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眼前那人的時候, 謝千鈞的眼裡閃過了一抹驚訝, 很快就消失無蹤。
倒是阿壤似乎是想要說點兒什麼,但是被謝千鈞給阻止了。
來人本應該是很美的。
說本應該, 是因為這人的大半張臉都被猙獰的傷疤所覆蓋, 僅有右側的半邊臉頰還算是完好。
未被疤痕覆蓋的地方, 肌膚細膩如瓷,一雙剪水秋眸, 看向彆人的時候,似是有什麼情話藏在裡麵,欲語還休,若是心智不那麼堅定的人,很容易被迷惑了神智。
來人正是鶴鳴軒的主人,雲玉梓。
她緩步走來, 在謝千鈞和阿壤對麵的空椅上坐了下來。
“兩位和天玄門有仇?”出人意料的是, 這人的聲音很好聽, 宛如黃鶯啼鳴, 清脆悅耳。
謝千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甚在意地開口,“嗯,是有點兒摩擦。”
“僅僅是”雲玉梓微微側頭,眸子裡滿是流轉的光華, “有點兒?”
“不然呢?”謝千鈞反問道。
她笑了起來, 僅看那半張無暇的臉, 說是如玉沒人也不為過, “你們不用對我如此防備。常言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想,我們現在也算上是朋友了。”
朋友麼?
謝千鈞對此不置可否。
雲玉梓並不在意,她很明白,此時的他們,隻不過是兩個陌生人,縱使有著同樣的敵人,但是該有的防備卻並不會因此而減輕一絲一毫。
幽幽歎息一聲,雲玉梓撫上了自己的麵容,“若不是天玄門,我又會如何落到這種地步。”
她抬眸看了謝千鈞一眼,水一樣的眸子盛了些陰鬱,“我現在的樣子,很醜吧?”
謝千鈞接過阿壤遞過來的茶水,略略抬了抬眼皮,“還好。”
“客人不必寬慰我。”雲玉梓側過臉去,僅以完好的那半張臉示人,語氣裡也帶了一絲冷意,“我知道我現在的模樣很醜。”
謝千鈞:……
其實,在謝千鈞的眼裡,這位叫做雲玉梓的人,還真的是算不上醜。
尤其是……
他垂眸,在劍三係統中看了看自己曾經的捏臉,嘶——那才叫真的不忍直視。
看看那刀疤,看看那黑眼圈,再看看那鼻血,嘖嘖嘖,謝千鈞都不知道當時的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居然會頂著那張臉到處招搖。
不過,幸好當初穿越的時候,謝千鈞已經換上了正經的臉型,不然的話……
隻是想想那個畫麵,謝千鈞都覺得自己有些崩潰。
惡搞歸惡搞,沒誰願意現實裡也頂著一張惡搞臉的。
經過了捏臉的摧殘後,再看雲玉梓的那一張臉,謝千鈞居然也能看出來一些彆樣的韻味來。
頗有些半麵修羅半麵佛的味道。
雲玉梓並不知道此時的謝千鈞在想些什麼,她雙眸不知落於何處,慢慢地敘述著,“我原本是天玄門弟子。”
謝千鈞神色正了正,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也不知道雲玉梓有沒有看見。
倒是阿壤,左右看看,小臉皺得死緊,看起來是有話想和謝千鈞說。
但是阿壤剛張開嘴,還沒有出聲,就被謝千鈞阻止了,他豎起食指,“噓——”
“那天玄門掌門之子,是個徹頭徹尾的紈絝,可惜我當時看不清楚,癡心錯付。等我終於幡然醒悟的時候,已經被他棄如敝履,甚至……”
雲玉梓撫上自己那半麵毀容的臉頰,“他還尋人將我迷暈,放了一把大火 ,奈何,天不亡我!”
她撫摸著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的時候,渾身散發出陰鷙的氣息,“自那之後,我此生唯一的目的就是徹底毀掉天玄門!”
謝千鈞轉著手中的杯子,“所以呢,你要如何做?”
“我們可以合作。”雲玉梓扭過頭,露出了一個微笑,隻不過她的左半張臉讓那個笑看起來十分猙獰。
“你不妨說說,要如何合作。”謝千鈞沒有立即應下。
雲玉梓垂眸,掩去了裡麵的狐疑,“客人可是不信我?”
“我當然不信你。”謝千鈞輕笑出聲,“我隻信我自己!”
言下之意,不管雲玉梓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對於他而言都無所謂,在絕對的實力之下,一切都是浮雲。
雲玉梓端起茶杯,以袖顏麵,掩藏住了唇角的冷意。
“哥哥……”阿壤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想要開口提醒,下一瞬卻被謝千鈞口勿住了唇。
蜻蜓點水一般。
謝千鈞笑意盈盈地看著阿壤,“這麼喜歡撒嬌?”
阿壤一時間會不過神兒來。
雲玉梓輕笑兩聲,“玉梓有一事不明,不知公子可願意解惑?”
“何事?”
“既然兩位如此恩愛,為何還要來我鶴鳴軒?”
