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在一起，一個高大威武，一個嬌小可愛，還真的有點夫妻相。
可是對沈懷強來說，隨之而來的便是煩惱。
他看著自己大兒子和劉玉鳳站在一起，另一邊是鳳霞，三個人正熱烈聊著什麼，他便從車間走了出來。
出來迎麵就看見沈繼軍，沈繼軍晚上接了許童放學，然後帶著許童來工廠接褚鳳霞。
許童在門口叫了一聲爺爺，就立刻跑了進去。
沈繼軍發現他爸好像有什麼心事，便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爸？”沈繼軍問道。
沈懷強點燃了一根煙，蹲在門口用力抽了幾口。
沈繼軍便往裡看了幾眼，大家在裡麵交談甚歡，並沒有發生什麼事。
可是沈懷強的表情沒有騙人。
沈繼軍便又問：“爸，怎麼了？”
“你大哥和玉鳳處對象呢。”沈懷強用力抽了幾口煙。
他說完這句便沉默不語，後麵的話不再說了。
可是抬眼看沈繼軍的時候，就看見沈繼軍眼睛裡有些說不出來的東西。
沈懷強當時就明白，沈繼軍懂他的擔憂。
沈繼軍站在門口往裡看，過了一會兒才說：“挺好啊，我大哥也有對象了。你和我媽應該放心了。”
“是。”沈懷強歎了一口氣，“可是……”
沈懷強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沈繼軍打斷了：“讓他們慢慢處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沒發生的事情不能當做發生了去對待。還是走一步說一步好。”
沈懷強一根煙瞬間就抽沒了，他把煙蒂扔在地上，然後拿腳用力碾了幾下。
直到大家都從裡麵出來，車間裡也關了燈，沈懷強才跟著一起，往外走。
路上，沈懷強和沈繼明一起回家。
兩人前前後後騎著自行車，沈繼明的自行車落後沈懷強一個車軲轆的距離。
沈懷強也是思慮很久，轉頭叫了沈繼明。
“老大。”
“哦。”沈繼明趕緊往前踩了幾下。
“鳳霞很不容易。”沈懷強喃喃道：“當初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來了咱們家多少次，我才答應去教她。她自己一個人挑揀瓜子，蹲在那裡一揀就是一天。她又特彆努力，什麼事都要自己做。乾生產，乾銷售，出去擺攤，沒有她不做的。所以鳳霞瓜子才能到今天這個規模。”
沈繼明在一旁聽著，雖然不知道他爸突然說這個的用意，可是還是點了點頭，“對。我知道。”
“搞這個新廠也都是自己來。繼軍能幫她多少忙啊，他自己鋪了那麼多攤子都乾不完。也就給她裝了個牌匾罷了。她一個女人，還帶著孩子，要顧家，我在一旁看著她沒日沒夜的辛苦，我都心疼。這要是我的親閨女啊……”
沈懷強頓了頓，繼續道：“她心眼又好，你去工廠上班的事，我是先給繼軍說了，可繼軍還沒開口，她就說自己早就想讓你去幫忙了，你能去，她更高興。還有劉紅她這個侄女，玉鳳，說實話，這樣的小姑娘，隨便街上一抓一大把。找誰來乾活，都能把衛生什麼的料理得井井有條，可是鳳霞二話不說，就讓她來了。為的也是劉紅的麵子。一開始劉紅還說不用發工資，先學著什麼的，可鳳霞一天的錢都沒少給玉鳳發。”
沈繼明聽明白了。
他爸這是在側麵給他敲鼓。
沈繼明雖然不明白沈懷強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這件事和他今天公開自己與玉鳳的關係有什麼聯係，可是沈繼明覺得他爸說的都對，便立刻表態：“爸，我知道，鳳霞能走到今天不容易，我和玉鳳一定會好好乾的。”
