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不息想了想, 也對,這次攻打百越畢竟王賁才是主帥,韓信能在短短數月之內就從一個普通百將一躍而成為獨領一軍的裨將也都是因為王賁的信任。
總不能領導提拔了你, 你做成了大事, 結果轉頭把領導踢到一邊自己獨占功勞吧。
反正北邊還有那麼大一塊地呢, 不著急。
趙不息安心了起來。
“你另外那幾個門客, 如今擔任什麼官職啊。”嬴政仿佛隻是隨口一說。
趙不息順口回答:“範增主管黑石那邊的事情,陳平在禦史監任職, 張良在準備編書事宜, 張蒼和墨家弟子一起畫地圖, 呂雉還在齊地……”
她倒是沒瞞著嬴政, 本來這些事情嬴政要是想知道隨便一查也就能查到。
嬴政心裡打起了小算盤,那個範增就算了, 年紀比李斯小不了幾歲,能活多久還說不定,可剩下這幾個人年紀似乎都還不大。
可自家女兒也需要門客, 他若是都給薅走了, 不息豈不是沒有屬下可用了。
權衡了一陣,嬴政還是暫時擱置了把女兒所有大才都給拿過來先替趙不息存幾年的想法。
“修書……倒是的確是時候開始了。”嬴政被趙不息偶然提起的“修書”提醒了一下, 心想的確可以把修書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原本嬴政是打算先全力南伐百越,等過個一年半載再開始焚書修書,可如今因著韓信這個突發因素, 本來預估至少得打一年多的百越戰爭幾個月就完成了,一下也打亂了嬴政原本的計劃。
今歲已經過去了一半,也不好在一年之內先南征再北戰,總該留一些時間先做好後勤準備再掀起和匈奴之間的戰爭。
這空下來的半年倒是正好能將焚書之事解決。
趙不息聞言眼珠子轉了轉,接著就笑盈盈湊的離嬴政更近了:“爹, 這種統一思想的要緊之事還是要交給自家人啊。”
嬴政睨了趙不息一眼,卻沒有再開口。
趙不息心知她爹這個表現代表此事有戲,連忙發動了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勸諫帝王。
“我知道您心裡肯定是想讓丞相來主持此事,可丞相他已經七十歲了,走路走一陣都大喘氣,收天下之書聚之鹹陽,而後還要篩選出正確的書籍編撰成您需要的教材書分發下去,此事必定極其勞心勞力,丞相他已經老了,把握不住此事。”
趙不息心心念念以為自己是正氣凜然、勸諫帝王的耿直清官形象,可殊不知她現在這幅吹耳邊風的模樣更像是勸帝王疏遠清臣的佞臣。
嬴政聞言麵色卻並沒有改變,隻是輕嗯一聲,示意趙不息接著往下說。
行吧,還是得上猛藥。
趙不息聳聳肩:“其實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哦?”嬴政意味不明道。
“我是您女兒,姓嬴,家國一體,秦的天下就是我家的天下,您是我的父親,我是您的女兒;李斯姓李,秦的天下不是他家的天下,他是李由的父親,李由是他的兒子。”
趙不息笑了笑,“李斯之君王是您,子女卻另有其人,可我的君王是您,父親也是您啊。”
這一點的確是李斯永遠比不上的。
曆史上嬴政死後,李斯會因為自己的利益而背叛嬴政,選擇損害嬴家天下而利於自己,可趙不息肯定,就算有朝一日嬴政不在了,她也會堅決維護嬴家天下的。
縱橫家能以口舌攪動風雲就是因為縱橫家的人勸諫君王都是從君王的利益角度出發的,人總會選擇最利於自己的那個選項。
嬴政也不例外。
嬴政信任李斯,可人性就決定了他比起信任李斯會更信任自己的孩子。
趙不息最後再給這個已經有了偏向的天平壓上了最後一棵稻草。
“若是有朝一日君王和家族有了矛盾,也不知道丞相會選擇損家族而利君王還是會選擇損君王而利家族呢?”
此話一出,原本正輕輕敲擊龍椅扶手的修長手指頓時猛然扣緊了扶手,過了足足一刻鐘才又鬆懈了力氣改扣為搭。
嬴政臉色一點點沉了下來。嬴政本身就是最擅長權術的那個人,權術無非法、勢、術,術即是操縱人心,本身精通權術的嬴政就知道人心到底是多麼複雜的東西。
李斯效忠他,不外乎是他能給李斯足夠的利益,可若是有朝一日他的利益和李斯的利益不再一致了……這時候的臣子可沒有什麼忠誠可言,況且李斯本是楚國人,來秦國也就隻是為了謀一個前程罷了。
嬴政信任李斯,可這份信任也看要和誰對比,君臣之間的信任比起父女之間的信任就差遠了。
“你說的對。”嬴政緩緩道。
他是要天下間隻有他嬴政的聲音,而不是要這天下間隻有法家的聲音。
趙不息捏著嬴政的衣角,笑眯眯保證:“爹你放心,我肯定把你的名字寫在我名字前麵,到時候我先領著人編書,天天都來把稿子帶過來給您審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