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蒼竹林寺,杳杳鐘聲晚。
千佛門坐落於晏州長餘郡,一個喚做曲浮的小鎮上。
曲浮鎮臨近南海,氣候溫暖潮濕,最惹人矚目的就是叢生的竹林。
一叢叢,一片片,綠意盎然,挺拔蒼翠。
而千佛門就在曲浮鎮的西南側,廟宇中也植滿了綠竹,偶爾輕風拂過,簌簌聲不絕於耳,和著誦經聲,頗有些閒雲野鶴之感。
千佛門雖是宗門,但是其布局卻仍舊是寺廟的模樣。
清晨,正是早課的時候,誦經聲朗朗,然而卻有一個小和尚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一眼在人群中尋到了懷澄的身影,小和尚扒著門框,是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若是進去了,怕是要打擾師兄們的早課,但若是不進去……
他看了看手裡的玉簡,若是耽誤了懷澄師兄的事情可如何是好?
好在,小和尚扒在門框上的時候,懷澄似乎是心有所感,看了過去。
見懷澄師兄看向了自己,小和尚眼睛一亮,立刻對著懷澄招了招手,還把手裡的玉簡晃了晃,把那上麵寫著的一個急字指給懷澄看。
懷澄雖然心有疑惑,但是看到那個急字之後,躊躇了一下,還是起身,悄然間走了出去。
“什麼事?”
“師兄師兄!有人送來了這個!那人說自己是太虛仙宗的人!”小和尚仰起頭,因為懷澄太高,他不得不退後了幾步,好讓自己仰起來的脖子不要那麼累。
“太虛仙宗?”懷澄不由得在心裡疑惑起了對方的來意,他們千佛門與太虛仙宗之間的關係,不好不壞。
“此時可告知主持?”
“還沒有。”小和尚搖頭。
懷澄伸手在小和尚的腦袋上撫了撫,溫聲道,“我知曉了,去吧。”
小和尚走後,懷澄看著手上的那一枚玉簡,手指在那玉簡上輕輕地摩挲了幾下,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他喃喃道,“莫非……事情與玄蒼門有關?”
千佛門雖然向來與世無爭,以渡儘天下惡人為己任,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雖然佛祖慈悲,但也有金剛怒目。
所以,對於這天下大勢,千佛門也是十分關注的。
尤其佛修……修行地深了,總是能看到一點兒東西。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懷澄不曾猶豫,直接抬步走向了主持的廂房。
“師兄。”懷澄雙手合十。
懷澄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在宗門內的輩分卻極高,與主持懷意同輩。
懷意一身素衣袈裟,看見懷澄後,笑著道,“懷澄,來,我們不妨先手談一局。”
懷澄有些猶豫,他還記掛著那個寫著急字的玉簡。
“來。”懷意伸出手,指著一旁的黑白棋子,“你是準備執白,還是執黑?”
懷澄看著被盛在小翁中的黑白棋子,毫不遲疑地道,“黑。”
見懷澄落座,懷意拈起一枚白子,放入了棋盤之上,“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在自責。”
懷澄沒有言語,沉默地落下了一子。
“懷靜……”彼此交鋒過一回之後,懷意忽然間道,“畢竟天生魔心,他會墜入魔道,本就是天意注定。”
“師兄。”懷澄抬起頭,沒有回答他之前的那個問題,轉而道,“師兄已猜出來這玉簡上說的是何事了?”
懷意在心裡歎息一聲,“是有些猜測,還是與懷靜有關。”
所以才會拖延時間。
懷意看著自己的這一位師弟,心裡很是感慨。
懷澄與懷靜從小一起長大,隻可惜……一次曆練之後,也不知道懷靜經曆了何事,若非懷意一直心有警惕,懷靜的背叛怕是要讓千佛門元氣大傷。
懷澄一直為此很是自責,若是他一直跟在懷靜身邊的話,說不定就可以阻止,然而……
“魔心浸染魂魄,會無限放大人內心的惡意,懷靜的墮落,不可避免。”懷意落下一子,棋局已定。
懷澄沒說話,直接捏碎了玉簡,倏然間,半空中淺色的線條蠕動,彙聚成了幾行字。
“魔種?”懷意雖是坐在懷澄的對麵,但是那玉簡形成地字卻十分古怪,不論是正麵看,還是背麵看,都是十分正常的字體。
“懷靜最近如何?”