沈懷強點點頭，眼睛看向沈繼明的時候，有點恍惚，可是還是道：“那就好，那就好。這才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應該互相扶持。咱們一定要記著鳳霞的好，鳳霞是個有良心的孩子，她也會記著你們的好，隻有這樣，才能把鳳霞瓜子發展壯大。”
“我知道了，爸。”沈繼明鄭重道。
沈懷強沒有再去看沈繼明，因為他知道沈繼明無論現在說什麼，都是發自內心的。可是以後又會怎麼樣，誰也不能判斷。
他決心不管了，又在考慮，自己是不是要退出了。早早退出，或許才能避免以後自己根本就解決不了的問題。
……
吃飯的時候，沈繼軍一直沒有說話，褚鳳霞就納悶了，平時不這樣啊。就問他：“你那裡是不是有什麼事，感覺你今天心事重重的，從在工廠見到你，就不太高興的樣子。”
沈繼軍挑了一下眉，問：“有嗎？”
然後又去問許童：“童童，你看我有不高興嗎？”
許童仔仔細細在沈繼軍臉上看了一圈，最後說：“沒看出來。”
沈繼軍便笑了，看向褚鳳霞：“沒有不高興。可能就是有些事一直在心裡，就不自覺帶出來了。”
“什麼事？”褚鳳霞問。
“還是房地產那邊的事。”
沈繼軍一直在合計商品房開發這件事。可是在他真正開始摸索之後，發現這裡麵不是一句兩句單憑自己奮鬥苦乾就能做好的。
他需要大量的資金和人脈，這也是他一個人無法獨自承受的。
可是上個月未來家具接了一批訂單，這個訂單給沈繼軍提供了一個從來沒有過的機會。
一家房地產開發商要在本地開發新的商品房，他們需要本地人的支持，在和沈繼軍談裝修的一段時間內，開發商就把一部分的工程承包給了沈繼軍。
沈繼軍立刻著手這件事。
最近腦子裡想的也都是這些，他也和褚鳳霞說過，所以褚鳳霞開口問他的時候，他便拿這個搪塞了過去。
但是沈繼軍真正煩惱的並不是這一點。
他是聽到沈懷強說沈繼明和玉鳳處對象了，才隱約覺得哪裡不太好。
沈繼軍看向褚鳳霞，這樣的話他又不能直接說，便托了一個借口，應付了過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對不對，畢竟他大哥處對象是件好事，也是他盼望的事情。但是這個對象卻偏偏是劉玉鳳。
沈繼軍知道他爸和他有著同樣的想法，但是一切都是沒有發生的事，他隻是有些擔心，並不能拿這個說什麼。沈繼軍隻能對褚鳳霞笑了笑：“沒事了，我不想了，好好吃飯。”
“對啊，什麼事情吃完飯再想。”褚鳳霞道：“你就是想得太遠，想的太多。事事都要周全。其實沒有必要，顧好現在就足夠了。沒有人能預測未來。”
褚鳳霞也隻是隨口說的，可是字字都像敲在沈繼軍的心坎上。
褚鳳霞又道：“你知道了吧，咱大哥和玉鳳的事。”
“知道。今天過去的時候，咱爸就在門口說了。”
“挺好的。”褚鳳霞道：“玉鳳是個苦孩子。她知道心疼人。她和大哥站在一起，真的挺般配。你發現沒有？”
“嗯。”沈繼軍隨口回了一句，點點頭。
“大哥今天還說，周日的時候要帶玉鳳回家。讓咱們都過去呢。”褚鳳霞道：“你再忙，周日也要抽出時間來。”
“好的。”沈繼軍說：“那周日就不能去你家了。”
“沒事，總不能每周都去吧。”
“咱們是沒問題，主要還是小茉莉。她不是天天盼著見童童嗎，要和童童一起玩。童童也是，惦記著和大寶打籃球。”
沈繼軍說完，看向許童，問：“童童，你想去沈爺爺家，還是去你姥姥家？”
許童吃完最後一口飯，想也沒想：“我和大寶約好的，要一起打籃球呢。”
沈繼軍便看向褚鳳霞，褚鳳霞立刻道：“那還不好說，我和你沈叔叔把你送到你姥姥家，你自己在姥姥家行不行？”
“那怎麼不行？”許童想了想說：“媽，你還是早送我去吧。我想周六晚上就去。”
