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哪裡?她還活著嗎?你知道?”
聽到這個俊秀年輕,實力強大的男人追問,他說,“當然。”
黑發鬼知道自己今天隻有死,惡鬼和鬼殺武士相見隻有你死我活的下場。
既然完全打不過他,那後果可想而知,“她活得好好的。”他不無惡意地說,“還天天和我們大人同床共枕呢,過得非常滋潤。”
他用一種看好戲的目光看向男人。
“她還活著……這太好了。”男人臉色不變,站了起來。
“喂!等等,後麵的話你沒聽到嗎?你可是被背叛了啊!”黑發鬼大叫出聲。
他想要從這個男人臉上看到憤怒悔恨的表情,這才能令他有某種地方贏了的報複快感,可男人始終不曾,他站起來後月光為他硬朗高挑的身型披上了一層神秘柔和的陰影,“我隻要她活著。”
他在黑暗裡顯得格外剔透晶瑩的紅眸看向了黑發鬼,淡淡地說,“而且你是在騙我。”
他也接觸到很多的鬼了,對他們的心思了如指掌。
黑發鬼麵色變得難看,他已經拖得夠久了,大人到底在做什麼?絕對,絕對不能放過麵前這個男人啊!
它有預感,如果讓他離去,他將來一定會對大人產生威脅。
“抱歉,雖然不想殺死你,但如果留你活著會有更過的人受害吧。”
和強大的實力相反,他語氣平和舒緩,對誰,即使麵對惡鬼也是這樣客氣的態度。
他手腕輕輕一動,手上的漆黑的日輪刀一劃而過,
黑發鬼頭顱滾落在地,從他項上斷裂之處滋生出了肉芽抽動著,似乎還想要再生。
這來自惡鬼存活的意誌。
繼國緣一靜靜地觀察著,越是高等的鬼,再生能力就越強,麵前的似乎比之前都要厲害一些,隻是呼吸法對他的傷害是不可彌補的,他斷裂之處產生了某種燒焦的氣味,最後肉芽壞死,還是化成了黑色死去。
麵前的鬼死了,他臉上沒有露出任何高興的意思,
繼國緣一仰頭看向了那一輪天上孤獨,有如天殘般失去了半塊的月亮,甚至浮現了淡淡地憂愁,喃喃說,“她還活著。”
確切的得知了這個消息後,他手裡緊握的兵刃微鬆,就如他一直以來緊繃到不能有一點放鬆的心。
“無論在哪裡,我都一定會找到你。”
·
當最後分開時,我仿佛是從沉溺的深海中獲救。
“咳,咳咳……”
我扭頭到一邊拚命呼吸著,迅速拿著茶漱口。
——如果他是想用這種方式惡心我,那麼他成功了,我惡心壞了!
我憤怒地看向了他,無慘直起身,似乎十分欣賞我現在的表情,甚至有幾分愉悅地笑了,舌尖在唇沿輕輕掃過,“真不錯。”
“你不是也很想活著嗎?”他說。
我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簡直要氣得失去了思考能力,我視線掃過周圍,發現了那些鬼們也是沒見過世麵的一臉驚呆狀,不知為何,我頓時更加感到羞憤欲死了。
而,而且……珠世也在,被她看到了。
我握緊了雙拳,真想把他暴打一頓,
“真無恥。”我麵無表情,硬邦邦地說。
“無恥?我是你的丈夫,對你做什麼都應該承受,隻是一個吻而已。”他漫不經心地說,根本就沒當一回事的模樣。
“你才不是!”我不由憤怒了。
能不能不要什麼名頭都往自己身上按!無恥透了!
“很快就會是了,等你把孩子生下來。”他眼沉沉的,冰冷冰的語調裡夾雜著一絲不易被發現的纏綿繾綣,像蛛絲般濕黏。
從他的語態中,我久違的感受到了一種會被吞噬殆儘的恐怖。
我屮艸芔茻,他居然打著這樣的主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那時候嗎,真是太大意了,為什麼我就半點沒察覺到!這誰能想到?
我心亂如麻,
臉上的表情變得僵硬,他偷得一個吻後,細白的手指在唇上輕輕撫過,然後看向了珠世,心情似乎不錯地說,“今天就先放過你吧,儘快研製出藥來,不要讓我等太久。”
他說完後莫名地看了我一眼,惡劣一笑後施施然離開,而其他鬼也隨著他消失。
他離開,是因為白天快要到了。
表麵上,隻有洱留了下來,他走到失神的我邊上,“等一等。”
我對他說,然後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困難地蹲下來,忍受著自己對血肉的嘔吐感,將他們放到了外麵第一縷陽光就能照耀到的地方。
“再等等吧。”我看著他們說,“冬天的太陽來得是有一點遲,但會來的,你們也想早一點見到吧?”
