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毓秀雖然年過半百,可是人依舊十分漂亮。她的氣質是與生俱來的,隻會隨著時間沉澱的愈加濃厚。而且褚家的兒女都繼承了她和褚念之最好的基因,一家人浩浩蕩蕩從外麵進來,便引得大廳裡的人紛紛注目,到了包間,服務員也總是拿眼睛一直瞧這一家,總是會親切的先去詢問崔毓秀的意見,這麼一來,又讓張夢蘭十分下不來台。
因為她認為今天她才是主家,可是卻被崔毓秀一句話不說,就搶了風頭。
崔毓秀是十分會做人的,見狀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服務員去問張夢蘭。
也是給足了張夢蘭麵子。
飯菜是不用點了,沈繼軍都安排好的,人一到齊,就開始先上冷菜,然後熱菜、最後是主食和甜點。
張夢蘭時不時地勸崔老師多吃一點,也會和崔老師聊上幾句,但最後的目光還是停留在許童身上。
她對許童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是喜歡小孩子的。
可是她不喜歡許童。
甚至她看見許童的時候,有意無意的會回避許童的目光,在許童不看她的時候又會去默默觀察他。
許童的長相有七分是像褚鳳霞的。
剩下的三分,即使不說,張夢蘭也心知肚明。
隻不過許童坐在沈繼軍和褚鳳霞之間又十分和諧。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們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這樣的情形讓張夢蘭十分為難。她不得不試著勉強自己去接納許童,可是在看到他的時候,她又隻能看見他不像褚鳳霞的那三分。
而許童很明顯和沈懷強已經很熟了,不時從自己的座位上跑過來,叫沈懷強爺爺,告訴他一些趣事。
叫爺爺這件事,是在和沈繼軍確定關係前,許童就這麼叫的。沈懷強早就適應了,而身邊的張夢蘭,每次聽到這句爺爺,就覺得毛骨悚然,渾身冷得難受。
她也試著和許童說了一兩句話,可是許童能敏銳地察覺的這個奶奶並沒有那麼喜歡自己,他便不和張夢蘭多說,隻在沈繼軍和沈懷強兩人之間來回。
沈繼明也十分喜歡許童,拉著許童問了好一會兒的話。
沈繼亮依然是愛開玩笑,總是去撓許童癢癢,搞得許童看見他,就要繞著走。
有了一個小孩,在這頓飯吃的就活絡很多。
可是張夢蘭怎麼都沒想到,褚鳳霞會說自己不要彩禮,沈繼亮也在桌上表明了不要嫁妝。讓兩家老人不需要擔心,結婚所有的花費,他一個人出。
至於褚鳳霞,一個房子已經足夠了。
因為不讓張夢蘭出錢,所以張夢蘭一句反駁的話都能說。她突然發現,自己的兒子如果能做到一分錢都不需要從家裡拿的時候,長輩對他的婚姻是沒有插嘴的理由的。
她找不到理由,也就安靜閉上了嘴,心裡隻盤算著要怎麼和沈繼軍私下說清楚,她的朋友親戚給的禮金,她是要收回的。
這頓飯就在沈繼軍的安排下,大家吃得十分愉快,也沒有什麼矛盾。
吃完飯,大家對菜品做了一些調整,把最後的主食由饅頭換成了大包子,把糯米飯換成了小蛋糕,涼菜也調了兩道,沈繼軍都寫下來交給了朋友,這頓飯就算是安全結束了。
崔老師也十分滿意。