“下了書法課就去？”褚鳳霞問：“晚上在你姥姥家住？”
“嗯。”許童點頭：“這天太熱了，我們想趁晚上涼快的時候打一會兒球呢。”
褚鳳霞周六下午接了許童後就把許童送到崔老師家了。
崔毓秀就在門口等著，遠遠看見許童後，便伸出雙臂，“好久不見童童了，可想死姥姥了。”
崔毓秀抱著許童，隻覺得這孩子好像又長個了，便問褚鳳霞：“他是不是又長個了？”
“上周才剛來過。”褚鳳霞笑道：“怎麼會這麼快又長？”
“繼軍呢？他怎麼沒來？”
崔毓秀摟著許童不放手，往裡麵走，順口問了一句鳳霞。
褚鳳霞道：“他最近忙得厲害。明天要去他家吃飯，所以今天要把事情提前安排了。”
“是建房子那件事？”崔毓秀問：“我聽你大姐說了，這建房子靠譜不？好像要投資不少。”
“他隻是承包了其中一小塊的工程。”褚鳳霞說，“應該沒問題。”
“做生意的事我不懂，反正你們兩口商量著來吧。”崔毓秀道：“明天怎麼突然想起來去他家吃飯了？”
褚鳳霞就把沈繼明和劉玉鳳處對象的事和崔毓秀說了。
姚君歌在客廳看電視，聽了一半，電視也關了，湊過去仔細聽了起來。
她聽完，驚訝問褚鳳霞：“二姐，你的意思是，他們已經處對象好久了，你都不知道？”
褚鳳霞不好意思笑了，“我最近一直在外麵跑銷售，工廠的生產都是大哥在抓，我自己都難得見他們幾次，所以也沒發現。”
“那他們的演技也太好了。這都能瞞這麼久。”姚君歌說，“你經常不在吧，沒發現還好說，你公公和他們天天在一起，竟然也沒發現。二姐，你說的這個玉鳳多大了啊。”
“比我小一歲。”褚鳳霞說。
“是嗎？”姚君歌豎起大拇指，“不得了，這姑娘有心眼著呢。二姐，你可小心點吧。”
一樣的話，一個人說了，另一個人在褚鳳霞耳邊又說了一遍。
褚鳳霞知道她們說的或許都是對的，可是有心眼又精明這樣的話，有時並不是貶義詞。在那樣的環境下長成，如果是個特彆老實的孩子，估計根本熬不到這一天。褚鳳霞相信環境造人，劉玉鳳從小跟著後媽長大，磕磕絆絆這麼多年，不至於不懂人情世故。
可小梅的看法就不一樣，她沒有去考慮劉玉鳳的生長環境，她隻是單純的覺得，這個人進了門之後，她和鳳霞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褚鳳霞對小梅的這個說法感覺十分荒唐，畢竟她們剛剛見麵，就說了一兩句話，怎麼就給人定性了呢。
可小梅堅持自己的看法。她相信眼緣這件事。
“她太聰明了。”小梅在褚鳳霞耳邊低聲道：“你沒看見？她的眼睛滴溜溜直轉。”
褚鳳霞笑了，“二嫂，你的眼睛也一樣滴溜溜直轉。”
“不一樣的。”小梅說，“你我都不是傻子，可是和她一比，咱們就不夠數了。”
這一會兒，張夢蘭正撫摸著玉鳳的手，輕輕拍在她的手背上，滿意道：“這姑娘，多好看啊。我就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哎，我家老大也真是的，你們都處大半年了，他竟然一句都不說。還有他爸，和你們一起工作，也硬是沒看出來。”
“沈師傅沒往這方麵想。”劉玉鳳立刻道，“我和繼明哥也沒有表現出來，所以大家都沒發現。”
“那也不能瞞這麼久啊。”張夢蘭欣慰看著劉玉鳳，“對了，你剛剛說你多高？”
劉玉鳳笑了笑，“我個子矮，比繼明哥差了一大截呢，剛剛一米五五。”
張夢蘭臉色微微一變，可是立刻又緩了過來，低頭看見劉玉鳳那雙那麼老高的高跟鞋，心想幸虧自己多問一句，否則就被這高跟鞋騙過去了。可是又轉頭想到沈繼明今年已經三十一了，而劉玉鳳才二十四歲，兩人差了整整七歲呢，便對身高不多計較，道：“可以，穿上高跟鞋不矮了。”
