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
劉意收回了看向紙人的目光, 轉身走到了灶爐轉了一圈,又在案板那邊看了,見東西還算齊全, 於是動起了手揉麵,同時又叫紙人燒水預備著。
見紙人動了起來,她抬頭瞟了一眼周遭。
除了一直給她打眼色的胖廚師,明顯還能發現離她們較遠的兩個掌勺師傅也一直抬頭往這邊看著,同時也趁著守著他們的不注意,一直用手勢指著屋頂。
劉意心裡一緊,這才發現屋裡除了他們四個,其餘的紙人也一直沒有抬頭往上看過。
而那紙人也是奇怪, 不管讓它做什麼, 可眼睛始終盯在她的身上沒有離開過。
也是這時候,劉意才發現紙人的嘴上一直保持著向上咧著的笑模樣:
“……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麼?”
紙人被她問住, 也沒有收斂, 隻是牛頭不對馬嘴的回了一句:“……小夫人肯定要後悔了。”
什麼小夫人?
她一臉懵的看了一眼周圍,決定暫時忽略紙人的奇怪樣子,隻是警告了說:“不要看著我, 你看著灶爐, 把火架起來。”
“好。”
紙人倒也沒有反駁隻是收回了目光,可劉意瞧見它的樣子, 心裡說不上的難受。但也隻能強忍住不安的情緒,一邊揉麵一邊悄悄的抬頭往上看了一眼。
這一看, 她頓時就怔住了, 隨即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猛地把頭低了下來。
那是什麼?
整個屋頂,除了燒起來火的灶爐頂上, 其他地方密密麻麻的都是蠕動的肉塊。每塊肉瘤都連接著一條肉管子,空洞的肉管一呼一吸的張合著,就像是人在呼吸一般。
劉意臉色發白,手也忍不住抖了起來。
“···小師傅,你怎麼了。”
不知什麼時候,紙人竟直溜溜的看了過來。
她瞬間感覺像是被目光鎖定了一般,急中生智的抱著揉麵的木盆走到灶爐那邊。
她立馬故意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說著問起了鬼宅主人的事,這才糊弄了過去。
見她問的也不算辛密,紙人便被轉移了注意力,一五一十的說了起來。
原來此間的主人姓杜,因著子孫孝順,每逢時節都不忘燒些紙錢香燭,長久下來也算是此地陰司地界的富戶。
在此處置了鬼宅,買了美婢,納了小老婆,加上賄賂鬼差和判官,日子過得比做人還要舒坦,時間久了竟在陰界有了以錢賄官不去投胎,做長久富翁打算。
這次作宴席請客,原是為了杜老爺在陽間的兒媳。
杜老爺的獨子是秀才杜久畹,人雖對去世的爹娘孝敬,可家裡貧寒,老大年紀才娶了媳婦兒,自然對其是十分的真愛。
可媳婦兒自從去年冬天以來就纏綿病榻,終日不得起身,家裡人想儘辦法都沒好起來。
杜老爺在陰間也是呼奴喚婢的,四方打聽之下,才曉得原來是兒媳婦陽壽已儘,不日就要被鬼差拘走魂魄。
想到自家兒子尚未有後,杜老爺便附身與兒媳身上,打算等到鬼差到了求個情。正好這一見麵,發現都是熟人,於是舍了老臉,萬般求情,又許諾了諸多的好處,方才留下了兒媳。
“……這回請幾位師傅來,正是聽說那四位大人都好口舌之欲,且在陽間愛吃幾位的東西。”
劉意聽紙人話裡話外都是杜老爺為了子孫如何,沒有半個字提到杜老婦人,不由得疑惑的問道:
“……這樣的事,那杜老太太就沒有表示?”
這話一出,紙人渾身一哆嗦,紙腦殼左右搖動了幾下,再不說話,好半天才磕磕絆絆的吐字說道:“···小師傅的肉餡兒可需要再做?”
“不用,我自帶了來。”
沒有得到回答,劉意看了眼被她放在旁邊案上的肉餡兒木盆,又注意到和她緊挨著的那個胖廚師頻頻對她示意,眼睛一轉,便故作苦惱的說到:‘隻是沒有骨頭湯做底料,怕是味道……’
一聽她的話,那紙奴婢就忙著站了起來,趕緊說:“骨頭倒是多,隻是不知道小師傅需要什麼骨頭。”
“雞架子骨最好,勞煩姑娘再拿些蔥段和醋。”
那紙奴婢一聽,立即表示後頭食庫裡有,她馬上去拿。
紙人一走,胖廚師忙往鐵鍋裡摻了一瓢水,就跑了過來,哆哆嗦嗦的對劉意,問道:“女娃娃,你是活人吧?”
不待劉意點頭,那胖廚師就哭喪個臉,麵露恐懼的一邊看著廚房裡其他動作一板一眼的‘人’,一邊低聲說道:“咱們進了鬼窩了,這可怎麼辦哦。”
“——大叔低聲,頂上有古怪。”提醒了對方後,她才故作大聲的說到:“…做了飯菜,應該會把咱們送回去吧。”
“什麼——”
胖廚師了愣了一下,隨即抖了一下身子,眼睛忍不住四處瞟了起來,“它…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