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幽爍,洞外妖影遊走。
詭異的環境下,緹嬰突然的質問,讓陳大愣住。
陳大哭笑不得:“小仙子,你說錯了吧?我隻是一介凡人,我怎麼和妖怪串通一氣?妖怪哪裡看得上我?”
緹嬰奇怪:“怎麼不行?這個叫‘無支’什麼的妖怪藏在五毒林,縮頭縮尾,白天不出來,晚上才敢出來害人。說明它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要我是它,我就——讓你這個凡人去把那些進林子的修士拐騙進我的洞穴,我專吃修士的精魂,助長修為。你這種沒什麼靈氣的凡人,當我的‘倀鬼’就好了。
“我可以騙你——隻要你乖乖聽我的話,一步步把修士引進我的陷阱,我就不殺你。”
她眼中的惡意不加掩飾。
甚至當她說自己的猜測時,她還頗覺有趣地笑了一下——少女的笑容是甜美乾淨的,但這份甜美乾淨配上她的話語,生生讓陳大打了個哆嗦。
江雪禾看著緹嬰。
他以為她跟師父隱居在深山老林中,小師妹必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但事實上……緹嬰這信手拈來宛如天生的“惡”,因何而生?
江雪禾沉思間,陳大乾笑,默默遠離緹嬰,往江雪禾的方向坐了坐:“小仙子,你開玩笑的吧?”
緹嬰:“嗯。”
可是陳大看著她眼中若有若無的戾氣,他真覺得……
權衡半天,陳大低頭認輸:“好吧,我也不那麼無辜……可我真的不曾想加害你們啊。我也沒和那大妖有什麼協議,我一個凡人,哪裡敢惹上大妖……我進五毒林,隻是因為我家住山下,靠山吃山,我上山捕些獵物好賣錢。”
緹嬰:“我和師兄在這裡都得小心翼翼,難怪你不用?”
陳大慢吞吞地看二人一眼。
幽火中,連他這個凡人的眼神都有幾分詭異。
陳大道:“我應當不用擔心妖怪吃我……不是有你們嗎?這不是你們玉京門的試煉地嗎?這林中妖天天見你們這些修士,哪裡會在乎我。”
緹嬰一愣。
她恍然大悟:“你知道我和師兄進了五毒林!你一直偷偷跟著我們是不是?”
陳大笑得有些古怪。
緹嬰目光凶下,一手掐住他喉嚨,將他摔在洞壁上。
陳大想呼救,但是這洞中的另一個風帽少年自始至終坐得安然,緹嬰發瘋,那少年也無動於衷。
而緹嬰靈力再弱,也是修士。陳大劇烈喘息著,發覺自己快要呼吸不得,忍不住拍打緹嬰的手,示意緹嬰放開自己,自己願意配合。
緹嬰冷哼一聲。
陳大重新獲得自由後,飛快跑到江雪禾身畔,貼著江雪禾坐。
他心有餘悸,不敢耍花招,這才老老實實道:
“這個無支穢是什麼妖怪,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家世代住在附近,這妖怪沒死之前,我們都是認識的。它那時候叫酸與,化身成一個書生。咱們鄉野十裡,都多多少少受過他照拂。
“本來大家相安無事……後來,哼,酸與不小心惹來了玉京門。”
陳大沉默片刻後,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回憶:
“玉京門要除妖。酸與應該是很厲害的大妖,玉京門好像拿它沒辦法,玉京門就想了一個損招……嗬,那種修仙大派,也想得出這種損招。”
緹嬰聽得津津有味,還踴躍發言:“什麼損招?讓我猜猜——我要是打不過一個妖,我就騙那個妖,趁它露出破綻,一舉殺了它。”
陳大譏諷:“小仙子和玉京門倒真是有緣分啊,他們想的損招,和你的差不多——他們派一個女弟子假扮成凡人,不知怎麼做的,竟然騙過了酸與。那女弟子誘酸與動情,騙酸與成婚。
“然後,在他們大婚的那天,女弟子把酸與引進這個五毒林,用早在這裡布置好的陣法,殺掉了酸與。
“可不知道為什麼,酸與死了,卻也沒完全死,就像小仙子你剛才說的那樣:酸與死後化成了一個叫無支什麼的大妖,它出不了這個林子,卻專門和玉京門的人作對。
“有你們在,我當然敢上山。那大妖肯定要殺你們,我躲在你們後麵,根本沒事。”
緹嬰聽得怔然。
陳大講的故事有很多不通之處,但緹嬰首先想起那外頭至今還在唱的“血嫁衣”的歌謠,霎時明白這歌出現的原因——
大妖等著他的新嫁娘。
大妖永遠等不到他的新嫁娘,卻想用無辜者祭旗。
這是很心酸的一個故事,可是聽故事的人,江雪禾沉靜,緹嬰無情。
山洞中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緹嬰看向安靜坐在一邊的江雪禾。
江雪禾的風帽動了動。
緹嬰托腮:“你是真的一點力都不出嗎?你不覺得這個故事有點不對勁嗎?限你一炷香,給我想出疑點,不然我就把你丟出去,喂外麵那些巡邏的妖怪!”
陳大深深吸一口氣:……惡女啊!
和假仁假義的玉京門好、好……般配。
江雪禾卻是乖順。
緹嬰讓他想,他就真的想:“據我所知,人與妖在千百年間,關係已十分融洽。若無特殊緣故,人和妖都不會特意針對彼此。玉京門好歹是天下四大仙門之首,平日忙得很,為何會跟一個妖過不去?”
陳大支吾。
江雪禾溫和:“在我看來,恐怕是酸與做了些禍事,才引來玉京門關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