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白毫無意外地被鬥篷獸人轟了出去。
他也不惱, 甚至在那之後也沒有再去那個攤位。
隻不過每天按時按點地讓狐喬給那獸人送飯,什麼紅燒肉、肉丸子、烤肋排,甚至還送去了一小塊紅糖。
這獸人在狐喬放下東西的時候還不屑一顧, 隻是飯菜的香味很快就吸引來了周圍其他人的目光,在其他上前詢問的時候, 他也顧不上麵子了, 趕緊將石碗拖到鬥篷下麵藏好。
一直到傍晚的時候, 鹿藤和鹿茗才來到了黑山部落的攤位。
兩人手中的草藥還沾著新鮮的泥土,看起來都是剛剛采集回來的,鹿藤對於黑山部落的傷患也算得上十分用心了。
祁白將已經曬乾的木花用乾淨的獸皮包好,這一次在鹿藤給眾人換上新的藥糊糊之後,祁白就直接用木花絮將傷口蓋上,再用獸皮繩綁住。
鹿茗張著下巴:“這是木花吧,木花還能這麼用?”
“這些木花比獸皮要透氣......”祁白覺得透氣還是挺難懂的,又換了一個說法道, “比獸皮要柔軟輕便,現在天氣太熱,如果用獸皮包著,他們傷口就會一直流汗,正好昨天采集回來了這些木花,我就想著拿來試試。”
而比起鹿茗隻是單純的好奇, 鹿藤心中卻多了許多震撼。
一葉障目, 很多東西近在眼前的時候, 人們很難發現它們的作用, 但是一旦有人點醒,就能看見一片完全不一樣的天地。
巨鹿一族一直以自己的治療之術為傲,然而此時此刻, 看著敷在傷口上的木花絮,鹿藤才真切地明白,在北荒之外,還有許多他們並不知曉的知識。
更重要的是,祁白為了讓這些奴隸活下來,竟然毫不掩飾地將這些知識展示給他們兩個外族人。
鹿藤看向祁白的眼神不自覺地就帶上了一分尊敬。
在重傷員的帳篷中轉了一圈,鹿藤指著還在昏迷的四個人,搖頭說道:“他們幾個馬上就要回到獸神的身邊。”
即便不願意相信,祁白也知道鹿藤已經儘力,在如此貧瘠的醫療條件下,能做到這樣的程度已經非常不容易了,接下來的一切都隻能交付給命運。
可惜奇跡並沒有發生。
在傷患們接受治療的第五天清晨,除了一個年輕的角獸人退燒清醒了過來,其他個人都在這個平凡的早晨停止了呼吸。
祁白本以為銀月部落的族人們會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甚至可能會引起一些麻煩,但事實上,所有人對於同伴的死亡都接受得十分坦然。
這或許就是獸人大陸的生存法則,生存遠比死亡要更可怕。
狼澤用乾草將人的屍體包住,淡淡說道:“到了我們該離開的時候。”
往常年的現在,墟山交易日才剛剛開始,然而如今卻已經接近尾聲。
一些並沒有接到消息的部落姍姍來遲,看到的就是大家正在整理著離開的行裝,他們隻能捧著自己的物資,到處尋找可以交換的人,街道上肉眼可見的比前幾天混亂。
犬南終於知道了祁白要通過什麼樣的方法,將他們從戰熊部落那裡得來的那麼多獸皮帶出木柵欄。
隻見祁白將這些日子他們零星收來的獸皮放在最外層,包裹住從戰熊部落那裡得來的獸皮,與包著醃肉的獸皮袋混在一起。
黑山部落一直在不停地收集食物,看著黑山族人們裝得滿滿的獸皮包裹,外人便自然地認為這裡麵裝的獸肉,當然即便有人懷疑,他們也不會打開讓彆人查看。
除了受傷太重無法行動的,其他角獸人全部變成了獸形,亞獸人們將已經綁得結結實實的獸皮包裹抬上他們的背脊。
沉重的獸皮包裹架在這些瘦削的獸形之上,讓這些角獸人們每走一步都要費上極大的力氣。
這樣的場景在交易日上可算不上新鮮,不管多麼瘦弱的奴隸,都需要做最繁重的工作。
所有人都在排著隊搬運貨物,隻有祁白一個人有些心不在焉,每過上一會兒就要往街道的儘頭看上幾眼。
狼澤揉了揉祁白有些發蔫的頭發:“還在等那個獸人?”
