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檸卻笑著搖頭說:“不了,我自己去賣。”
原本她身上沒錢,連擺渡的錢都沒有,現在爺爺將他攢的錢都給了她,雖也不多,可一來一回坐船的錢是夠了。
現在還不到逢集的時候,江檸便決定再去抓一些小龍蝦。
江爸之前也想著抓一些小龍蝦接著賣呢,現在女兒去賣,他也不好和女兒搶生意,便又去河灘上摸魚了。
經過這兩天的大掃蕩,河灘上的魚基本都被摸乾淨了,剩下的一些小魚屎也都被暑假在家的孩子們給撿的差不多。
江爸摸了一早上,一條大魚都沒摸到,隻摸到兩條小臂長的黑魚,江爸乾脆將它們放生了,專注的摸一些田螺和河蚌回去,養在院子裡。
江媽見到江爸回來,臉色很不好看地說:“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你們死在外麵了呢!”
江爸一聽到死字,就想到昨天女兒差點就抹了脖子的事,皺著眉說:“跟你講了多少次,彆打孩子彆打孩子,你怎麼老是打她?你曉不曉得昨天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檸檸就拿刀把脖子抹了,我現在想起來都是一身的冷汗。”
江媽也被嚇了一跳,高聲罵道:“這作死的東西,我就罵了她幾句,哪裡打到她了呀?跑的比兔子還快,還尋死覓活?小小年紀都敢拿刀抹脖子了?她想死怎麼不死快點?早點死了清淨!”
“你小點聲!”江爸喝道:“你這一張嘴,講話就跟刀子一樣,她正是自尊心最強的時候,你天天這麼罵她,誰受得了?”
江媽也氣道:“罵幾聲都受不了了,那要是生在彆人家,不是要死好多回啦?”她是真的氣,但也沒懷疑江爸說的是假的,實在是這個女兒從小就老實蠢笨,怕她一氣之下真能做出抹脖子的事來。
這都養到十五歲了,出去打幾年工,都能給家裡掙許多錢了,再過幾年嫁人,還能收不少彩禮。
她家可是給姑娘讀了那麼多年書呢,彩禮不得多收一點?
她說:“我可真沒拿她怎麼樣,我也是聽她攛掇你用農田養那破龍蝦,氣狠了才拿了扁擔追她,追上了難道我還真打?那是氣不過想給她點教訓,那天的事你們都看到了,我可沒打她,就為這點事,她就拿刀抹脖子?”
江媽突然頓了一下,心想難道是她怕她打她,怕的抹了脖子?
這丫頭膽子不會這樣小吧?
江媽越想越覺得還真有可能,她從小就怕她怕的厲害,用他們這的土話講,看到她嚇的都能尿褲子。
又想到她這些天跟她頂嘴的事,覺得讀書這事對她就這麼重要?隻說不讓她讀書了,就整個人性格大變,現在連抹脖子的事都敢做了,又怕她真死了,白養到這麼大。
江媽緩了緩氣道:“你跟她說,叫她乖乖跟月琴打工去,過年把錢給我一分不少的帶回來。”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打工打工,打工能有什麼出息?還不都是在給人家掙錢?”江爸皺著眉頭很不讚同:“你讓檸檸把大學讀出來,考個公務員,吃公家飯,以後也不知道有多吃香,和她兩個哥哥也能互幫互助。”
“就是不能當公務員,當個公辦的老師,一輩子旱澇保收,也比打工強不知道多少倍。”江爸說:“你彆一天到晚聽人家攛掇,讓孩子們去打工。”
江媽氣道:“就你曉得這些,我不懂!我不曉得女孩子當老師好嗎?可家裡三個人念書,高中學費全都要我們掏,明年兩個大的又要上大學,還要備上鬆子結婚的錢,處處都要錢,哪樣不要錢?”
江媽放下手裡的衣服:“你不能隻顧著眼前吧?眼下她去上學是行,那後麵呢?鬆子和江柏馬上就要上大學,上完大學都二十好幾了,馬上就要結婚,結婚總要有房吧?你家裡現在還住這麼個破房子!”江媽在念道‘破’字時,臉上那嫌棄的表情都快溢出天際了,她指著自家那矮小陳舊的屋子:“你自己看看,哪家的姑娘願意嫁過來?”
江爸沉默了。
江媽說:“你天天就曉得做好人,我來當惡人。”她表情十分厭煩:“她才十五歲,真想要念書,明年也才十六,怎麼就不能念了?月琴那裡工資這麼高,一個月兩百,一年就是兩千四,有這兩千多塊錢,明年鬆子他們上大學,我們也那麼緊巴巴的,又不是做多難的事,當個服務員,風吹不著,雨淋不到,這麼輕鬆的活都不乾,那跟我們到工地上搬磚去,讓她搬一年磚,保證以後她呼呼的去!”
