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不動就打孩子,動不動就打孩子,就打她一個,村裡哪個姑娘能比我們檸檸還乖?我就沒見過比檸檸還乖的孩子,她怎麼舍得老打她?檸檸又不是她養大的?
檸檸出生後,江爸忙著開養雞場,江媽也過去給他幫忙,兩人忙的腳不沾地,江檸生下後,除了在月子裡,江媽可以說是沒有帶過一天,都是老爺子走到哪抱到哪兒,去地裡乾活都帶著,用米湯一口一口養大的,再大一點,就走到哪兒扛到哪兒,鋤個地都讓小江檸騎在他肩膀上。
農村的孩子都是這樣散養長大的,包括江鬆江柏都是,隻是前兩個至少還吃了她一年的奶,江檸兩個月都沒吃到,就斷奶了。
江爸歎了口氣:“你又不是不曉得她那個脾氣。”
欠了那麼多債,她雖然跟他一起累死累活的賺錢還債,可心裡哪能沒有一點怨氣?實際上身體的勞累和巨額的債務讓她怨氣和壓力非常大,隻是趨利避害的本能讓她把所有怒氣和怨氣,都發在了弱小年幼的江檸身上。
江爸回到家,隻囫圇地吃了點東西,拿著手電筒,急忙往山上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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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虎豹少了,但豺狼可一點不少。
這些豺狼膽子特彆大,經常下山來村裡偷雞偷豬吃,搞得現在養豬的人家,家家戶戶都要加固豬圈,晚上稍微聽到點動靜,都要出來看看是不是自家的豬被狼偷了。
這一段山路,江爸這個成年的壯漢走起來都心有惴惴,何況江檸這麼點大的小姑娘。
江爸越想越擔憂,一會兒擔憂山上的豺狼,一會兒又擔心她一個孤身往山上跑,假如遇到壞人可怎麼辦?這附近可不止他們一個村子。
他步子越發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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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爸會來找她,這一點是江檸沒想到的。
她一個人獨立慣了,很多時候,她覺得自己像個沒爸沒媽的人。
尤其在爺爺去世之後,世界仿佛就她孤身一人。
天大地大,沒有地方是家。
此後她就很少回來,即使是過年,她也找理由不回來。
村裡人都笑話江爸江媽:“姑娘都白養了。”
“你看養姑娘有什麼用?大個子家還培養成了大學生呢,人跑的過年都不回來!”
那時候她還未婚,江爸就惆悵地問她:“你還能在家裡過幾個年啊?”意思是,結婚之後就要在彆人家中過年了。
江爸心軟重情,就喜歡讓孩子們都在他身邊,熱熱鬨鬨的,可惜,除了二哥,老大老三一個都不在身邊,一年到頭人影都見不到一個。
江鬆更甚,好幾年都沒有消息,都說被騙到傳銷窩裡去了,好不容易聯係上了,人直接在一千多公裡外的川省定居了。
“你怎麼來了?”江檸拉開燈,過來開門。
江爸拉她胳膊:“跟我回去,一個人在這裡哪行?”
江檸今天心情有些不好,緩緩掙開江爸的大手:“回去做什麼?回去挨打嗎?”
江爸勸她:“你媽就那脾氣,發過一陣就好了,你忍忍,等開學就好了。”
江檸這輩子最聽不得的,就是一個‘忍’字,她爸教她忍她媽,她媽教她忍外麵人的欺負,忍字頭上是真有一把刀啊,刀刀割的都是她。
江檸冷笑一聲,坐在爺爺做的竹椅上:“被打的不是你,疼的也不是你,你當然會叫我忍。”她有些諷刺地輕笑著說:“我真的不懂,正常的父親,看到自己孩子被打,應該是護著,而不是旁觀自己孩子被打,毫不作為。”
她坐在椅子上,微抬著下巴,仰著臉斜看著江爸,姿態語氣閒適的像在說彆人的事,仿佛這個被打的對象,並不是她,語氣平靜又輕鬆:“我常常不懂,常常反省,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總是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