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嬰:“對!茲事體大,我就是為這個事來的!”
江雪禾眉毛展揚,牽著她的手,領著她和陳大一同去尋管事。
緹嬰被江雪禾牽出竹林時,忍不住回頭,朝身後望了望:那裡好像藏著什麼秘密。
她抬頭輕輕看江雪禾一眼。
屬於師兄的、師兄不想讓她知道的秘密嗎?
有點兒壞的緹嬰咬唇,糾結半天,放下了此事:算了,今天不要招師兄了。
--
日薄西山,紅霞遍天。
管事登記處,已經沒幾個人了。卻沒想到三人到來,又撞上了花時。
原來花時也是嫌人多,她沉著臉去找自己爹爹哭了一頓,這時才來報名處登記。
看到緹嬰,花時橫眉怒視。
緹嬰衝她扮個鬼臉。
緹嬰挑釁:“師姐,你還要跟我打嗎?”
江雪禾平靜:“師妹。”
緹嬰不情不願地低下頭。
花時白她一眼,傲然道:“我也是要參加內門比試的。你莫以為你真的能勝過我,小師妹……”
她湊近,惡劣一笑:“我不會放過你的。”
……畢竟這可是跟酸與有關的唯一線索。
緹嬰牙尖嘴利:“那師姐小心哦。”
花時哼一聲,在旁邊管事的提醒下,去登記名字了。但是寫完,她也不走。
緹嬰狐疑:“你乾嘛?”
花時:“你如今是內門弟子,我也是內門弟子,我們住在一起,我自然是等你一道回去了。”
緹嬰嘚瑟捧臉:“哎,我好疲憊。”
花時茫然:“你疲憊什麼?”
緹嬰洋洋自得:“你和我不打不相識,你喜歡我了,想和我一起住。”
她這話一出,周圍闃寂。
精神不振的江雪禾一怔,忍笑。
緊張花時的陳大噴笑,終於有了些少年樣子。
花時紅了臉,勃然大怒:“你幼不幼稚!誰願意和你住在一起,我與你根本不是一間門房舍……美得你!”
緹嬰恍然:“原來你隻是為了表明你不走後門而已啊。”
她白日也聽人說了花時的身份。
花時跺腳,不搭理她了。
花時一動不動地站在一旁,陳大手心又開始出汗。
掌事一邊登記,一邊怕他們打起來,趕緊說話轉移他們注意力:“明日就要開始內門比鬥了,幾位要做好準備。對了,明天開始,所有入門弟子都要測靈根,幾位不要遲到了。”
測靈根……
緹嬰眸子顫了顫。
她發現江雪禾已經走上前去報名,便跟過去。
江雪禾不知道她要乾嘛,但緹嬰攀著他手臂,從他後頭探腦袋。江雪禾頓一頓,也任由她看了。
登記的掌事左右看看:“二位感情真好。”
江雪禾:“家中妹妹,調皮一些。她要修行,我放心不下,隻好跟隨。”
掌事笑讚:“那你二人都很厲害啊,通過試煉,一起進內門……”
花時在旁幽幽:“酸與到底怎麼死的,還不清楚呢。”
掌事趕緊扯開話題,怕他們又吵起來。
但緹嬰這一次沒有順著花時的話吵起來,她在看江雪禾登記上他的名字。
登記時,江雪禾要摘下風帽讓掌事看他麵容。對方看到少年脖頸與手上的傷,便同情地以為此人在試煉中受傷嚴重。
管事想交好內門弟子,便道:“林赤峰上是葛長老的地盤,那是咱們宗門的藥宗,裡麵有很多百年千年的靈藥。師弟若想治好身上的傷,可以去那裡求藥。”
江雪禾禮貌謝過。
緹嬰低頭看江雪禾字跡雋秀,她不禁跟著念:“江……雪……禾。”
這三個字,帶著女孩獨有的稚嫩,抵在她舌尖,又軟又麻。
江雪禾手腕一僵,低頭看她:“什麼?”
緹嬰突然有點害羞,她彆過頭:“隨便叫叫啦。”
她心中卻想:原來師兄叫“江雪禾”,不叫“江雪”。
哎,她好聰明啊。
一直想弄懂師兄叫什麼,卻不好意思問,還好自己機智,如今懂了。
江雪禾雖不知道緹嬰在想什麼,卻也任由她了。他此時受傷些重,靈力耗損,隻站在此處便已是強撐,實在沒精力關心緹嬰。
而江雪禾之後,陳大猶猶豫豫。
花時見他磨蹭,開始生疑。
陳大一直怕花時認出自己,此時白臉漲紅,結巴:“我、我不識字……”
花時鄙夷。
江雪禾道:“我替你登記吧。”
實則陳大不是不識字,他是心慌意亂,生怕花時認出“陳大”的名字。百味交雜,他看江雪禾在登記簿上寫下名字——
陳子春。
陳大怔住。
隔著風帽,他感覺到江雪禾清潤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陳子春,你是叫這個,對吧?”
