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白和馬菱的山洞離得很近, 隻需要沿著黑山邊緣向下走兩層,就可以直接到達。
祁白就沒有戴手套,將兩隻手抄在袖子裡, 感歎道:“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醒了。”
下午的時候祁白還在擔心兩人能不能熬過去, 而現在才入夜沒多久,他們就已經脫離了危險, 隻能說獸人們的體質真的強悍。
“是我把他們弄醒的。”馬菱有些驕傲地說道, “我看那兩人的肚子是癟的,就知道他們很久都沒有吃肉了,我就將醃肉拿到了山洞中用火烤, 他們聞到烤肉的香味, 果然就醒了!”
看著祁白懷疑的眼神, 馬菱說道:“這是真的。”
“有一年春天我從山上摔下來, 部落中的人以為我死了,就讓馬菽他們把我拖出去扔了, 剛走到了部落篝火的旁邊,我聞到了烤肉的味道就醒了過來。”
“祭司說那是因為獸神降臨了我們部落, 還獎勵了我一塊肉呢。”
馬菱遺憾地說道:“可惜,我醒來之後就一直吐口水, 那塊烤肉的味道我都沒有吃出多少。”
祁白在心中搖頭, 如果馬菱真的傷得很重,怎麼可能僅僅因為烤肉的香味就能夠醒過來, 大概率還是因為他們原本的部落並不想救助身為奴隸的他而已。
不過有些事情並不需要計較得很清楚, 隻要馬菱並沒有將那段經曆放在心上就足夠了。
而且祁白堅信,他們曾經經曆的這些,一定都不會再次發生。
正說著話,他們已經走到了黑山的第一層, 正好碰見了從集體山洞回來的猞栗和羊羅。
猞栗的手中還拿著一塊醃肉和一個蘿根,現在並不是分發食物的時間,看來這些應該是羊羅從部落儲存的糧食中取出來,分給山洞那兩個人的。
這些食物並不重要,更加吸引祁白注意的,還是盛裝打扮的羊羅。
一旁一直說個不停的馬菱,看到了羊羅的樣子也不禁將聲音低了下去。
隻見羊羅的頭上戴著用山鳳羽毛做成的發冠,三片長長的尾羽被彆在發冠的一側。
身上則穿著一套嶄新的獸皮衣,更重要的是,獸皮衣的外麵還罩著一件由整塊狼皮縫製而成的鬥篷。
隨著他走路的步伐,山鳳尾羽輕輕擺動,灰狼鬥篷掀起弧度,每一步都透露著他與其他獸人不同的優雅與神秘。
祁白衝著羊羅伸出了兩個大拇指,由衷地讚歎道:“祭司爺爺,您這一身太帥了!”
羊羅看不懂祁白這些花裡胡哨的動作和稱讚,隻是高傲地揮了一下手中的熊骨杖,示意他們跟在他的身後。
這身衣服他可是準備了很久,然而雖然身為部落的祭司,羊羅平時要做的活計卻不少,這些飾品他平時也舍不得拿出來用。
這一套裝扮的震懾力是顯而易見的。
原本躺在乾草上,被烤肉的香味饞得瘋狂吞咽口水的兩人,直接被率先走進山洞的羊羅驚得呆愣在了原地。
尤其是那個年紀較輕的角獸人,他努力睜大眼睛,似乎在分辨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實的,還是他的幻想。
因為就在他昏睡之時,他好像嘗到了鹽的味道,他仿佛看到了腳底下踩著的白色,不是雪,全部都是鹽……
年輕獸人再一次抿了抿嘴唇,真的有鹽的味道。
難道……
難道他真的到了獸神之地,眼前的這些人,都是獸神的仆從?
