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禾將容貌看作哄小孩的工具。
畢竟在他看來,緹嬰之前就總想偷偷看他。
他沒有哄小孩的經驗,隻是覺得,她喜歡什麼,就給她什麼,那她必然會乖一些,不鬨一些。
眼下緹嬰受傷,他自然不放心她亂跑,要哄著她高興,好讓自己跟著她。
但是緹嬰竟然年少懵懂的,連這份示好都沒聽懂。
幾日相處,她本就覺得江雪禾太奇怪,如今發現他身有黥人咒,自然是死活不肯和這個人在一起了——鬼魂吞噬他的時候,不小心發現她也對黥人咒有獨特吸引,連累了她怎麼辦?
得逃。
緹嬰的逃命小法術沒命地招向身後不讓她出門的江雪禾。
江雪禾本坐著應對她,她發急了,法術與氣息節奏都變得淩亂厲害起來,他不得不起身。
緹嬰手搭到門上,身後便有勁力拉扯,將她拖回去。
緹嬰驚恐:大壞蛋果然不安好心,要害我!
江雪禾則是耐心問:“發生了何事?若是非要出門,待為兄換件衣裳,陪你一道如何?”
他枯瘦的手指拂過她手腕。
緹嬰瞬間感覺到身後薄雪一樣的氣息貼來,她登時頭皮發麻。
緹嬰轉身便反掌相推,扭著頭朝外,再胡亂畫符咒。她胸前藏著的符紙飛出,攻向江雪禾。阻攔江雪禾一瞬的功夫,緹嬰又摸到了木門邊上。
一道發帶纏住她纖腰,將她往回勾。
發帶、發帶……
緹嬰低頭一看,粉白雪嫩的顏色,不是她的發帶嗎?!
她氣憤跳腳:“叛徒!”
可是發帶不是靈物,哪裡聽得懂她的話。
緹嬰的攻擊便對向江雪禾:“你用我的東西攔我!”
她瞪大眼睛,圓杏一樣的眼眸瞪著這個、這個……相貌好像有點變化、但她氣得沒心情看的少年郎。
他身手真好,與她這種半吊子不同。
她飛出去的符紙被定格在半空,江雪禾袍袖微微展揚,他打鬥手法格外狠厲,周身有一種淩厲飛揚的美感。
但是緹嬰控訴他,圓眸噙著汪汪水霧,仿佛他多麼十惡不赦一樣。
江雪禾一怔。
他縱是十惡不赦,卻也不是在師妹麵前。
江雪禾收回發帶,自我譴責:“抱歉……”
他反省的話還沒說完,那小女孩眼珠靈動一轉,神色由方才的幽怨變得狡黠。
一把什麼粉末被她灑向他,江雪禾屏息後退,緹嬰人已經摸到了門框上,拉開門。
緹嬰探在門邊吐舌頭:“大壞蛋,你一個人玩吧,我走啦。”
緹嬰跳出去,卻一頭撞上門。
她傻眼抬頭,捂著被撞紅的鼻子,發現自己真的撞上了門——而她拉開的木門,隻是一個騙她的法術,她還是被困在屋內。
糟了。
緹嬰趕緊貓腰朝彆的方向逃,但身後的師兄顯然脾氣也沒有好到任她繼續妄為的地步。
緹嬰左手摸向胸懷,手才伸到一半,被少年微涼的手指扣住了伶仃細腕。
緹嬰彎腰屈膝,右手從繡花鞋底摸出三枚針,還沒刺出去,她手指便被打了一下。
緹嬰吃痛,眼淚差點被打出來。
江雪禾從後貼來。
為防止小師妹又使什麼花招,他一手扣她左手腕,一手圈住她右手指,將緹嬰提溜到牆頭,抵在角落。
江雪禾好奇:“我是大壞蛋?”
緹嬰:“哼!”
江雪禾語氣微沉:“那我便壞給你看。”
懷裡的少女瞬間一抖。
她是個小矮子,襯得江雪禾壓迫十足。小姑娘閉著眼裝好漢,小臉煞白,睫毛飛顫。她抿著咬得雪白的唇,不吭氣,看著好不可憐。
江雪禾眉骨揚一下:她也有硬骨頭的時候?
他心中微靜。
他眼波一動:“我不壞。”
頓一下:“至少對你與師父不壞。”
緹嬰心想:壞蛋當然不會說自己壞了。我前師父都說了,身負黥人咒的人,自身都是有些問題的!
江雪禾哄她:“你總閉著眼,師兄怎麼和你說話?”
緹嬰心想:鬼才是我師兄。
緹嬰等著凶惡的懲罰,自然不肯睜眼。說不定一睜眼,他就拿他身上那些鬼怪嚇她。他說不定和追殺她的人是一夥的……她好天真,竟然讓他幫忙埋屍。
緹嬰自己嚇自己,想的越來越害怕,卻是一隻手伸到她麵頰上,將她噙到口中的一綹發絲拂開,好好地為她彆到耳後。
他手指擦過她臉頰,在她亂躲中,不小心碰到了她顫抖的睫毛。
二人都停了一下。
他氣息清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