我已經精疲力竭了,乾脆就坐到了地上,對著他們,我仿佛看到了很多很多人的結局,久久不語。
突然之間,洱從後麵將我打橫抱起來。
“你做什麼?”剛才的經曆讓我有點應激反應起來,下意識的想要把他推開。
我的手腕上還有被禁錮過的泛紅指痕。
我那一驚一乍受到了驚嚇的樣子令他腳步微頓,“天就快亮了,大人命我帶你回去。”
“房間已經修複好了,在裡麵有暖和的熱氣會更舒服的。”他似乎是從肌膚接觸中感應到了什麼,於是低下頭來安慰道,“不要緊張,沒有大人的允許,我是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我聞言心裡還是有點惴惴不安,“我,我自己可以走,你放我下來吧。”
他長得實在太瘦弱一隻了,我很沒有安全感。
他沒說話,隻是不像以前那樣聽話了,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拒絕了我的提議,堅持抱著我。
我忍不住回頭,天邊太晚的太陽終於遲緩緩的露出了一縷光。
再見了。萩。還有那兩位不知姓名的人。
房間裡看不出半點火燒過的痕跡,已經被修複得跟之前幾乎沒有差彆了。
如果是在今晚之前,我會感歎鬼的能力用來修繕建築也太合適了,而現在根本就無暇多想,恨不得思維停止。
洱帶我去的,是我自己在白天裡長待的房間,看到這裡的布景,我眼神稍微活泛了些,在這自己生活過的地方能夠讓我稍微鬆一口氣。
而不是那種被無慘無處不在的氣息包圍起來的感覺。
我回來後被洱放在了被鋪上,我抓緊了被子,呆呆的坐了一會,還是抱緊了被子克製不住的大哭了一場。
就算此時此刻有洱在也無暇顧及了。
我實在是太難受了。
哭著哭著,徹夜未眠的我還是疲憊得睡著了。
我在做一場清醒夢,夢裡的萩,他大步朝著遠處走去,腳步停也不停,我不知道是想要阻止他還是跟隨他,追著他跑,可是身體好沉重,他大步流星的,我怎麼也跟不上,我知道,他要去往的是陽光的方向,想要喚他帶我去。
可是忽然,我周遭一冷,有一個冰冷的懷抱抱住了我說:“留下來吧,永遠。”
接著堅實的地麵突然打開了一條深不見底的裂縫,我就這麼不可控製的一路墜落了下去。
不要,我不要去那裡!
我拚命掙紮著,從夢中驚醒。
渾身都是噩夢裡嚇出來的冷汗,頭腦還有過於疲累而產生的暈眩感,我呼喊,“洱!”
“我在。”他就在我的不遠方說道。
“拿,拿……”我感覺到身體很不適,捂住了嘴,他拿來了個桶,我開始朝著它嘔吐起來。
可是因為沒吃什麼東西,能夠嘔出來的隻有一些稀薄的酸水。
洱經過了和我半年的相處,已經很會照顧人了,他不停的用,不輕不重的力氣拍打著我的後背。
吐完後我又漱了口,感覺感受了很多。
“要叫珠世來看看嗎?”
我搖了搖頭,暫時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麵目對待她,最重要的是,我怕現在看到她會控製不住心情,在洱的麵前暴露。
他對我再好,也是無慘忠手下最忠心的鬼。
可是,明明知道,現在這種無助和恐慌的情緒裡,我真的不知道應該向誰傾訴,最能夠依靠的人不在身邊。
人是很脆弱的,尤其是受到傷害的時候,我知道不應該,可還是忍不住抓住了想要離開的洱的衣袖,“彆走……”
“不要離開我。”
他聞言放下了桶。
然後無言的用那雙過於寬大的袖子,就像翅膀那樣合攏起來,把我放到了一個小小的空間裡。
這麼近的距離我才聞到了他身上如蘭般近乎於無的香氣。
“這樣會好些嗎?”他似乎在問我。
在這樣沒有縫隙的隔斷中,我才稍微有了一點安全感,我已經沒有力氣回答他了,頭枕著他的膝上睡去。
當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很黑,我手指摸到了柔軟的紡織物,是洱的衣服。
接著,我聽到了他身上那相較人類而言過於微弱而平緩的心跳聲。
它像是某種固定的節律器,給我帶來了一些鎮靜和安定。
“已經,到天黑了嗎?”我開口,聲音有點沙啞地問。
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我現在開始比之前更恐懼黑夜的到來了。
我害怕這樣不太正常的無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