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逆女,自己親爹不孝順,去孝順其他人!
嬴政忍無可忍,加班加點處理好了政務,就騰出了幾天空閒氣勢洶洶帶著蒙毅打算去懷縣了。
馬車行駛到河內郡的地界,嬴政掀開車簾,看到馳道兩側正在修建水渠的黔首,緊繃的臉色略微緩和了些。
這逆女雖說對父親不夠孝順,可治理一方的確不錯,陳長今年還要入鹹陽述職,到那時自己自然要傳喚陳長。
嬴政臉上露出一個戲謔的笑,到那時候,他必定要問一問陳長,“吾與你孰為大才乎?”,想必那時候,陳長臉上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吧。
在陳長上任之後,趙不息就獻策讓陳長撥款建設馳道,因著這一類的徭役能換來高產的黑石糧種,還包吃包住,所以許多貧窮的沒有糧食去換黑石糧種的黔首紛紛踴躍報名,拚命乾活,隻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將從懷縣到其他地方的馳道修建好了。
不過半日,就到了懷縣,趙不息已經不住在黑石了,她在懷縣的縣衙附近新修了一片占地近百畝的大宅,方便來往的商賈和黔首需要官府手續的時候能直接從一側的官府辦好各類手續。
趙不息家中的下仆已經很熟悉嬴政了,知道他是自家主君的好友,所以嬴政很順利的就進入大宅之中。
當嬴政找到趙不息的時候,趙不息正在大書房中修書,準確的來說,是她在聽儒家弟子和法家弟子吵架。
趙不息的中下層人才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匱乏了,有整個河內郡作為領地,河內郡中的大部分讀書人都很願意給趙不息當門客,雖說大才少,可普通人才已經夠用了。
不過也正是趙不息手下沒有法家或者儒家的大賢,這些普通弟子才會吵的這麼激烈。
沒有權威嘛,誰也不認同對方說的是對的。
趙不息倒是很願意聽他們吵架,她一個人讀過的書總是有限的,那些書中的東西也不是全部都有用的,可這一群法家儒家弟子們有許多讀的書都是不一樣的,他們想要辯倒對方就要拿出自己最有把握的學問來。
等於這些法家和儒家弟子們是逐篇看了許多典籍,趙不息聽到的則是他們對典籍的理解感悟。
很有意思。趙不息捧著臉聽著他們臉紅脖子粗的吵架。
嬴政邁入這間大型書室,聽到這一室嘈雜的宛如鬨市一般的聲音,額角的青筋就忍不住跳了跳。
秦人莊嚴肅穆、不苟言笑,就算是論學也是一個一個反駁討論,嬴政何曾見過這等菜市場一樣的論學地方?
嬴政冷著臉,兩步繞到正專心在紙上勾勾畫畫的趙不息身後,拎著她的後領把她提了起來。
“哎!”趙不息下意識一把揮出去,被嬴政輕鬆擋了下來,她這才發現是自己的便宜爹來了。
“彆拽我衣服!”趙不息氣鼓鼓,她的個子已經不矮了,若是不看臉,她已經和成年人沒有什麼差彆了,可顯然在一米九八的嬴政麵前還隻是個小矮個,嬴政的力氣又也比一般人要略大一些,輕輕鬆鬆就把趙不息如同拔蘿卜一般提了起來。
嬴政一挑眉,指指外麵,適宜趙不息跟著他出去再說。
趙不息摸摸鼻子,後知後覺才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仿佛忽略了趙樸,心虛的乖乖跟在嬴政身後走出了書室。
“你是主君,他們是門客,你豈能讓他們在你麵前吵成那個模樣?”走出了吵鬨的書室,嬴政這才覺得自己飽受摧殘的耳朵得到了安撫。
趙不息聳聳肩:“這叫做辯論,聽聽不同的想法也能給我開拓思路,這不是挺好的。”
“為主君者不可輕易被旁人動搖決斷。”嬴政不讚同趙不息的想法。
在這一點上兩個人永遠無法達成一致。
嬴政性格強勢偏執,他隻願意聽他想聽到的,說一不二,就算是聽勸也隻聽他想聽的,還得是委婉的勸他才聽。趙不息則是並不完全堅持自己的想法,她很喜歡廣泛聽不同人的意見,再選出她認為比較好的一個,就算是偶爾門客倔犟頂嘴,她也不生氣。
比如現在,嬴政強勢,認為趙不息應該按照他說的做,趙不息不認為嬴政的說法對,可她也不會和嬴政頂嘴。
“好啦好啦,不聊這個了。趙公,你怎麼忽然來看我啦,也沒有先告訴我一聲,我好去迎接你。”趙不息甜兮兮笑著,拉著嬴政往外走。
嬴政冷哼一聲,“某人怕是都忘了鹹陽不隻有王公,還有趙公了吧?”
這話怎麼聽都有股酸味。
嬴政越想越氣,看著趙不息那張無辜的笑臉,忍不住揪住她的臉頰。
“給彆人就有時間寫信,給我就沒有時間寫信?虧我還給你送人送錢,逆女。”
趙不息不甘示弱頂嘴:“我這不是怕耽誤趙公享受天倫之樂嗎。”
“反正你有那麼多個小孩,都可以陪在你身邊讓你享受天倫之樂。王公就不一樣了,他的兒孫都不在身邊,我寫信給他解解寂寞怎麼了?”
嬴政停住了腳步,他扭頭,半眯著眼看著氣鼓鼓的趙不息。
許久,才仿佛無事發生一樣,“哦?你怎麼知道我有幾個小孩?”
看來是私下調查過他的,好在趙高辦事乾淨,趙不息能查到的估計就是“趙樸”的資料了。
嬴政回想起“趙樸”的資料,的確是有七個子女,隻不過都已經被按照秦律充為了奴隸,現在估計正在修長城吧。
趙不息看著嬴政那張一看就不懷好意,不像個好東西的渣男臉,頓時又回憶起了自己曾經做過的那個夢。
語氣更衝了幾分,“你有幾個孩子關我什麼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說著就鬆開了拉著嬴政的手,怒氣衝衝地低著頭往前走。
嬴政看著趙不息的背影,忽然開口:“趙嫦。”
前麵的人腳步瞬間停住了。
趙不息緩緩轉身,看著嬴政,兩個人就這麼對視著,誰也不先開口。
嬴政很沉得住氣,他笑吟吟看著趙不息。
他想,他知道了趙不息為何對他的態度前後變化那麼大。為何忽然就不給他寫信了。
“找個沒有外人的地方聊?”嬴政提議道。
現在二人正站在路上,偶爾就會有人從身邊經過,儘管他們都認識趙不息,也十分識趣地遠遠就繞開他們,可畢竟不是能敞開心扉聊天的地方。
趙不息扯了扯嘴角,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半眯著眼緊緊盯著嬴政,她難得這麼嚴肅,眼睛半眯著,一眼看過去竟然和嬴政有了八分相似,仿佛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大一小複製版一樣。
“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