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氣, 不生氣。
匈奴的鹽價比秦還要高上數十倍,這逆女囤的三百萬石鹽足夠買匈奴的牛羊,讓匈奴的戰馬匱乏了。嬴政在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 不用管過程, 隻用看結果就行。
可看到趙不息那副心虛的嘴臉,嬴政還是忍不住生氣。
嬴政一把薅住趙不息的衣領, 咬牙切齒:“朕怎麼就生了你這個逆女?每次違反秦律都有你!”
趙不息討好笑笑;“爹, 你放心,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主,怎麼會違反秦律呢?”
“你?遵紀守法?”嬴政一點都不聽趙不息的狡辯,他惡狠狠地咬著牙。
“若是你不知道你是大秦的公主,隻怕現在都要開始造反了吧。養私兵、私自冶煉鐵器,現在還偷偷囤鹽……你知道秦為何要鹽鐵官營嗎?鹽和鐵是關乎天下穩定的東西,你這逆女還真是一個都不落啊。”
趙不息偷偷看了一眼嬴政, 發現他雖然語氣聽著生氣,可臉上並沒有多少憤怒之色,甚至眼底還能看到若有若無的笑意。
心下就知道嬴政估計隻是想嚇唬嚇唬她。
畢竟嬴政就是這麼一個實用主義者, 她拿出來的方法有用,嬴政是不會真的生氣的。
心裡有了底之後, 趙不息就腆著臉蹭到了嬴政身邊,“說那些不可能成真的事情乾什麼嘛,總歸我是你始皇帝的女兒這點不會變。而且我真的很遵守秦律的, 我當然知道販賣私鹽是違反秦律的啦,所以我隻是製了鹽囤著沒有賣。”
嬴政都要被這厚臉皮的逆女給氣笑了, 他揪著趙不息的衣領:“那你的意思是還要朕誇你不成?”
“我為大秦做了這麼大的貢獻,當然應該誇我了。”趙不息厚臉皮道。
麵皮也太厚了吧,嬴政無奈想。
“隻是為大秦做貢獻?”嬴政冷笑, “你這兩年錢可是賺了不少吧,那墨家學宮,還有這數十個工廠,你單單這兩年就往裡麵投了十數萬金了吧。”
趙不息的其他生意都是長線生意,短短兩年想要賺十幾萬金可不容易,如今這麼一聯想,這逆女必定是在鹽上懂了手腳。
鹽,可無論在哪個時候都是暴利。
趙不息嬉皮笑臉:“爹,你放心,我遵守秦律絕對沒有販賣私鹽,我就是賣了一點鹹魚賺了一點錢,我熟讀秦律,秦律之中絕對沒有規定過賣鹹魚違反律法,我是合法商賈。”
聽到鹹魚兩個字,嬴政嫌棄的嘖了一聲。
對於鹹魚,嬴政總是有一種生理性的厭惡,仿佛鹹魚和他有什麼仇恨一樣。儘管嬴政也不知道這股厭惡從何而來,可嬴政就是聽到這個詞就覺得想吐。
“秦律的確也應當再修一修了。”嬴政以前覺得李斯輔佐他立下的秦律已經做夠完善了,可遇到了趙不息之後,嬴政卻發現這逆女總是能從秦律之中找出來漏洞加以利用。
鹹魚是鹽嗎?不是。可鹹魚能當作鹽來用嗎?可以。
可是秦律之中隻規定了販賣私鹽是違反秦律的事情,卻沒有規定鹹魚能不能販賣,這才給了這逆女鑽空子的機會。
修訂秦律,此事就再交給李斯吧。
嬴政心安理得決定的把一項艱巨任務扔給了七十歲的老頭。
“這次就先放過你,若是下次再犯,朕絕不輕饒。”嬴政恐嚇趙不息,手中卻鬆開了攥著的趙不息的後領。
哎?
這麼輕鬆就放過了自己?已經做好了撒腿逃跑準備的趙不息倒是被嬴政這一下給弄懵了,傻乎乎站在原地看著嬴政。
“爹,你不揍我?”
嬴政睨了趙不息一眼,皮笑肉不笑:“你難道還想讓朕揍你,若是你要求,朕也不是不能滿足你。”
趙不息訕訕道:“不用了不用了。”
能不挨揍誰想故意找揍啊。
“那我先去給呂雉寫信讓她帶著鹽到鹹陽來……這些鹽就當作我孝順您的了,隻要換來的牛羊您給我分一部分就行。”趙不息還是覺得她爹不揍她這事有蹊蹺,連忙扔下一句話就走了。
萬一跑慢了她爹再轉變了心思要揍她可就糟了。
嬴政坐在座位上,單手撐著頭,盯著趙不息急匆匆離開的背影,輕笑一聲。
這逆女現在估計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這次沒有挨揍吧。嬴政忽然有些後悔,方才應該多嚇唬一陣趙不息再放她走的。
至於為什麼他這次沒有生氣……
有些自己的小心思,還能實現自己的小心思,有這樣的子女身為父親的嬴政不喜歡,但是這樣的帝國繼承人身為始皇帝的嬴政喜歡。
嬴政揚了揚嘴角,若是他沒認回來趙不息,這逆女說不準真的能熬死他,然後成功造反。鹽、鐵、人才,還有那神仙手段一般的火藥,嬴政捫心自問,他在的時候自然有信心壓製住這樣的人,可若是他當真不在了,他那些子女和滿朝文武誰能壓製住這樣的小反賊呢?
若是有這樣一個反賊在身邊,嬴政恐怕是吃飯睡覺都不安穩,可若是這樣厲害的小反賊是自己的繼承人,那嬴政隻覺得高枕無憂。
不過如今還不能先告訴這逆女,嬴政心想,自己如今才四十有六,年紀還不算大,身強力壯,這逆女也才十四歲,等到他六十歲,逆女也二十有八再告訴她也不遲。
若是讓這逆女知道自己心屬她為繼承人,隻怕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
嬴政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如今嘴角高高揚起的模樣,簡直和後世某些高考狀元的父母表情一模一樣……
唯有縮在角落中絲毫沒有存在感的小史官看到了嬴政臉上的笑,想了想,埋頭奮筆疾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