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一向以將生死置之度外而聞名天下,可自從鄧陵氏之楚墨式微,相夫氏之齊墨幾近滅亡之後,他們相裡氏之齊墨就不再執著於墨家的思想和義利觀,而是一心一意呆在秦少府之中鑽研奇技巧具。
如今,更是明知統治者要勞民傷財而不敢出言勸誡,哪裡還是當初“重義輕利,舍一人而為百姓”的墨家呢?
可是如今的天下,也容不下兼愛非攻,提倡“兼以易彆”,反對社會等級觀念的墨家存在啊。當今隻有一位帝王,他的聲音就是天下的聲音,他需要的是法家,是儒家,可是唯一不可能要的就是反對社會等級觀念存在的墨家。
墨家想要生存,就要求變,就要舍棄先前的思想,隻留下奇技巧具的技術“貨”與帝王啊。
可留在原地的眾墨家弟子,看著墨家僅存的巨子朱老蒼老佝僂的背影,無數的原因卻都哽在喉頭說不出來。
墨家的巨子朱老在這一日回家之後就一病不起,許多醫家都看不出病因啊,可朱老就是肉眼可見的消瘦下來。
主持修建阿房宮的事務隻能交給朱老的弟子。
將嬴政從秦少府催促回鹹陽宮的卻是一樁嬴政惦記了許久的事情。
——出海尋找徐福的船隊回來了。
隻是並沒有從茫茫大海之中找到徐福,反而帶回了其他人。
嬴政高坐在高位之上,饒有興致的盯著高台下那渾身猶如焦炭一樣的人。
他為了將欺騙自己的徐福捉出來碎屍萬段以解心頭之恨,一年半之前就派出了船隊尋找徐福。如今船隊回來了,隻是原本數十艘樓船如今隻剩下了不到十艘,這不打緊,大海那樣危險,嬴政在將船隊派出去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損失慘重甚至一艘都回不來的心理準備。
船隊上還不到千人,就算都死了,也比不上一場小型戰役戰死的士兵數目,秦人從不畏懼生死,他們隻想要軍功。
隻是出乎嬴政意料的是船隊竟然一年半就回來了,還帶回了不少東西。
“這些黑炭一樣的也是人嗎?”嬴政用看猴一樣的好奇眼神看著穿上了秦人衣服,可依然十分奇怪的黑人。
說實話,秦朝雖然以黑色最為尊貴,可再昧著良心,嬴政也不能說這幾個黑猴子一樣的人好看。
長得真奇怪啊。
嬴政心想,他倒是見過波斯人,從西域更西的地方過來的,膚色很白,還有一頭黃毛,可看著也沒有這幾個黑色的人震撼啊。
一個人,生的白他可以理解,可怎麼能生的隻有牙是白的呢?真奇怪啊。
若是不會咬人,倒是可以讓文武百官和公子公主們都來看個稀奇。
不過嬴政沒一會就發現這些人除了長得黑之外也和波斯人、秦人沒什麼不同,很快就失去了興趣,轉而問船隊領頭的將軍這一路的見聞了。
這個將軍姓紀名對,是秦國中一個本事不上不下,卻因為是楚國降將原因而精通水性被嬴政選中帶隊出海的青年將領。不過他雖然是在楚國長大可似乎對楚國沒什麼忠心,反而對秦國全憑個人本事加官進爵的軍工製度十分滿意,也願意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出海尋找徐福。
當然,他回來以後雖然沒能尋找到徐福,可嬴政還是給他升了五級爵位,讓他一躍而成為了秦國上層將領。
“陛下,臣這次出海雖然未尋得徐福蹤跡,卻尋到了一處富饒之地。”紀對十分激動,讓身後的士兵扛上來滿滿三口大箱子。
打開,裡麵竟然全部都是未經熔煉的金塊,三口箱子內的金子粗略一數少說也有三千斤沉,而且裡麵還不僅隻有金子,還有著其他一看就十分昂貴的珠寶,甚至還有兩根巨大潔白象牙。
“陛下,那個地方遍地都是黃金!哪怕隻是在河流中打撈,都能撈到大量的金子!”紀對的眼神滿是狂熱。
嬴政這就很有興趣了,他甚至站起身親自走到三口大箱子旁邊,眼皮都不眨一下的看著堆滿了寶物的箱子。
“遍地都是黃金的地方?那裡的君主是誰?他們有多少披甲之士?”
紀對吞咽了一口唾沫,“是,而且那裡的人似乎都不將黃金視為寶物……他們現在甚至還用石頭磨成的刀去追逐獵物,他們沒有馬,沒有刀劍,也沒有戰車。”
數千年後將有一個朝代,深受儒家文化浸染,充滿了天朝上國的氣度,由一個英雄帶領著船隊下西洋,那隻船隊雖然有大炮,但是十分愛好和平,下西洋也隻是為了顯示天朝上國的氣度。
可是顯然,崇尚法家不願意搭理儒家的秦始皇帝就沒有這樣愛好和平的覺悟,秦始皇嬴政最喜歡的就是掠奪土地,隻要是他看到的土地就都是他的。
連充滿了瘴氣毒蟲的百越之地和冰冷不適合種植的匈奴之地嬴政都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更不要說這一片富饒且落後的黃金之地了。
嬴政仔細聽著紀對的稟告,狹長的眼睛緩緩眯了起來。
徐福,他不會放過,任何敢欺騙他的人都應當被他親手處死。
可黃金之地,他也要!
他要建造更多的大船,訓練更多精通水性的水兵……而且,聽這個樣子,那裡還在用石器的人似乎比百越人和匈奴好欺負多了啊。
可惜離得有些遠,一年半才能有一個來回。
不過嬴政不介意路途遙遠,反正再遠也會是大秦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