陳大雙目一濕,感動於江雪禾的體貼,連連點頭。
緹嬰警惕:乾嘛用這種眼神看師兄?想搶師兄?
緹嬰擠開陳大,抱住江雪禾手臂:“師兄,你也幫我寫名字。”
她指手畫腳:“我的緹很少見……”
江雪禾:“師兄認字。”
緹嬰悻悻瞪一眼江雪禾,才得意望向如今改名陳子春的少年。
陳子春:“……”
連心焦如焚的他,都被緹嬰逗笑了。
--
無論如何,進了玉京門,內門弟子男女分院,到了夜間門,緹嬰隻能跟花時一起去女弟子的院落。
和師兄相認後,二人還沒有分開過。何況離開千山後一路逃亡,緹嬰心中總是有些害怕。
她一步三回頭,走得不情不願。
但是今夜不知道為什麼,師兄變得鐵石心腸,他和陳子春走得極快,根本沒有回頭關心她。
緹嬰失魂落魄。
還被同行的花時笑話一番。
--
到了女弟子院落,緹嬰拿著玉牌,才知道花時獨自住一間門,自己則和一個叫南鳶的女弟子住一間門。
花時:“我不是有人關照啊。是最後正好留下一間門房,我就住了。”
緹嬰沒搭理她,悶悶回屋了。
花時在原地呆了一會兒,也覺得無趣——她原本還想問酸與的事,但是……那小姑娘可能白天被她打傷了,看起來精神很差,以後再問吧。
緹嬰進了房,便見到靠窗的床榻上,坐著一個白衣蒙眼少女。
蒙眼少女點著靈火燭,一本書攤在案前,她坐得筆直端正。
緹嬰:瞎子還要看書啊?
但她不想問,她有氣無力地爬上自己的床,把頭悶在枕中,蹬了蹬腿。
南鳶察覺到同舍的女弟子回來了。
她猶豫是否該打招呼時,便發覺那同門不洗漱不拖鞋不關心明日開始的比試,就那麼睡去了。
南鳶清冷,對方既然不理自己,自己繼續讀書好了。
但是緹嬰睡得並不安穩。
她抱著被褥,哪裡都不舒服。之前五毒林時給自己下的毒麟陣在深更半夜時,讓她隱隱生痛;白日靈力劇烈耗損,與人打鬥的興奮與緊張,也讓她翻來覆去。
她時而做些淺夢,半睡半醒,冷不丁睜開眼,發現燭火正盛,屋內亮堂。
緹嬰從床上跳起發火:“大半夜的,睡不睡呀?討厭!”
南鳶一怔:……大半夜?
她雖然眼睛不便,可據她感知,也沒有那麼晚吧……
南鳶淡漠:“抱歉,再給我一刻。明日有文試,我不了解玉京門平時會考些什麼,便想多做些準備。”
緹嬰這才清醒。
緹嬰忽然眼睛一亮:“我們要考試嗎?姐姐你從哪裡拿的書啊……”
緹嬰眼珠亂轉,彎眸:“姐姐你慢慢看書,我不打擾你。但是我也學問不好,需要人講解……”
南鳶不知她何意,一刻鐘後,緹嬰軟磨硬泡,從她這裡借走幾本書,噠噠噠翻窗出去。
跨坐在窗口的緹嬰揚著下巴:“看在你送我書的份上,我允許你熬夜讀書啦!”
南鳶:“……”
算了,繼續看書吧。
--
陳子春睡得迷糊,忽然聽到敲門聲。
緹嬰細細的聲音在外:“師兄、師兄……”
陳子春睜開眼,下一瞬,靈火燭點亮,他看到對麵床榻上,打坐休憩的江雪禾起了身。
陳子春看江雪禾臉色不好,頸上出了血……
江雪禾並未注意到。
孤夜月明,燈籠拍柱,門前有一個小美人。
江雪禾些許恍惚之際,見緹嬰抱著一疊書,額發被風吹亂,五彩發帶也在飄揚:“明天要考試,我不愛讀書……”
她抬頭看到衣衫單薄的少年。
夜風打亂江雪禾的袍袖,頸間門血絲崩裂,順著下巴向上蜿蜒,詭譎幽美。血與雪的絕豔映襯下,她忽然忘記了自己想說什麼。
江雪禾靜靜看她,想到了自己袖中屬於少女的發帶。
不知為何,他心口有個地方,躲閃了一下。
緹嬰不明所以地仰望,抱緊懷中書本——她直視著沒有戴風帽的師兄。
寒鴉不鳴,二人半晌忘言。
慢慢挪過來的陳子春不解:三更半夜的,你、你、你們……
陳子春疑惑地乾咳一聲。
半晌,江雪禾牽著緹嬰進屋:“我正好有些話想教師妹,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