“自然是為了……”謝千鈞漫不經心地道,“情趣。”
雲玉梓一滯,麵上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她嗬嗬笑著,“是玉梓大驚小怪了。”
謝千鈞嗤笑一聲,又含情脈脈地看了阿壤一眼。
儘職儘職責地扮演著一個自傲又自大又浪蕩的修士。
禮尚往來,謝千鈞也將自己和天玄門之間的恩怨挑挑揀揀地說了幾句,一番懇談過後,謝千鈞看了阿壤一眼,又看了看外麵的天色, “我們該離開了。”
“公子不妨今日留宿?”雲玉梓挽留道。
“還是不了。”謝千鈞瞥了一眼沉默不語的阿壤,意味深長道,“不方便。”
辭彆了雲玉梓一行人之後,阿壤突然覺得,自己熟悉的哥哥又回來了。
“哥哥!”阿壤一把抱住了謝千鈞的腰,急急地道,“那個女人有問題!”
“我知道。”謝千鈞輕聲道,溫柔地揉了揉阿壤的腦袋,手心裡是與以前彆無二致的溫暖,“被嚇到了?”
“沒……其實還是有的。”想起了之前那個蜻蜓點水般的觸碰,阿壤將臉埋在了謝千鈞的懷裡,悶悶地道,“那個,剛才你為什麼要親我啊?”
“抱歉。”謝千鈞十分誠懇地道歉,“我怕你當時說出點兒什麼來,又不好直接讓你彆說話,所以……”
“那你是發現那個女人的不對勁之處了嗎?”說到這裡,阿壤突然間緊張了起來,“她不是好人,她的心裡對我們存在惡意!”
“我知道。”謝千鈞捂住了阿壤的耳朵,“冷嗎?你耳朵都紅了。”
因為耳朵被捂住,謝千鈞的聲音聽起來就變得有些遙遠,阿壤看著他,又想起了之前在鶴鳴軒裡的輕觸,這下子,不僅僅是耳朵紅了,就連他的臉頰都紅起來。
“我不冷。”阿壤悶悶地說道。
“是嗎?”謝千鈞突然微微彎腰,湊近了阿壤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彌漫在阿壤有些發紅的皮膚上,“怎麼臉也紅了?”
“熱的!”阿壤立刻想也不想地道。
“噗嗤——”
謝千鈞沒忍住,笑出了聲音,“阿壤,我們修士向來是不畏寒暑的。”
借口被拆穿,阿壤憤憤地瞪了謝千鈞一眼。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謝千鈞見再逗下去,阿壤怕是要腦袋上開始冒煙,連忙告饒,“我們回家再說。”
關上房門,謝千鈞便帶著阿壤去了幫會領地。
這裡是絕對安全的,他們可以暢所欲言,不用擔心自己會被聽牆角。
“雲玉梓的話是否可信另說,但是她這個人對我們而言,絕對是懷有惡意的。”兩人在唱晚池旁坐定後,謝千鈞開口道。
“哥哥是如何發現的?”
謝千鈞指了指自己的臉,“她的那一張臉是假的。”
“什麼?!”阿壤驚呼,“所以她沒有毀容!”
謝千鈞點頭,“不錯。”
“可是……”阿壤狐疑地看著謝千鈞,“哥哥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
謝千鈞看著係統界麵上顯示阿壤,笑得意味深長,那麼明顯的一張麵部掛件,他眼睛又不瞎,當然看的十分清楚。
不過,係統的事情很難和阿壤解釋,謝千鈞乾脆取出來一張麵具扣在了自己的臉上。
阿壤立刻恍然,“我明白了!她麵上的燒灼疤痕是用法器搞出來的!”
謝千鈞點點頭,讚了一聲,“阿壤最聰明了。”
“沒有哥哥聰明!”
謝千鈞笑了幾聲,在心裡琢磨,自己一直和阿壤這樣商業互下去也不太行啊,總不能以後那啥了也要這樣你誇誇我,我誇誇你吧?
不過……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謝千鈞的眸子裡閃過了一絲狡黠之色,其實,要是真的那啥了,這樣彼此“商業互吹”一下也不錯,算是……情趣?
絲毫不知道謝千鈞的想法已經拐到了十萬八千裡以外,阿壤還在認真思考之後的對策。
“雲玉梓還邀請我們共商大計,那我們還要去嗎?”
“去!”謝千鈞斬釘截鐵道,“既然那雲玉梓的臉是假的,那麼她說的那些經曆也很有可能都是假的,哦,不對,說不定裡麵有真的。”
“是什麼?”
“那天玄門的掌門之子可能真的是個紈絝。”謝千鈞認真道。
接下來幾日,謝千鈞和阿壤又去了鶴鳴軒好幾次,接待他們的人仍舊是暄暄。
暄暄顯然對此很是上心,又細心搜尋了不少點心的做法,每日謝千鈞和阿壤過來的時候都有新的點心可以吃。
“暄暄姑娘真是心靈手巧!”阿壤真實心實意地誇讚道。
暄暄抿唇,笑著道,“公子謬讚了。 ”
“不謬讚,不謬讚!”阿壤卻是認真地反駁,“我說的都是實話。”
“那暄暄便謝過公子誇讚。”暄暄眉眼彎彎,軟聲道。
臨行之前,暄暄還特意將阿壤不曾吃完的點心細細包裹起來,“這些點心啊,涼了吃也不影響口味的,小公子帶回去可以當做夜宵吃。”
“好!”阿壤抱著籃子,隻覺得自己幸福極了。
一旁的謝千鈞眸子暗了暗,嗯,我也會做。
回去之後,一進入幫會領地,阿壤就立即打開了盛裝點心的籃子,取出來最底層靠近中間的那個點心,掰開後,裡麵是一塊碎裂的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