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側頭想了想,拍手叫好。
祁白笑了笑,這就是古人常說的,出師有名,隻要在有規範的地方,這就是鐵律。
在這個大家信奉獸神的大陸之上,違反承諾就是背叛了獸神。
“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祁白繼續說道,“你們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事情。”
寒和信對視一眼,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
祁白問道:“你們原先與荒木部落約定的交換物資是什麼?”
“是鹽。”信回道,“荒木部落並不是如我們一樣,固定的生活在一個領地,反而會在北荒的部落之間遊蕩,與其他的部落交換物資,他們手中的鹽是最多的,我們也正是因為相信他們有足夠多的鹽,才答應了他們的交易。”
祁白:“這就是問題的所在,我問你們,如果沒有我們黑山部落接受這些獸皮,你們還能不能獲得足夠支撐到明年交易日的鹽?”
信的眉頭緊鎖,沉思一會兒之後,呼吸突然變得沉重了許多。
寒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的眉毛高高豎起:“你的意思是?”
他們這樣費儘心思地計劃,很有可能,在巨鹿部落之後,桑火部落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戰熊部落。
祁白點頭:“既然你們發現了桑火部落的野心,還是要提前做準備才好。這些鹽的事情,可不能隨意地透露出去,隻有這樣彆有心思的人,才無法估算出你們的實力。”
戰熊部落的人並不傻,隻是他們對於自身的戰鬥力太過於自信,才對這些陰謀沒有那麼敏銳。
其實祁白還想說,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北荒的部落坐視巨鹿部落的覆滅,就是他們災難的開端。
不過這些話祁白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他並不了解戰熊部落和巨鹿部落,在這些部落之中參與太多,並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祁白如今所作的,也不過是為了給桑火部落這樣吞噬一般的擴張設置一些絆子。
畢竟一旦整個墟山成為了桑火部落的地盤,想必墟山交易日如今的平靜,也難以維係。
祁白可不想在自己的身側,盤踞著一頭隨時都可能發難的巨獸。
幾人重新回到帳篷之中,茗和暖兩人也將陶罐研究得差不多了。
隻是臨近出門之前,茗看著從外麵回來之後,就一臉嚴肅的寒和信,說道:“今天的事情,我就當什麼都沒有看到,我不會跟其他人說的。”
想了想又補充道:“但是言除外,我會讓言不要說出去的。”
祁白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亞獸人,心思竟這樣細膩。
眾人才剛剛走出帳篷,就聽到左手邊傳來一陣求饒聲。
祁白轉過頭,看到幾個瘦弱的獸人,正趴在地上,渾身如同打了擺子一樣不停地顫抖。
而那聲音的來源,則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幼崽。
隻見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獸人,伸出一隻手,緊緊地抓著那幼崽的胳膊,將他從地上拔了起來。
祁白看著那幼崽的雙腿在火上掠過,而那獸人卻毫無所覺,如同拎小雞一般地將他提到了帳篷後的陰暗處。
一陣淒厲的慘叫聲響起,隨即整個營地都陷入了一片死寂,隻餘那些瘦弱的獸人瑟瑟發抖的身影。
一切不過發生在短短幾分鐘。
祁白的嘴巴張了張,如同夢魘了一般喃喃說道:“發生了什麼?”
茗對於這樣的場景顯然已經是見怪不怪,他有些嫌棄地說道:“這是奭血部落,是食人部落,那些可不是奴隸,那都是他們養的兩腳羊,隻要抓不到獵物,就會宰殺一頭。”
祁白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撞上了身後那溫暖而寬闊的胸膛。
茗還在小聲說著:“這麻布部落也真是的,什麼破爛部落都往交易日裡塞,我聽說荒木部落今天也帶來了不少兩腳羊,看來也要被奭血部落換去了。”
隨後又轉過頭,他倒是沒有察覺到祁白的異樣,反而是打量了一下祁白身後的狼澤:“你們部落的奴隸出門也要小心一些,最近交易日上,每隔幾天就會少一兩個奴隸。”
茗朝左邊的篝火努了努嘴:“他們不敢對普通獸人動手,但是卻不會放過落單的奴隸,不過你的這個奴隸看起來還是挺強壯的,遇到危險,應該能跑得開。”
這時,白天那個坐在木頭後麵的青年站在巨鹿部落攤位的前麵,衝著他們的方向喊道:“茗,快回來了。”
“哎,來了。”茗對祁白說道,“我哥哥喊我回去了,可不要忘記咱們約定的,明天傍晚時候去采木花啊。”說著便朝著巨鹿部落的攤位跑去。
就在茗奔跑的同時,一個人影從黑暗中拖拖踏踏地走了出來,他的手中捧著一些東西,隨手扔進了火堆上的石鍋中。
狼澤看著祁白有些難看的臉色,問道:“怎麼了?”
祁白沒有說話,他推開狼澤,朝黑山部落的帳篷後麵跑去,一直到接近木柵欄的位置,才彎著腰乾嘔了起來。
祁白趕了一天的路,又與戰熊部落做成了一場交易,他的胃中早就什麼都沒有。
然而嘔吐不僅僅能清空胃部,更能清空人的大腦。
或許是因為今天看到了長相與弟弟十分相像的人,又或者是從穿越之後對家鄉的思念積累。
這一刻,祁白隻感覺到一切都好陌生。
狼澤的眼神冰冷,他的拳頭在身側握緊又放鬆,最終走到了祁白的身側:“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不要害怕。”
祁白有些脫力地扶著木柵欄:“我想家了。”
狼澤:“明天我們就回部落。”
祁白仰著頭,臉上是因為嘔吐而流下的生理性淚水:“我沒有家了。”
狼澤看著祁白:“曾經我也以為我沒有家,直到遇到你,我才知道家不是那一塊無法見到的土地。”
狼澤堅定地看著祁白,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有家。”
祁白抿著嘴向前一步靠在狼澤的身上,伸手摟著狼澤的腰,像是溺水的人抱住身側最後一塊浮木。
“嗚嗚嗚。”
狼澤聽著祁白的哭聲,反而輕輕地笑了一聲。
祁白停了一瞬,從狼澤的懷中退後一步:“你剛剛是不是笑我了?”
狼澤搖頭:“沒有。”
祁白吸吸鼻子,帶著哭腔說道:“我聽見了。”
狼澤微微側過頭:“真的沒有。”
祁白剛想要開口,突然看見狼澤的頭頂上,兩簇尖尖的白色輕輕地晃動了兩下。
祁白眨了眨眼睛,忘記了自己上一秒還在哭,趕緊上前手忙腳亂地將狼澤頭上的狼耳蓋住:“耳朵,耳朵。”
兩隻狼耳被溫暖的掌心觸碰,更加不老實地動彈起來。
貂蘭聽到帳篷後的動靜,走近了一些才問道:“你們在乾什麼呢?”
祁白雙手放在狼澤的頭頂,扭著身體拚命地搖頭:“沒什麼,我們什麼都沒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