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鈺已經把大衣搭在椅背上了,道:“怕什麼,扒壞了一會兒咱就上樓,給你買個新的。”
“真的真的?”褚鳳霞立刻問。
“那還有假。”洪鈺說,“你喜歡什麼,都可以買。這是我的地盤,我們員工是可以打折的。”
褚鳳霞點點頭,“那倒是。上次還用了你的折扣給許童買的鞋子。差不少錢呢。”
褚鳳霞轉頭見兩人都喝了咖啡,便問:“你們這都喝完了啊,是不是你們早就來了?”
洪鈺看一眼手表:“至少一個小時了。”
“哇。”褚鳳霞驚歎道:“那你們都聊什麼了?我不喝飲料了,直接點餐吧,我餓得不行。”
褚鳳霞點了牛排套餐,洪鈺和紀曉卉兩人共同點了一份牛排,還都特意囑咐不要餐包,然後又點了一份沙拉。
褚鳳霞看著菜單上的奶油小蛋糕,一時間不知道要點還是不要點了。
洪鈺便道:“你點你的,不用管我們。”
“我怕你們也想吃,又不敢吃。”褚鳳霞說,“那我也不點了。省得饞到你們。”
“我們要是沒有這個定力,就不敢出來吃飯了。”紀曉卉也道:“你吃你的。”
褚鳳霞最後沒點奶油蛋糕,隻是要了一個小布丁。
“洪鈺,你發現沒有,曉卉整個人都和以前不太一樣了。”褚鳳霞托著下巴問。
“當然。”洪鈺道:“上了大學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樣。怎麼說呢,就一股知識青年的感覺。”
紀曉卉捂著嘴笑:“還知識青年呢,我都是老年人了。彆說我不一樣了,你們兩個也不一樣了。”
褚鳳霞摸摸自己的臉:“我還好吧,好像沒有什麼變化。”
“怎麼會,你整個人,全身上下都寫著兩個字。”洪鈺立刻道。
“什麼字?”褚鳳霞看向洪鈺。
紀曉卉隨之挑眉:“我也知道是什麼字。”
洪鈺伸出手掌,和紀曉卉擊了掌,然後兩人都衝褚鳳霞眨眼睛。
褚鳳霞也猜出來了,立刻求饒:“是是,我承認,我很幸福,好了吧。我承認。”
“那我呢?”洪鈺看向紀曉卉,“我哪裡變了?”
紀曉卉沒說什麼,先指了指洪鈺腳上的那雙酒紅色的高跟鞋,“尖頭、高跟,還是酒紅色的。再加上你的口紅,洪主管,我隻能說,你自由了。是不是?”
洪鈺詫異看向褚鳳霞:“你和曉卉說了?”
褚鳳霞搖頭:“我也才知道好不好?不是我說你,你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要不是上次我和繼軍約你們兩口出來吃飯,都不知道你們的事。”
紀曉卉聽明白了,立刻問:“怎麼了?你和於偉輝?怎麼回事?”
洪鈺便簡單描述了一下當時的情形,三言兩語就把這件事說完了。
紀曉卉聽得目瞪口呆,“你就那麼光著腳出來的?”
“我自己當時都不知道。”洪鈺說,“我是去了宿舍,當時宿舍裡一個同事看見我進去,問我怎麼沒穿鞋子啊,我才發現原來我是光著腳就出來了。”
洪鈺說完,把自己鞋子展示了一下,“第二天我就去買了這雙鞋。怎麼樣,好看吧?”
“你現在還有工夫在意鞋子?”紀曉卉問:“那你這兩個月都在宿舍住的?”
“對。”洪鈺點頭:“多近啊,上班前十分鐘起床都來得及。”
“你們宿舍住的都是同事?”
“嗯。”洪鈺道:“可以申請,大部分是家裡不在市裡的,也有不想回家住的,還有幾張空床是給隨時想去休息的人留的。我還好,畢竟是主管,現在自己住一個單間,挺好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同事不會背後議論你嗎?怎麼明明結婚了,還要出來自己住?”