和對君歌家的態度不同,她從家裡來時就做好了聽張夢蘭說幾句難聽話的心理準備。因為自己的女兒畢竟結過婚,還帶著孩子。沈繼軍畢竟是個大小夥子。男方家的父母有意見,她都能接受。所以她做好了心理準備來的,卻沒想到這一頓飯,沈繼軍的父母什麼都沒說,尤其是沈繼軍的媽媽,更是一個字都沒提。
所以崔老師是滿意的,也對沈繼軍更加信服。因為她知道,在這其中,沈繼軍一定做了很多事情。
吃完飯,褚家貴帶著君歌騎上摩托就回了君歌家。
沈繼軍則是送褚鳳霞一家回去。
崔老師一再表示路上很安全,讓沈繼軍趕緊回去休息。可沈繼軍不同意,執意要走一走,消消食,然後把褚鳳霞一家送回家。
到家之後,許童在門口拉著沈繼軍不讓他走。
小臉在沈繼軍胳膊上蹭啊蹭啊,困得要睜不開眼睛了,還是不讓沈繼軍走。
沈繼軍便隻能答應他下次一定再來陪他玩,許童才肯鬆手,讓他離開。
*
褚鳳霞周一去上班,精神奕奕。
她和沈繼軍的事算是完全敲定了,兩家人也已經見了麵,吃飯的整個過程都相安無事,褚鳳霞對這件事很滿意。沈繼軍昨晚送他們回來,還和褚鳳霞說,他已經和朋友約好了去看煙酒,現在就剩下煙酒,還有一些糖果等。再找一個婚禮主持人,需要準備的就準備的差不多了。
褚鳳霞就在想自己真的需要一個婚禮嗎,而且還是有婚禮主持人的那種。
依著她的性格,她不想再搞這些東西了,可是褚鳳霞又覺得她雖然不喜歡,但是沈繼軍一定喜歡。而且沈繼軍和她不一樣,對婚禮充滿了憧憬和期待。褚鳳霞便想,既然這樣,自己也要為沈繼軍做點什麼。不就是一個婚禮,她願意上。
周一照常是食品廠的例會,等會議結束,褚鳳霞餓得心慌慌,趕緊去食堂轉了一圈。食堂裡的飯已經被打的七七八八了,沒剩下什麼,褚鳳霞便往車間去。
沈懷強再次幫她打好了飯,褚鳳霞趕緊去吃,劉紅跑來告訴她,彆吃了,外麵有人找。
褚鳳霞走到門口,就看見紀曉卉站在車間門口。
紀曉卉今天打扮的很好看,又化了淡妝,穿了一雙高跟鞋。自從她生完孩子之後,除了比以前還要瘦了之外,褚鳳霞覺得她又有了新的變化。
那就是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就像和煦的春風一樣。
“你怎麼來了!”褚鳳霞趕緊跑過去,“你今天真漂亮,曉卉!”
紀曉卉笑道:“化妝品不知道是不是過期了,我現在的眼皮癢的啊。可是我又不敢揉,怕把妝弄花了。”
褚鳳霞連忙說:“我裡麵可以洗臉。要不要去?”
紀曉卉覺得自己能忍:“回到家再洗吧,化一次妝也挺不容易。”
紀曉卉拉著褚鳳霞問:“吃飯了沒有?”
“沒呢。開了一上午會,剛散會。”
“正好,我請你。”紀曉卉挑眉道。
褚鳳霞看出來了,紀曉卉今天特彆開心。
好像有什麼重大的事要和褚鳳霞說,褚鳳霞連忙點頭,“好啊,你請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我就請什麼。”
兩人來了牛肉麵店。
褚鳳霞點了一份牛肉麵,紀曉卉點的是一份青菜香菇麵。
她看看周圍,道:“我好不容易請你吃飯,你就吃麵啊?”
“你不知道,開會開的我都要難受死了,他們還有抽煙的,嗆得我嗓子都疼。現在就想吃點帶湯水的,就這個麵了。”
紀曉卉隻能點頭:“那好吧,既然你願意吃。”
紀曉卉說完,又點了一個炒蔬菜這才作罷。
褚鳳霞知道她愛吃肉,可今天全是素,便問:“你不是最喜歡牛肉麵了,今天怎麼要的青菜香菇?”