祁白悶悶地說道:“他真的不來呀,我給他送了那麼多東西,還給他許諾了那麼好的條件,他竟然完全都不心動。”
祁白真的覺得自己開出的工資非常高了,不僅完全不乾涉那獸人的開發研究,隻要能做出一件武器就給他發提成,還包吃包住,額外提供技術支持。
就這樣那個獸人還完全無動於衷。
狼澤安慰道:“不用難過,不過是一些新奇的武器,隻要花費一些時間門,我也能做得出來。”
“哼。”一道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這可是我研究了幾十年的東西,你怎麼可能做得出來。”
祁白衝狼澤展顏一笑,無聲地說道:來了。
隨即使勁將臉上的表情收斂起來,轉身麵對著身後的獸人。
在他們麵前是一個穿著鬥篷的中年獸人,他的身上背著一個幾乎與他一樣高的獸皮袋,獸皮袋的最上層每個方向都有不規則的突出,裝了許多奇形怪狀的材料。
祁白問道:“猴肅,你到我們這裡來做什麼?”
這幾天猴肅也是著實有些著急上火。
祁白說得沒有錯,這□□做法還真不是他第一個發明出來的,他早先是看到了一個亞獸人做的工具,才有了改良成武器的想法。
經過了近二十年的潛心研究,他現在手中的這些武器,早就已經與當初看到的不同,不僅如此,他還舉一反,做出了不少有意思的小機關。
隻可惜他這樣的研究人員,在崇尚自身武力的獸人大陸,不僅僅沒有被尊重,反而受到許多嘲諷。
猴肅一氣之下離開了原本生活的地方,在大陸上流浪,他發誓一定要到找最適合的材料,做出他想象中的武器。
也正是因為這樣,即便他被祁白說的那種可以做弓弦的材料勾得撓心撓肺,也一直都沒有下定決心加入黑山部落。
然而在黑山部落離開的這一天,祁白沒再給猴肅送去食物,餓了一早上的猴肅含著剩下的最後一點紅糖,一下子便豁然開朗。
猴肅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將攤位上的所有東西全部劃拉進獸皮袋,再也沒有半點猶豫找到了黑山部落的攤位,還好,他們還沒有離開。
不過即便猴肅已經決定答應祁白,此時還是十分的彆扭。
他將臉轉到一邊,小聲地嘟囔道:“是你們每天都來煩我,我受不了你們的煩擾才過來。”
“哦,”祁白說道,“那我們現在要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人去煩你了。”
猴肅愣了一下,有些急切地說道:“沒看到我身上背著這麼多行囊嗎!”
祁白笑了一聲,招呼馬菱和狐喬:“沒看到猴肅的身上有這麼多行囊嗎?趕緊搬下來,讓他老人家好好休息休息。”
馬菱和狐喬兩人走到猴肅的身前,二話不說就將猴肅身上的獸皮袋卸了下來,抬到遠處,甩到一個角獸人的獸形上。
猴岩看著他們兩人粗暴的動作,鬥篷下的眉毛突突直跳,連忙追趕上去:“我也是角獸人,我的行囊我可以自己背。”
與來時僅有十五個人不同,八十幾人的隊伍,終於有了那麼一點大部落的樣子。
祁白看著戰熊部落已經空蕩蕩的位置,或許是因為熊暖與弟弟相似的長相,他竟然有些懷念幾人相處的時光。
獸人的相交總是這樣,不知道他們以後還會不會再見麵。
窪和壯站在木柵欄的門口,看著黑山部落長長的隊伍,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他們兩人的感覺並沒有錯,因為這已經不是黑山部落第一次向外運送物資。
豚泉和獾平從山洞中跑出來,迎上了大部隊。
因著交易日上每一天都有成群的隊伍離開,狼澤早早地就帶著一小隊角獸人,向外運送了幾趟物資,全部都藏在了這個隱秘的山洞中。
豚泉和獾平從昨天開始便一直留在這裡守著部落的物資。
也正是因為這樣,等到大部隊離開的時候,營地中才隻剩下了一百來個獸皮包裹。
猴肅看著這些獸人如同螞蟻搬家一般,一趟趟地從山洞中往外搬運獸皮袋,而那些看起來十分瘦弱的奴隸,竟然馱上四五個獸皮袋還能行動,不僅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句:還挺能藏。
祁白和貂蘭帶著亞獸人和重傷員走在隊伍的中間門,沒辦法,現在的條件就是這樣,隻要是沒有傷到腳的,所有傷員都得跟著隊伍慢慢地向前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