洪鈺倒是一點都不在意:“怎麼沒有?我都是直接告訴她們,我在鬨離婚。這樣她們就不用再問了。”
“你倒是夠狠。”褚鳳霞說,“把彆人想象的路都給掐斷了。”
“我才不怕她們議論。都是自己的生活,我不在乎。”
三人說著,點好的飯菜就上來了。
洪鈺和紀曉卉兩人,都十分注重身材,尤其是晚餐,更是嚴格要求自己。兩人分著吃一份牛排,半天吃不完兩口。
褚鳳霞看著她們吃,真真都是細嚼慢咽。自己餓得前胸貼後背,已經顧不得了。
“你什麼時候回去?”紀曉卉問。
“回哪兒?”洪鈺看著紀曉卉。
“你家。”
“我哪裡還有什麼家。”洪鈺冷笑道,“那裡都不能稱的上是家。”
“那你和小輝怎麼辦?”褚鳳霞在一旁說,“繼軍還說呢,小輝最近是天天喝。整個人都要泡在酒缸裡了。你們兩個,你不回家,他也不找你,就這麼呆著?”
“我覺得挺好。”洪鈺切著盤子裡的牛排,“先放一放,彼此都冷靜一下再說吧。我現在也顧不上管這些,工作的事整天讓我焦頭爛額的。”
洪鈺說完一挑眉,“你呢,紀大設計師,你不是有事要和我們說。”
紀曉卉放下刀叉,看看褚鳳霞又看看洪鈺,“嗯,先說個需要舉杯慶祝的事吧。”
“什麼?”褚鳳霞問。
“先舉杯。”紀曉卉已經舉起自己的杯子,等著褚鳳霞和洪鈺舉起來。
三個人碰了杯,紀曉卉才道:“慶祝我離婚成功!”
褚鳳霞驚道:“範樂成終於同意和你離婚了?”
“是。”紀曉卉道:“他好像和一個離婚女人搞在一起了,然後兩人要結婚,他因為還沒辦離婚,沒辦法結,這才來找我,讓我趕緊和他辦了。”
“那不辦!”洪鈺義憤填膺道:“當初你要離婚,他死活不同意,就是想拖著你。現在他想離就離?想辦就辦?不辦,你也拖著他。”
“那有什麼意思?”紀曉卉緩緩說:“他來找我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想的,不和他辦,就拖著他。可是,最後拖的不也有我自己嗎?我不想再和他糾纏了,想徹徹底底的分開。”
“你沒有提任何條件就和他辦離婚了?”洪鈺問。
“那倒沒有。”紀曉卉說,“我讓他寫了一個保證書,保證這一生一世也不會來見新生。我會和新生說他死了。一個死掉的爸爸,總比一個拋棄他的爸爸更好。”
洪鈺沒再說話,褚鳳霞舉起酒杯,對紀曉卉道:“咱們碰一個吧。”
洪鈺提起杯子,喃喃說:“也是,這個條件也不錯,就是不許他見新生。他沒有任何資格。”
“還有一件事。”紀曉卉道:“我要出國了。”
紀曉卉讀了服裝設計課程,在一次學生個人展會上,紀曉卉設計的衣服,被評上了第一名。展會剛結束,就有人來找紀曉卉,說是國外某大學的老師,問紀曉卉願不願意去外國深造。
條件是畢業後要在他們公司工作。
紀曉卉通過老師了解,這家服裝公司雖然現在沒有太大的名氣,可是很有發展潛力。公司也是不遺餘力的培養屬於自己的設計師。紀曉卉仔細考慮一番,最後答應了。
“出國?”褚鳳霞驚道:“太好了,曉卉,出去後你能看到更廣闊的世界。學到更多的東西。這是一個好機會啊。”
“是啊。所以我答應了。這次回來過年,過完年就要走了。”紀曉卉看著麵前的兩人:“不管前路如何,我們先舉杯吧。”
“對,先舉杯吧。”
“先舉杯。”
三個人舉起了杯子,洪鈺看向鳳霞,“這次我們敬什麼?”