紀曉卉挑了幾根麵條,筷子鬆了送,又掉下幾根,這才慢慢吃起來。
褚鳳霞看著她,十分好奇。
紀曉卉賣完關子了,才肯解釋:“我要減肥。”
“還減?”褚鳳霞微微一滯,“你都這麼瘦了,還減肥?”
“我個子矮嘛,隻有更瘦一點,才可以。”
“你要這麼瘦做什麼?”褚鳳霞問她。
紀曉卉便把筷子放下了,說:“鳳霞,我找到工作了。”
褚鳳霞驚喜道:“真的?在哪裡工作,什麼時候找到的,快和我說說!”
紀曉卉一直想出來工作。自從決定再也不去造紙廠之後,她便開始關注其他的招工消息。
可是最近各廠的效益都不好,招工考試也不再進行了。紀曉卉便從報紙上找一些工作機會。有的報紙上並沒有說自己要招工,但是紀曉卉看到廣告後,也會去問一問人家需不需要人。
可是找了一段時間,並沒有適合她的工作。
有一天紀曉卉去一家外貿公司麵試,可到了之後人家問她會不會英語,她搖頭表示不會。然後問會不會打字,這個紀曉卉也不會。最後對方選了另外一個女孩子,沒有給她工作機會。
紀曉卉一時間十分難過,也不想回家,便去附近的商場轉了一圈。
她沒什麼要買的,便百無聊賴地在櫃台前慢悠悠隨便看著。
直到身邊來了一個女人,要買一條健美褲。
這時候的健美褲已經有很多顏色可供選擇了,還有踩腳和不踩腳的款式區彆。
女人手裡還提著一個袋子,應該是從彆處剛買的衣服,然後再來買健美褲搭配。她站在櫃台前看了半天,摸了半天,可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買哪一條。
紀曉卉當時也是閒著沒事,不經意掃到女人袋子裡的新衣服。便開了口,讓女人試試那個豹紋健美褲,穿上一定不一樣。
女人當時也是半信半疑,最後拿了那條豹紋的去試,順便搭配了一下新衣服,這麼一穿,從試衣間出來,立刻有幾個同樣買褲子的人對老板喊,要那條一模一樣的。
紀曉卉轉悠地差不多了,準備回家的時候,卻被一個中年女人攔住了去路。
女人問她想不想在商場工作。
紀曉卉便得了這個工作,也是機緣巧合。
她的工作便是給顧客推薦適合她們的衣服。幫助顧客搭配衣服。
褚鳳霞立刻道:“這個工作太適合你了曉卉!”
紀曉卉也說:“我也真的沒想到。當時她問我的時候,我還說回家考慮一下。但是我還沒出商場大門,我就已經做決定了。我一定要去上班。這個工作除了我紀曉卉能乾,還有誰?”
“是啊。你那麼會搭配,懂顏色。這個工作簡直就差在上麵寫你的名字了。好像是特意為你誕生的一樣。”
“所以我來請你吃飯,順便告訴你這個好消息。”
“那你什麼時候開始上班?”褚鳳霞連忙問。
“明天。”紀曉卉說,“所以我不能再吃了。少吃一點,保持好身材。隻有我穿的好看了,對方才能信任我的眼光,相信我的推薦。我老板,她在商場有三個櫃台,上衣褲子還有鞋子,她都賣。但是她精力有限,總是懶得應付客人,所以就一直想找一個給她幫忙的。她說之前找了幾個,對衣服是一竅不通。直到聽見我給人家推薦健美褲,她就覺得這個工作非我莫屬。”
紀曉卉又說:“而且,鳳霞,我每賣出一件衣服還有提成的。我的想法是,隻為一件衣服來的顧客,我要讓她買一套再出門。不想買衣服的顧客,我要讓她不空手出門。”
褚鳳霞豎起大拇指:“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兩人吃完飯,才依依惜彆。褚鳳霞也告訴了紀曉卉自己暫定在五一勞動節結婚,等著什麼時候有機會,一定會介紹沈繼軍給她認識。
