇江,我看得出來,你是想帶著我一起活下去,你想讓我好起來,你想我了卻心結,可惜次次在我這裡碰壁。”
“你想了那麼多,做了那麼多,”姬洵再次抬起眼問蕭崇江,“你所求隻是合葬?”
“芳歲帝姬洵,為我君主,亦是蕭某人此生心係之人,”蕭崇江看著姬洵,他將姬洵的手捧起來,讓那雙無力的手掌落在他的心口,“姬洵,你若身死,我不會苟活。”
“功名利祿過眼雲煙罷了,我一生看過死生無數,不再貪戀,如今隻心係於你,是我舍不下你,是我癡心妄想,試圖求愛於你,你隻需如雲端上的神,予我一點恩賜,我蕭崇江便甘願為你,鎮守此人間。”
蕭崇江低下頭來,他急促的吻落在姬洵的額上,滾燙又赤誠。
他將姬洵奉為自己的君主,自己的心上人,也是自己唯一的愛欲狹間。
姬洵的放任已經是他的求之不得。
“我的陛下,不必強求自己回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