鳳霞想了想,道:“敬自由。”
紀曉卉:“敬奮鬥。”
洪鈺衝褚鳳霞眨了眨眼睛,“那我就敬幸福。”
三人喝完,紀曉卉突然想起什麼,對褚鳳霞道:“對了,今天我回家,在路上見著你大姐了。她還是那麼漂亮。”
“是嗎,那是又和我媽聊天去了。”
“她騎著自行車,後麵的寶寶椅上還有個小姑娘,捂得厚的啊,戴了一頂鵝黃色的帽子,還有護耳,直接這麼係在下巴上,臉上的肉都勒出來了。”
“哈哈哈,是我家小茉莉。”
“我就說吧,一定是小茉莉。一看就知道是鳳蘭姐的女兒。”
褚鳳霞有些意外:“能看出來?大家都說不像我姐。我姐也天天犯愁呢。說哪哪都和我大姐夫一模一樣。”
“不不。雖然五官不太像吧,但是神似。帶著鳳蘭姐的那股勁呢。而且很洋氣一個小姑娘,我和你說鳳霞,你給大姐說,不要覺得孩子現在長什麼樣子,等小茉莉長大了,世界就變了,審美也和現在不一樣了。說不好,那個時候,是小茉莉的天下呢。”
褚鳳霞點點頭,這話說到她心坎裡了。她舉著杯子,道:“好,那咱們再來碰一個,這次就敬,小茉莉。”
“對,敬這日新月異的世界。”
“敬所有的小茉莉。”
……
褚鳳蘭帶著小茉莉回娘家,並不是去找崔毓秀聊天去了,而是帶著小茉莉回家住。
崔毓秀看見她大包小包的帶回家,車把上掛得滿滿地,趕緊去幫忙先抱下小茉莉,還以為怎麼了,嚇得心臟砰砰直跳,連忙問:“這是怎麼了,帶了這麼多東西。”
“我回家住幾天。”褚鳳蘭說。
她說完就開始往屋裡搬東西,崔毓秀緊緊抱著小茉莉,看著小茉莉小聲問:“你爸爸媽媽吵架了嗎?還是和你爺爺奶奶吵架了?”
褚鳳蘭來來回回搬了幾趟,累得氣喘籲籲,問她媽:“家貴和君歌不在家啊?”
“他們出去吃了。君歌想吃灌湯包。”崔毓秀說,“他們說一會兒給我帶來呢,我就沒做飯。你看想吃點什麼。”
“我不餓。”褚鳳蘭道,“你帶著小茉莉吧,我去給她蒸個雞蛋。”
褚鳳蘭去廚房忙活,崔毓秀就趕緊跑臥室看了一眼,好幾個包袱都摞在床上,這是要住到過完年的架勢。
崔毓秀就有些害怕了。
褚鳳蘭輕易不會帶著小茉莉回來住,因為那邊小茉莉的爺爺奶奶是一天見不著小茉莉都不行。平時周日褚鳳蘭帶小茉莉回來一趟,中午吃過飯那邊就準時打電話問什麼時候回去了。
自從過完月子回去到現在,褚鳳蘭就沒在娘家住過一天。
可這沒有打一個招呼,就大包小裹的來了,這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崔毓秀心裡忐忑的厲害,腦海裡過了一遍可能性,最後總結為不是和公婆乾仗了,就是和張光慶。
褚鳳蘭和張光慶能生多大的氣,這個程度,怕不是這大女婿在外麵……
崔毓秀不敢想,抱著小茉莉就去了廚房。
可是褚鳳蘭眼睛不紅,也沒有吵過架的跡象,手腳麻利的把雞蛋打好,放鍋裡蒸呢,看見她媽抱著小茉莉來了,便道:“你怎麼也來了,我自己會做。蒸個雞蛋我難道還不會?”
崔毓秀便問:“那光慶他……”
“哦,他不來吃飯。”褚鳳蘭說,“家裡有點事,處理完才來呢。我先帶著小茉莉來了。不用管他。”
崔毓秀終於鬆了一口氣,“怎麼突然想回來住了,你早點說,我能把被子都給你曬了不是?”