前世江媽也是這個理由說服了江爸,讓江媽在拖拽江檸上三輪車時,沒攔著她。
後來江檸也確實回來重新複讀了。
江爸不說話,江媽就知道他是同意了。
江媽一邊晾曬衣服一邊說:“我是她親娘,不是她後娘,她念了這麼多年書,我對她也是仁至義儘了,等她兩個哥哥上了大學,家裡寬裕了,她自己也掙了錢,想去念書我難道會攔著她不讓她念嗎?”又說:“行了,彆搞你這些破玩意兒了,你昨天不是說抓小龍蝦賣嗎?趁這兩天多抓些小龍蝦,等逢集的時候賣。”又說:“鎮上要是賣不掉,你就拿到市裡去看看!”
江媽雖說不願意養小龍蝦,卻不會跟錢過不去,這東西能賣錢,江媽自然就讓江爸繼續去賣。
他們這裡離他們本市很遠,卻與鄰市很近,從他們這裡過了渡口,騎車兩個半小時就能到。
他們這邊的人如果有什麼事,都不會去本市的市裡,而是去鄰市,就連後來買房子,都是買鄰市的多。
江媽說的市裡,就是鄰市。
江爸原想做些螺肉醬的,聞言將田螺都養在盆裡吐沙,拿了竹筐去撿龍蝦。
到時候檸檸在鎮上賣,他就去市裡賣。
很快就到了逢集的日子,這兩天江爸和江檸都攢了不少小龍蝦,兩人天蒙蒙亮就起來燒小龍蝦。
江爸燒,江檸就去摘黃瓜和青紅椒,大蒜也拔了許多,到時候放小龍蝦裡當點綴。
一鍋燒不下,江爸還分了好幾鍋,江檸乾脆就做了好幾種口味,有蒜香的,有麻辣的,有香辣的,每種各裝了一桶,又裝了一盆配菜,然後又急匆匆的往船上趕。
江檸去鎮上要坐船,江爸去鄰市卻隻需騎自行車就行了。
聽江爸說他要去鄰市後,江檸跟大伯娘借了秤,騎上自行車:“爸,你去鎮上賣吧,我去市裡。”
她想去市裡買一些書刊,這些鎮上是沒有的。
鄰市對他們這裡的人來說,就和他們的後花園沒區彆,去的人非常多,非常熟悉。
江爸不放心她,“你還是去鎮上吧,趕集的人多,去市裡還得騎兩個多小時的車,這車你不好騎。”
江爸的自行車是二八大杠,車子又高又大,前麵還有一條大杠,對江爸這也個高腿長的人來說,這樣的二八大杠自行車,他騎剛好,可對於矮小瘦弱剛剛開始發育的江檸來說,就太大了。
江爸說:“你騎上去我怕你腳都夠不到車蹬。”
確實夠不到,江檸一言不發的下車去調整坐墊高度,江爸直接過去給她將高度調到最低,拍了拍坐墊:“還是高啊,你來騎騎看。”
江檸都做好將腿從大杠下麵的洞中穿過去,斜著騎的打算了,沒想到坐墊調低後,她勉強能夠到車蹬,又將兩個木桶往自行車後座的兩邊捆綁,江爸見她倔強,也來給她幫忙。
他實在不懂女兒為什麼要跑那麼遠去市裡,要他說,去鎮上多方便,下了船就到了,可他也發現了,小女兒的性子和小兒子的性子一樣犟,養的三個孩子都是犟種。
這也是江檸第一次騎車去鄰市,以前回來都是開車,走的也不是這條路,這條路中間要穿過好多個村子,再通過好幾個鎮子,以前開車很快就能到的地方,騎車真的需要好久啊。
路上遇到幾個有集市的鎮子時,她還下車買了塑料袋,順便賣了一些龍蝦,等休息夠了後,她繼續往市裡踩。
六點不到就出發,一直到八點多才到市裡,她對鄰市很熟,但對這個年代的鄰市不熟,就問人民商場怎麼走。
即使是幾十年後,人民商場也依然是鄰市的市中心位置,十分繁華。
江檸家離鄰市雖不遠,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種方言,好在兩地毗鄰,婚姻互通的很多,鄰市的話江檸雖不會說,但能聽懂,她自己也說普通話,彆人也能聽懂,很快就在熱心的大爺大媽的指揮下,來到了人民商場。
果然不愧是市中心位置,來逛人民商場的人非常多,江檸就在商場外麵的樹蔭下,找了個位置鎖好車,打開兩隻大木桶叫賣起來。
鄉下龍蝦多,市裡卻不常見,江檸又搞了個試吃活動,來人民商場逛的人一般都不缺錢,又多是小年輕,他們嘗過後覺得好吃,也不好意思不買,都會買個一兩斤,江檸又每份裡麵切一根黃瓜的黃瓜條和青紅椒給他們拌上,原本一斤的龍蝦能拌出一大碗來,買回家做菜喝酒都很體麵,沒多少時間,兩木桶的小龍蝦就賣完了。
江檸賣完龍蝦沒急著回去,而是去報亭,買了《最小說》《知音》《故事彙》《青年文摘》《讀者》等雜誌刊物,有短篇的,也有可以連載長篇小說的雜誌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