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不死心啊,這孩子。
夏油傑無奈笑笑:“奈奈真的很執著呢……因為我看上去是很需要被實現願望的小朋友嗎?”
神代千奈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每個人在今天都可以是小朋友哦。”
“何況,傑不是一直都有很想實現的願望嗎?”
她掰著手指一根根數。
“希望所有人都得到幸福啦、想要改變這個世界啦、想拯救所有能拯救和無法拯救的人啦……明明有很多願望才對吧?”
還以為這孩子會直接舊事重提說“你當初不是想殺光所有猴子嗎”,結果意外得到了相當溫和的評價。
“‘想拯救所有人’之類的……並沒有這麼高尚啊,”夏油傑笑了一聲,“不覺得幼稚嗎?抱有這種小孩子才會有的念頭。”
“完全不會,明明很有魅力啊,”神代千奈伸出手指點了點他胸口,心臟正強健而沉穩地跳動,“傑有非常美麗的靈魂——我說過這樣的話吧?”
夏油傑注視她,從神代千奈的角度仰頭看去,他低垂的雙目有某種超越年齡的悲憫。
看見常人所不會看見的東西,在意常人所不會在意的感受,因此人生中一切情感與痛苦都來得更為猛烈。
她不會讓這枚試圖掙脫蛛網的蝴蝶墜落在地。
所以——
“快點許願啦,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有花堪折直須折’。”
“不要亂用典故啊你這個笨蛋。”夏油傑眉頭一跳,伸出手捏了捏她側臉。
有什麼粉狀物蹭在他指腹。
不妙,這個觸感是——
夏油傑偷偷瞄了一眼手指,不幸地發現了一些近乎膚色的粉狀物。
某次失手將水灑在對方全妝的臉後,被硝子第一次正麵辱罵的慘痛經曆瞬間閃回在他腦海。
不不不不,必須避開這悲劇的發生。
但如果讓女孩子頂著損壞的妝麵逛街好像更失禮。
夏油傑腦力風暴片刻,裝作無意地誇讚道:“奈奈今天塗的口紅很襯膚色哦。”
神代千奈發出困惑的鼻音。
“妝麵,是最近說的空氣感妝容嗎?”夏油傑絞儘腦汁胡編亂造,“非常適合奈奈,很貼呢。”
神代千奈大聲“哈?”了一句。
完全不對啊這個反應!接下來要說什麼?!
夏油傑插在袋中的手指開始無意識地焦慮亂撓,正巧觸碰到一枚圓圓的冰涼的東西。
啊!有了!
夏油傑一臉正經地將小鏡子掏出來,假裝自己一直很有準備。
“正好周圍沒人,奈奈要確認一下妝容的狀況嗎?”
神代千奈疑惑地注視了他片刻,但還是接過鏡子照了照,下一秒,她倒抽涼氣,一把將夏油傑推遠了點。
“轉過去!不許看我!”
“好好好,不看不看。”
夏油傑高舉雙手投降,相當乖巧地背過身去。
平時滿腦子吃吃喝喝打電動的小朋友忽然也開始為妝麵損壞而暴躁,像是家養山霸王貓咪忽然變成了人形,這老父親般的淡淡悵然與另一種微妙的愉悅又是怎麼回事?
夏油傑聽著背後悉悉索索的動靜,壞心眼問道:“奈奈在害羞嗎?”
“才不是害羞啊你這笨蛋!!!”神代千奈又快又凶地喊了一句,“不許回頭!”
才不是害羞……
在夏油傑視角之外,神代千奈對著鏡子麵色冷凝。
如果真的隻是妝麵脫落,那就再好解決不過了。
問題是,她今晚並沒有化妝。
神代千奈伸出手指檢視側臉,一道裂紋正緩緩浮現。
像是完美的陶俑開始乾裂。
嘛,沒辦法。
即使再特殊的軀殼,隻要概念上還屬於【人類】,就注定無法長時間承載祂的力量。
但不應該這麼早,雖然隱隱有所預感,但還是太早了。
發生了什麼?
半晌沒聽到身後傳來聲音,夏油傑相當善解人意地提問:“需要幫忙嗎?奈奈。”
“才不要!不許轉身!”
意料之內被拒絕了。
夏油傑當然不會做出故意冒犯女孩子的舉動,他隻是單純想逗小貓炸毛,被凶了反而越發想笑。
夜風在他們之間輕緩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