“哎,沒想到啊不是,事情太突然了。”
褚鳳蘭便對崔毓秀講了自己家裡發生的事。
下午小茉莉剛睡著不久,家裡大門就被撞開了。
哐當一聲,褚鳳蘭也從睡夢中被驚醒了,趕緊從床上下來,從窗戶往外看了一眼,就看見光慶的大姐回來了。
張光茹捂得結結實實,穿了一件軍大衣,還捂上了頭巾,隻留兩個眼睛在外麵。
褚鳳蘭看了一眼,也不想打招呼,便又回床上睡了。
外麵魏梅花的聲音響起,“你怎麼這時候來了啊。”
褚鳳蘭照顧小茉莉,一晚上不知道要醒多少次。所以都趕在白天補覺,模模糊糊聽著外麵說話聲就睡著了,再醒來時,說話聲沒有了,隻聽得斷斷續續的哭聲。
小茉莉還沒醒,褚鳳蘭便從床上下來,端著杯子在窗邊往外看,看見張光慶的自行車在外麵停著呢。
這就奇怪了,張光慶這個時候回家,而且還沒進自己房間。
褚鳳蘭披了一件衣服出去,在走廊上就聽到張光茹的啜泣聲。
她沒再往前走,站在外麵默默聽著。
裡麵張光慶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褚鳳蘭斷斷續續聽了個明白。
原來張光茹的小姑子,也就是董謙的妹妹大學畢業了。
這小姑娘上的是師範,畢業後分到一所學校當老師。
可是分配的學校在鄉村,張光茹的婆婆就不想讓她去。
每天在家裡念叨著,自己的姑娘好不容易培養出來了,乾什麼要分到鄉村小學?
有那麼多同學都留在市裡了,自己的姑娘為什麼要去那麼偏僻的窮鄉僻壤教書。
這以後找對象,嫁人,都是問題啊。
張光茹的婆婆便想到了張光慶在教育局上班,立刻就找董謙說了,讓董謙來找張光慶。
董謙這個人,就是一個慫氣,乾什麼都不出麵的那種。他從自己親媽那裡接到命令,卻把這個活交給了張光茹。
張光茹不太想管,因為她知道這裡的事,勸說董謙分到鄉村小學,教幾年就會調回來的。
董謙把這話原原本本告訴他媽,他媽就不願意了,罵了董謙一頓,押著他去找張光慶。
董謙去找了張光慶,張光慶和他姐一個說法,自己沒有辦法,這是上麵決定的。
沒有這個權利啊,幫不了這個忙。勸董謙回家好好說說,這次分配全是依據當時招工考試的成績分的。而且這麼年輕的老師,去鄉村教學就是鍛煉,很快就能回來的。
董謙隻能又回家了,又給他媽原原本本學了一遍。
他媽頓時就惱了,氣的是張光茹為什麼不跟著一起去找她弟弟,原本她也應該去的,她自己出麵,總比這個姐夫要強。
張光茹的婆婆便開始罵了,一開始隔著牆罵,後來張光茹說了一句自己考試沒考好,分下麵去了,賴誰啊,現在說不去有什麼用,早早考好不就沒這事了。
這話在那個節骨眼上就是火上澆油,婆婆原本就和她不對付,這一下就更不願意了,衝進房間指著張光茹的鼻子罵了一通。
張光茹也是不肯屈服的人,哪裡會聽她婆婆罵她不回嘴呢。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且這次的事和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便和董謙他媽吵了起來。
兩人吵著吵著,老太太一個激動坐地上了,恰好被推門進來的董謙看見。
董謙就是一隻兔子,慫得沒邊,可是突然急了,開始咬人。
張光茹再厲害,也是一個女人,力量上是對抗不了一隻男兔子的,隻能拚命抱著頭。
從家裡逃出來的時候,張光茹用自己的大頭巾把臉都捂上了。
這一會兒哭著解開,眼角、鼻子處,全是淤青。
褚鳳蘭在外麵看的觸目驚心,沒想到董謙那樣的人,竟會下這樣的狠手。張光慶在裡屋嗷著要去找董謙算賬,被他爸一把拉住了。
小茉莉被吵醒了,在房間嚎啕大哭起來。
褚鳳蘭趕緊回屋,抱起了小茉莉。
魏梅花抹著眼淚出來找褚鳳蘭,說:“好孩子,這幾天家裡一定亂,你要不帶著小茉莉回娘家住幾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