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絕妙的報複計劃, 儘管還沒有開始實施,但是嬴政已經能從暢想中感到報仇的愉悅了。
心情平靜以後,嬴政的怒火也就漸漸消退了。
總歸趙不息是他的女兒而不是六國餘孽, 等到不息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之後, 自然就不會再有造反的心思了。
對於注定要中道崩殂的造反,加上組織者是自己親生的小女兒, 嬴政過了最生氣的那一陣, 也就沒有太大的憤怒了。
隻是短期內,趙不息在嬴政這裡都隻是逆女了。
麒麟女?想都不要想。
聽到趙不息還在向自己論述她的“秦朝必然滅亡, 你女兒我必然成為新一任帝王”的必然性結論,嬴政心情平靜下來之後再聽就覺得很有意思了。
嬴政玩味的看著一副胸有成竹模樣的趙不息,神色淡漠道:“哦?你覺得秦朝就那麼不堪一擊, 能被你趙不息看在眼中的唯有秦始皇一人嗎?造反在你口中竟是如喝水吃飯一般簡單。”
若是說趙不息不孝吧, 倒也不是完全不孝。嬴政心想,起碼這逆女的所有假設都是在”秦始皇“去世之後做的假設,話裡話外都是對秦始皇的敬畏。
一個小反賊,竟然對他有這樣真誠的敬畏心。
嬴政心情頗為複雜,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繚繞在他心間。
認為他的是一個英明帝王的人有很多, 他的大臣、他的子女都對他十分尊敬崇拜, 可嬴政總覺得他們帶有“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的感覺。
從趙不息這個小反賊口中聽到她對自己誇獎敬畏,嬴政竟然還產生了一種“城北徐公的妻兒誇吾美”的竊喜感。
連趙不息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反賊都知道他始皇帝英明神武, 豈不正是說明了他的確英明神武。
趙不息聽到嬴政的反問, 臉上揚起了得意的笑容。
她爹終於有點開竅了,不再執著於她為何要造反,而是開始思考起造反的可行性了!
正好這地方荒山野嶺唯一有人煙存在的地方還是附近不遠處她的火藥研究基地, 也不怕被彆人偷聽到。
趙不息眉飛色舞,拉著嬴政的手:“爹,這個你可就問對人了,你閨女我精心鑽研了數十年的如何造反,論起造反來,沒人比我更精通!”
“你今年才十二歲,哪來又鑽研了數十年?”嬴政無奈,被趙不息幾句不著調的話逗得是一點怒氣也沒有了。
怎麼看,他的小女兒也不像是能造反成功的人。
“反正就是數十年,這個不重要。”趙不息哼唧,怎麼就不算數十年了,她上一世背《陳涉世家》還是初中生呢,加上這輩子的十二年,就是數十年。
趙不息輕輕將這一茬揭過,接著給嬴政分析為什麼她行秦朝不行。
“秦朝的名將良相的確不少,可是一艘船的方向是否正確,是掌握船隻方向的船長決定的,船上技巧精湛的船工再多,沒有厲害的船長指揮也是沒有用的。秦朝就是一隻大戰船,始皇帝就是這艘戰船的船長,他雄才大略,當然能駕馭這艘戰船衝破前方的一切障礙了。”
“可是良臣易得,明君難求,大秦這艘戰船,可不是誰都有能力駕馭的了的。”
秦是中華曆史上第一個封建王朝,它和後世那些王朝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一是以法家治國,二是軍功製度和四處擴張的屬性,而這兩點就是注定秦朝的臣子必定比後世其他朝代的臣子更加膽大,他們渴望利益,為了得到利益,他們可以在戰場哪個是哪個拚死征戰,有足夠的利益誘惑,他們連死亡都不怕,那其他還有什麼事情是他們不敢做的呢。
秦朝的臣子也沒有經過儒家君君臣臣的思想教育,他們本就是生於不同的國家,雖然現在為秦臣,可實際上並沒有多少維護秦朝的忠誠——他們大部分人本來就是其他國家跳槽來秦國為官的,秦朝滅了他們的故國他們都無動於衷,難道日後其他勢力滅了秦朝的時候他們就能忽然變得對秦朝忠誠嗎?
趙不息總結:“其實說起來始皇帝沒了以後秦最要命的問題就是主弱臣強。”
六國的舊貴族沒有清理乾淨,郡縣製推行的太急促,答應給老秦人的軍功兌現不了,秦律苛刻,北方的匈奴虎視眈眈……這些的確都是很嚴重的問題,可難道秦始皇還在的時候這些問題不存在嗎?為何秦始皇還在的時候,這些問題都沒有爆發呢,甚至是在秦始皇生命的最後幾年,他已經因為身體生命力的流失而有些易怒比不上年輕時候英明,可依舊“祖龍死而地分”。
連恨透了嬴政的六國舊貴族也隻敢暗戳戳傳播一句“祖龍死而地分”,嬴政死了,他們才敢造反。
就連直接推動公子扶蘇死亡,胡亥登基的趙高和李斯,難道他們是在始皇帝死的那一刻忽然性情大變的嗎?嬴政活著的時候,這兩個人可是一個比一個忠誠,輔佐嬴政製定秦律、建立法家天下的李斯甚至還稱得上是曆史上數得著的名相,趙高也是才華橫溢八麵玲瓏的中車令,為何嬴政一死,他們就瞬間從良臣變成了奸臣呢?
歸根到底就是四個字——主弱臣強。
胡亥沒有秦朝的大臣厲害,扶蘇也沒有。扶蘇可能並不差,若是放在太平的時代也能當好一個如宋仁宗那樣的守成之君,可是他麵對的環境並不是太平時代,需要他去掌握的也不是宋朝那樣文氣勝過膽氣的群臣,他麵對的是惡虎和群狼。
趙高和李斯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陳勝吳廣、項羽和劉邦更是一個比一個厲害的反賊,草原上的冒頓也是比肩忽必烈的猛人……無論是秦始皇的哪個子女繼承皇位,想要守住秦朝江山都挺夠嗆的。
畢竟不是誰都是漢文帝漢宣帝的。
“主弱臣強?你認為始皇帝的子女連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