“行。”張夢蘭十分滿意，握著劉玉鳳的手就沒放下來，“這下好了，我不用天天擔心老大了。這老二老三都結婚了，老大一直沒有信兒，我這心啊，就不安穩。現在你來了，我也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沈懷強看了張夢蘭一眼，催道：“先吃飯吧，吃著飯也能聊。繼軍下午不是還有工作要忙，吃完就得著急走。”
沈繼軍連忙說：“沒事沒事，我也不著急。”
“你看你，催飯也不知道催誰。”張夢蘭道：“兩個兒媳婦在那裡站著呢，你不催，就催我這個老婆子。”
張夢蘭不敢使喚褚鳳霞，隻能對小梅說：“老二家的，你去看看鍋裡的排骨頓好了沒有。”
“好。”小梅說著就往外走。
褚鳳霞也趕緊跟上去，“二嫂，等等我，一起吧。”
張夢蘭便道：“這排骨還是老三家的買來的。知道今天你要來，昨晚就買了送過來了。一會兒你多吃點，這次買的排骨可好了。不過放心，放了一夜吧，一點都沒問題。因為咱家有冰箱，保鮮呢。”
劉玉鳳立刻接道：“是嗎，家裡還有冰箱？我認識的人，家裡都沒有用這個的。”
“也是老三給的。”張夢蘭道，“他那裡可多了，都是各種各樣的電器。還有我外麵放著的洗衣機。”
劉玉鳳說：“褚經理對我也可好了。如果沒有褚經理，我的工作都沒有著落。更不可能遇見繼明哥了。”
話就傳進了小梅和褚鳳霞的耳朵裡，小梅把廚房的門敞著，特意站在門口聽，聽見這句，便對褚鳳霞小聲道：“聽見了沒有，跟著咱媽的話誇你，一口一個褚經理，你還覺得她不聰明？”
褚鳳霞笑了，“聽見了。”
“對了，怎麼沒帶童童來？”小梅問：“我還想著吃完飯帶他去趟商場呢。這不是暑假要結束了？我想給他買一套秋裝去。開學穿新衣服嘛。”
“他昨晚就去我媽那裡了，和朋友約好的，周日打球。你彆再給他買衣服了，他的衣服多的，都穿不完。”褚鳳霞說。
小梅笑了笑：“可是我畢竟是童童的姑姑，總想著要做點什麼。”
褚鳳霞知道小梅的心意，想了想道：“這樣，他喊著想吃西餐好久了，得空我給你送你單位，你帶他吃一頓牛排好了。”
小梅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行啊，我也正想吃呢。這樣，周二吧，我們周一一般都很忙，周二沒事。周二下了班，我去書法班接童童，然後吃完飯給你送家裡去。”
“行。”褚鳳霞道：“就這麼說定了。”
兩人在廚房忙了一會兒，鍋裡還燉著排骨，又炒了幾個蔬菜，還有涼菜，不一會兒就都準備好了。
張夢蘭自始至終就沒有進過廚房，覺得差不多了，朝著廚房方向問了一句好沒好。
小梅連忙說可以吃飯了。
沈繼軍和沈繼明也已經收拾好桌子，又過來端菜，忙忙碌碌的兩邊跑。
劉玉鳳自然不肯坐著，已經站起來要去幫忙。
卻被張夢蘭一把拉住了，她小聲對劉玉鳳說：“有她們兩個呢，用不著你。你要嫁進來也是大兒媳婦，雖然年齡小，但是也要有大兒媳婦的樣子。”
劉玉鳳不好意思瞧了一眼沈繼明，笑道：“那才要多乾活呢。大兒媳婦就是要做個好榜樣才行。”
張夢蘭一聽，這是願意嫁進來了，更高興了，便說：“這樣，玉鳳，過幾天就讓老大去你家一趟，咱們該走動走動，然後就把事給辦了吧。這事啊，不能拖，你們年齡也都不小了。”
劉玉鳳低了低頭，沒有半點拒絕的意思，隻是道：“嬸子，我媽早就不在了。也沒有人能給我做主，我都聽你的。”
說話間，飯菜都擺上了桌，張夢蘭看了一圈，還差一個人。
便皺了眉，不滿道：“這個老二怎麼回事，提前給他說了，讓他早點回來吃飯，就差他了，還等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