紀曉卉想了想,便道既然洪鈺和沈繼軍都認得,不如什麼時候一起聚一聚,上次和洪鈺分開,有時還挺想她的。不知道她最近怎麼樣了。
褚鳳霞算算日子,洪鈺的小月應該也結束了,這說明她可以出來走動了。便告訴紀曉卉,完全可以聚一下,地方再議。
紀曉卉倒是有個主意,她想去鳳霞的新家看看。
*
魏梅花去公園玩了一下午,回到家的時候,張知文正坐在客廳裡拉長了臉。
自從褚鳳蘭回娘家後,張光慶也跟著去了,張家便算是冷清下來。
魏梅花十分喜歡這種冷清,她和張知文都退休了,不需要早起上班。以前她總是要早早起來給張光慶他們做早餐,現在不需要了,想睡到幾點便睡到幾點。再加上張知文經常不吃早飯,魏梅花就更懶得做了,中午一頓結束,吃完飯張知文去釣魚,她便去公園跟退休的朋友扭秧歌去。
最近又開始了交誼舞熱,魏梅花才學了個入門,整個人就一頭紮進去了,每天腦海裡跳動的都是蹦嚓嚓,嘴裡哼的也是蹦嚓嚓。
今天又跳了一下午,天都要黑了,魏梅花才想著回來。看見張知文一臉不愉快,她便走過去,問:“這是怎麼了?今天沒釣著魚?”
張知文轉頭瞪她一眼:“釣什麼魚?”
“你不是去釣魚了?”魏梅花連忙問。
“你呢?你又去跳舞了?你知不知道你還是個奶奶?”張知文道。
魏梅花不知道張知文這是怎麼了,從哪裡帶來的一股怨氣,隻能看著他說:“我知道啊。可是孩子不是不在家嗎現在。”
“他們不在家,咱們就不能去看看?”張知文說,“這都住了大半個月了,當爺爺奶奶的沒沾過邊,你覺得像話不?”
魏梅花自知理虧,便垂著頭不吭聲。
可張知文已經站起來了,走到客廳門口後,轉頭看向她,叫道:“還不起來?”
魏梅花一個激靈,“乾、乾什麼?”
“走啊。去鳳蘭家。”
魏梅花自然不知道張知文是哪裡出了瘋,怎麼突然就要去看孫女。她沒有拒絕的權利,隻能在後麵跟著念叨:“這不是還沒吃飯呢?”
“都幾點了!”張知文道,“誰讓你不早回來!跳跳跳,有什麼好跳的!整天長在公園了!”
“他們過完月子就回來。我能有幾天好過的日子?”魏梅花委屈道:“再說了,又不是個孫子,一個孫女而已,有什麼好看的?才半個月,就巴巴跑去看,不知道的……”
魏梅花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張知文說:“你行了。彆孫子孫女的掛在嘴上。你頭胎不也是生了女孩?我看你對光茹很好啊,沒覺得你重男輕女,怎麼到了光慶他們這裡,就不願意了?”
“那能一樣嗎?”魏梅花很委屈:“他倆可就隻能生一個啊。”
張知文便不說話了,在前麵繼續走。
一轉身,便拐進了一家小賣部。
魏梅花在後麵趕緊追上去,喊他:“你乾什麼?”
“買東西。總不能空著手去。”
魏梅花十分不情願地跟著去了褚鳳蘭家。
她原本就對崔老師心有芥蒂,當初在學校,多少老師都看上了崔老師,魏梅花知道張知文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魏梅花幾乎不怎麼和崔毓秀有什麼往來,兩個親家能不見麵就不見麵。這次來崔毓秀家,也是時隔多年再次登門。
張知文在大門口囑咐她:“你注意點你的嘴,有點把門。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彆說。聽說鳳霞也要再婚了,你多少也關心一句。彆讓人家挑理。”
魏梅花當作沒聽見,翻了一個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