“正在抄寫《金剛經》。”
“師弟。”懷意立刻就做出了決定,“此事我會親自處理,恰好軒轅皇室送來請帖,你便代我去一趟罷。”
沉默了一會兒後,懷澄終於點了點頭,“那便依照師兄所言,不過,此時我會親自回複玄蒼門。”
“自然。”
在推開房門之前,懷澄頓了一下,問了今天的最後一個問題,“佛骨失竊許久,為何忽然間要將其尋回?”
懷澄的眸子看向了遠處,“師兄,又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生靈塗炭。”
***
“懷靜最近倒是老實。”拆開千佛門送回來的密信之後,謝千鈞挑眉。
不過,阿壤的心思顯然不在這上麵,“哥哥,我們為什麼不留在太虛仙宗裡聽聽遲少蘊的話呢?”
“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謝千鈞用兩根手指拈著那一枚玉簡,下一瞬,他指間火焰跳躍,幾個瞬間就將那一枚玉簡徹底焚毀,因為煉製的丹藥越來越多,謝千鈞的控火訣也是掌握的愈加精熟了。
“魔門的算計我們已經知曉,剩下的,就是順藤摸瓜,將潛伏在宗門內的釘子揪出來,而這就不需要我們再動手了,各個宗門會自己處理好。”
正魔大戰之類的,自古至今,就所流傳下來的記載中,就又不下十次。
就好像是一個循環,隔一段時間就要來一次,然而,並不是正道宗門次次都占據上風的,最嚴重的時候,魔門甚至占據了整個玉珩大陸的半壁江山!
不過,萬年前的那一次,魔門幾乎被斬殺殆儘,最終隻能龜縮到祚州。
祚州雖然被稱為州,但實際上卻隻是一個小島,隻不過小島與大陸之間距離極其遙遠,就算是修士也極難越過。
如此,整個玉珩大陸才能夠安穩這般長的時光。
“那我們玄蒼門裡會不會也……”阿壤進展地問道。
“沒有,放心。”謝千鈞篤定道。
若是真的有人對玄蒼門心生歹意,會自動變成紅名的。
而就謝千鈞所感受到的,玄蒼門裡的人名字都是綠色的,也就意味著所有的人都是他們的同盟。
“事情也解決得差不多了。”謝千鈞牽起了阿壤的手,“我準備下個月就就帶著小家夥兒們去珩州。”
“去參加鬥戰台麼?”阿壤立刻就想起了之前謝千鈞的計劃。
“嗯,之後再去梓州。”想起宗門內小家夥兒,謝千鈞忍不住歎氣,“他們的實戰經驗太少,趁著魔門之人暫時還沒有注意到我們的時候,儘快讓他們增加一些自保的能力。”
“哥哥說的對!”
“不過,在那之前,阿壤。”謝千鈞伸出手,壓住了阿壤的後頸,“那個囚禁被人的藤蔓鳥籠,你究竟是如何想出來的?”
一般而言,囚禁人的時候,直接用四方的籠子就可以了,不是麼?
“啊?”阿壤怔了怔,“就那樣想出來的啊?”
“你確定?”謝千鈞湊到了阿壤的臉頰處,和他視線相對。
“當然啦!”阿壤一邊說著,一邊挪開了自己的視線。
他心虛了。
謝千鈞在心裡肯定地道。
“先前於風川給你的春宮圖冊上,我不曾看到鳥籠,所以……”謝千鈞伸出了手,“交出來吧。”
阿壤卻還是在裝傻,“啊?交出來什麼?”
謝千鈞忍不住曲起指節,敲了敲阿壤的額頭,“你這一次又是從哪裡弄到的?嗯?”
他早就警告過於風川,沈風遲這段時間忙著尋找聞子規,也顧不上阿壤,而其他人,都不像是會教壞阿壤的樣子。
“這個……”阿壤蔫蔫的拿出了另外一本“春宮圖”,“我是從宗陌那裡拿來的。”
宗陌
謝千鈞拿過了那一冊書,隻是翻看了幾頁之後,就猛得合上了,這……
如果說之前於風川給的那一本還在正常範疇的話,那這一冊,就更加偏向於……囚禁。
不過想一想宗陌與雲林之間的事情,謝千鈞甚至覺得自己也能理解宗陌的感覺了。
這憋得太久了,說不定真的會有些……變……態。
“還有彆的麼?”謝千鈞將書收起來後,接著問道。
“沒有了。”阿壤搖頭,語氣裡甚至還有些歎息。
這……
謝千鈞一瞬間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沒收小孩子書籍的惡劣家長……
“我去通知其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