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高於天。
周遭小妖們,即沒有神智的穢鬼們,紛紛被吸入此陣。
他們短暫脫離無支穢的支配,受到緹嬰意念的控製,向那被困入陣中的十來個男女殺去。
為首的師兄大喝一聲:“慌什麼?定下心,結陣——”
他的師弟師妹們聽從他的召喚,圍在師兄身邊,祭出法器,迎上小妖們。
小妖們數量龐大,起初偷得甜果,很快被這些修士用法力與法器碾壓。不過它們沒有神智,即使被打敗,隻要不死,仍會向前衝。
於是,林間這處打鬥,如蝗蟲過境,殘酷可見一斑。
修士們有人殺妖,有人看陣法,試圖破陣。
他們口上大罵:“小妖女果然混不吝,不講究!”
“卑鄙無恥!”
緹嬰冷笑。
她召魂禦魂的能力遠超過尋常人,平時因為怕鬼的緣故,她死活學不好。但是眼下她操縱的穢鬼是妖,不是真的鬼,她偷了那無支穢的力量來對付這些追殺自己的人。
緹嬰笑嘻嘻:“卑鄙無恥?好像比不上覬覦我們門派術法的你們吧?
“不妨告訴你們,你們想要的長生不死咒,就藏在我現在對你們用的術法中。你們要是能參透,就去學啊。”
眾人一驚,竟真有幾人遲疑。
大師兄喝罵:“休聽她鬼話連篇!抓了她,她一樣要把術法交給我們!”
緹嬰翻白眼。
不錯,眼下的這個陣,是她白日裡與江雪禾一同在林中轉悠,布置下來的陣。
她騙江雪禾說這陣法是對付無支穢的,可若這個陣法真的用來對付無支穢,那暗中監視他們的無支穢,便不可能任由緹嬰將陣法畫完。
這陣法對付的是修士,非妖非鬼。背後的無支穢感覺不到威脅,自然不搭理。
緹嬰討厭這些追殺她的人。
她見過他們怎麼在千山外放火,怎麼想法子威脅她與老頭子出山。
他們也許隻是想活捉她,但是被他們逼得背井離鄉的小姑娘,卻想殺了他們。
原先她能力弱,殺不了這些人,但是那夜聽陳大講故事,緹嬰一下子反應過來五毒林的玄妙之處——能困住一方大妖的五毒林地形,必有講究。
她可借用這處地形的玄妙,解決那些追殺者。
殺無支穢、成為玉京門弟子自然重要,不過殺無支穢前,除掉追殺者,更重要。
眼下,陣法生了作用,小妖們和修士對衝,修士漸漸占上風。而緹嬰也發現自己操縱妖怪的力量在被人抽走……
緹嬰不知道自己的便宜師兄已經與酸與開戰,她隻當是那林子深處藏著的無支穢,發現她的小動作,在調走力量了。
修士們也很快發現攻擊自己的小妖們數量變少。
他們合力之下,地上顏色本就黯淡的陣法驀地燃起一簇火星,爆炸開來。
緹嬰被陣法破碎的力量震得向後摔在樹身上,眼前金星亂閃。
她仰起臉看這些緩過來的惡人。
惡人們有點兒狼狽了,一瘸一拐。
那師兄又在假仁假義:“緹嬰,你當我們不知道你是怎麼禦妖的?你根本沒這麼厲害的本事,恐怕借了這林中大妖的力量吧?那大妖必然饒不了你。
“跟我們走吧。休要再耍花招。”
他們一步步走向緹嬰。
緹嬰跪坐在地,仰麵望他們。她唇角溢出的血跡不擦,烏黑的眼瞳流動著光。
她好似十分倔強。
修士們小心翼翼,怕她再使詐。
緹嬰忽然抬手,在自己腹部劃了一刀,鮮血噴出。
眾修士警惕:“小心!”
可緹嬰劃過那一刀後,除了她腹部滲血,血滴落在地上,並沒有什麼妖氣再竄出。
緹嬰用同樣的手法,在自己周身又捅了幾刀。
而在眾人判斷情形之際,緹嬰快速地從懷中取出一個荷包。眾人以為她的荷包裡又藏著她前師父給的什麼法器,卻見一團黑氣從荷包中竄出,順著她滲出的血,向她的七脈湧去。
溫潤的水藍色道光,在緹嬰身上亮起。
修士們:“你做什麼?!”
緹嬰盤腿坐於枯枝亂葉間,她的額心藍光凜凜,靈氣快速充盈。
她一使壞就開心得眼睛發亮:“聽過毒麟陣嗎?”
話音一落,眾人見這少女的術法驟然攀升。她騰身躍起,一掌拍一個修士的胸膛,連續幾人竟被她閉了氣息,一口血噴出。
其他修士駭然支援。
緹嬰再戰!
數十招後,緹嬰不見敗勢。她的臉頰、露出的手腕上麟光閃爍,整個人麵容模糊詭譎。
為首師兄臉色不好看,咬牙切齒:“你師父都教了你什麼?毒麟陣,是我道門的禁陣!”
毒麟陣,又名琵琶魚陣。雖不高深,卻因其狠辣,被天下所有道門一同禁止。
此陣法,布置條件嚴苛。
一需外陣——五毒林這樣的地勢;
二需內陣——布陣者,在自己身上布陣。
布陣者將一種名為“琵琶魚”的魚鱗,嵌入人的七脈中。魚鱗覆於肉身,會讓此人刀槍不入,道法靈氣都在一瞬間得到此地天地靈力的哺喂,即使受再重的傷,也不會倒下。
然而大力量的獲得,必然得到大反噬。
道門將毒麟陣設為禁陣——用過毒麟陣的人,大部分都會靈根儘毀,修為再難精進。
修士們覺得她瘋了:“我們隻是想帶走你,你何必拚命?你事後還能活得成?”
緹嬰彎眸。
她眼中戾氣極深:“哥哥姐姐們關心我事後乾什麼?”
她扮鬼臉:“不會以為你們活得過今夜,能看到我事後如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