不僅僅是他們,就連原本在山洞中烤肉的馬菽都有些不知所措地將烤肉放下,默默地後退了幾步。
這樣高貴的祭司大人,肯定不會主動向彆人介紹自己的身份。
祁白非常懂事地上前,恭敬地衝他們高聲道:“這是我們黑山部落的祭司,羊羅大人。”
兩人像是如夢初醒般。
那中年獸人將手放在胸前,再也沒有壓抑住自己的聲音,激動哭喊道:“祭司大人,救救我們吧!”
祁白不動聲色地看向羊羅,難不成羊羅認識這些人?
然而在看到羊羅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之後,祁白就立刻心領神會,看起來是不認識的樣子。
祁白沒有管他們的哭訴,衝著他們抬了抬下巴:“你們叫什麼名字?是什麼部落的人?”
中年獸人已經泣不成聲,好在那個年輕一些的獸人終於緩過勁來,明白他們沒有找到獸神之地,而是被黑山部落救了。
但是即便是這樣也足夠他情緒激蕩。
隻看黑山部落這宛如春天一般溫暖的山洞,每個獸人的身上還都穿著合體的獸皮衣。
他心中就已經有了結論。
黑山部落一定是一個非常強大富饒的部落,他們一定有足夠多的鹽。
尋找了這麼久,他們終於看到了希望。
年輕獸人眼眶通紅,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哽咽:“我叫馬鬆,他是馬田,我們是汐水部落的獸人。”
這時,羊羅才開口說了他進入山洞後的第一句話。
隻見他雙眼微抬,神色莊重地說道:“大雪是獸神讓獸人們停住腳步的指示,你們為何在冬天仍要遠行?”
馬鬆有些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我們……我們部落中沒有祭司,我們不知道冬日不能遠行。”
說完就用雙手抱住了頭:“難道是因為我們觸怒了獸神,我們的部落才會受到這樣的懲罰嗎?”
祁白和羊羅對視了一眼。
或許是被羊羅的話嚇到,又或者他們本來就沒有打算隱瞞,總之接下來兩人幾乎將他們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說了出來。
他們的部落叫作汐水部落,正是狼澤之前追尋到的那個以馬形獸人為主的部落。
汐水部落的旁邊有一條長河名為汐水,他們的部落也因此而命名。因著汐水的蔭庇,汐水部落領地中的獵物並不算少,他們一直生活在那裡,倒也算是安居一方。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汐水部落雖然也經曆了連綿的大雨,但是大洪水並沒有衝刷到他們的領地。
他們雖然察覺到了周圍獵物的減少,但都以為隻要等雨停下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哪知雨停之後,他們的秋獵卻十分不順利,狩獵到的食物不足平時的一半,再加上汐水部落的人常年住在帳篷之中,他們從前儲存的很多食物也在大雨之中壞掉了。
然而真正讓他們感到絕望的是,在他們準備好所有物資,去距離他們七天的驍牛部落換鹽時。
竟然發現驍牛部落的領地,已經被渾濁的大水淹沒,而驍牛部落早已不知道遷徙到了哪裡。
“他們遷徙了,你們可以找其他部落換鹽。”祁白說道,“或者你們可以直接去交易日交換。”
祁白的語氣十分自然,對麵的兩人絲毫沒有察覺到,黑山部落才剛剛來到北方,根本不知道交易日的位置。
馬鬆苦笑著搖頭道:“我們的部落太小了,沒有足夠多的獵物去兌換,每年我們都是從驍牛部落那裡換取一些鹽。”
“而且最近的交易日離我們有三個十天的路程,等我們發現驍牛部落離開之後,已經錯過了交易日。”
“我們隻能在部落的周圍尋找其他部落,然而今年的冬天竟然提前來臨了,不僅如此,往常年從來都不會結冰的汐水,也在幾天前完全凍住,我們無法從汐水中獲得食物,”馬鬆的聲音中充滿了絕望,“如果再找不到鹽,我們的族人在這個冬天都會死掉的……”
祁白皺了皺眉頭問道:“往常年的汐水,從來都不會結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