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的時候,萬臻接過司機提著的小箱子,拿出了爺爺的遺照。沈鶴看到臉色微變但沒有阻止。院子的樹木茂盛,萬臻閉上眼就能想到早春時節的玉蘭花大朵盛開在綠意盎然中的樣子,夜間玉蘭花落在一片寂靜中的聲音還回蕩在耳邊。
萬臻十五歲那年的一個月夜,邊柏翻牆來到萬臻家的後院。萬臻趴在二樓房間的窗沿上看著邊柏,邊柏仰著腦袋看著萬臻,兩人就這樣靜靜的看著。那時候明明每天都能見著麵,可就是覺得時間不夠,把彼此的樣子刻在骨子裡都不夠。萬臻記得,一朵盛放的廣玉蘭從枝頭墜落,輕輕的擦過邊柏的肩膀,月光拂麵,邊柏笑得滿眼滿心都是自己的倒影。
萬臻沿著石子路走著,看到了從院子後走出來的邊柏。沈鶴一看到邊柏就站在萬臻麵前,萬臻對著沈鶴的後背就能想到沈鶴臉上的憤怒。邊柏倒是不在意,對沈鶴說,“怎麼,這宅子給了你,我回來看看也不行?”沈鶴下巴微抬說,“你少在這裝什麼正人君子,新區那幾塊地你吞的倒是爽快吧。”邊柏就知道沈鶴當著萬臻麵免不了說幾句,但萬臻不理會兩人,隻是眼神遊離的望著院中的那棵廣玉蘭樹。沈鶴轉身摟過萬臻的肩,就在萬臻經過邊柏身邊的時候,邊柏用力的扯了萬臻的胳膊,萬臻一個沒留神手中抱著的相框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玻璃鏡框摔的粉碎,邊柏沒反應的過來放開萬臻,萬臻看著地上的照片咬了咬牙掙開邊柏的手,蹲下身子,伸手將玻璃渣中的照片拿了出來。邊柏看到萬臻指尖沁出的猩紅點點,和黑白照片上的老人,彆過頭終是不敢再看萬臻一眼。
在萬臻人生中可以細數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中,沒有一樣是邊柏不曾虧欠她的。
萬臻走進房子,站在玄關處看著客廳。
年少的自己坐在沙發上拿著課本,邊柏的腦袋枕著萬臻的大腿,眼睛彎成了一條橋,不時的伸手去撩撥萬臻,萬臻騰出一隻手和邊柏打鬨,邊柏反手握住萬臻,十指相扣。
“發什麼愣呢?”沈鶴拍了下萬臻,拉著萬臻坐在沙發上。沈鶴看著萬臻受傷的手指準備去找醫藥箱,第一反應就是打開電視牆左下角的第一個抽屜,沈鶴看到裡麵放著的醫藥箱時還是愣住了。邊柏居然真的把這個宅子原封不動的保存著。
沈鶴拿出醫藥箱放在茶幾上,蹲著把萬臻的左手攤開,用棉棒沾著藥水輕輕的擦著,萬臻指尖碰到藥水的時候忍不住的抖了下。萬臻從小就特彆怕疼。
沈鶴擦完藥抬頭對萬臻說“我不在家的時候你有什麼事對林媽和宋叔說就行了,我知道你不愛熱鬨。你也可以給我打電話。”萬臻點了點頭。
家裡的傭人都配得和以前萬家的一樣,兩個人。萬臻突然很想念傅遙夫婦,傅姨燒的菜和能一把扛起幼時的自己的傅叔。
萬臻從小沒有父母,萬老爺子心裡多少對孫女抱著愧疚。若不是他當年不同意兒子的這門婚事,萬連愷也不會為了和父親反抗一氣之下去了中東當誌願者。幾個月後,易老爺子等到的是兒子的遇難消息和挺著肚子紅著眼圈站在院子外的兒媳婦。萬老夫人知道唯一的兒子遇難以後便病倒了,臥床不起。萬老爺子沒辦法隻好接受了懷著孕的葉錦之。葉錦之本就是弱不禁風的身子,丈夫死後更是抑鬱攻心,八個月時便早產生下了萬臻,自己卻連剛出世的孩子一麵都沒見著就斷了氣。
京城的冬季難得的迎來了一個晴天,萬臻下樓問林媽“林媽,家裡有苦杏仁嗎,我想吃了。”林媽連連答應,這是林媽為數不多的聽到萬臻的聲音,清亮的嗓音溫柔,不似萬臻表明上看起來那樣的冷若冰山。
萬臻端著一小碟苦杏仁,坐在二樓的大陽台上,窩在搖椅上,身上披著薄毯。纖細的手指時不時的捏起一顆苦杏仁,塞進嘴裡慢慢的嚼著。陽光隔著玻璃照進來包裹著萬臻,就像一顆晶瑩剔透的琥珀。
傍晚回家的沈鶴輕手輕腳的上樓,走近萬臻正準備說話時萬臻像知道沈鶴來了似的突然回頭對沈鶴笑了笑,沈鶴一下子就愣住了。
萬臻看到愣著的沈鶴又笑著端起了竹藤桌上的苦杏仁,問沈鶴說“我記得以前蘇阿姨最喜歡吃杏仁酥了,你也嘗嘗吧。”沈鶴聽到這句話馬上臉色微變手“唰”的一甩,把瓷盤摔到了地上,萬臻依然笑著看沈鶴,“你說這麼多年,我怎麼不知道蘇阿姨有心臟病呢?”沈鶴冷著臉一字一句的說“萬臻。”萬臻輕聲笑了下,起身準備離開,沈鶴看到萬臻麵不改色的赤腳踏過地上的碎渣時終於忍不住一把攔腰抱起萬臻走進屋內,沈鶴幾乎是把萬臻摔到了沙發上,“你鬨夠了沒有!你要恨我就恨我!”沈鶴又皺著眉加了一句“以後彆再這樣傷自己。”
氰酸鉀,苦杏仁味,吸入或誤食後死者症狀易判定為心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