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了一口茶水,發現茶水已經溫涼,登時興致全無,疲累道:“這些時日真真是熬乾了心血,整個人提不起半點精神,且去小睡片刻。景仁兄身體抱恙,更是要注意休息。”
岑文本頷首道:“這把老骨頭大限將至,卻也非是人力可以挽回,順其自然吧。”
蕭瑀起身,躬身一禮,這才退出房間,返回自己的居處歇息。
岑文本一個人留在房間,讓人重新沏了一壺茶,喝著茶水愣愣的望著窗外稀稀落落的雪花,心情沉重。
當日鑄造局一聲巨響,萬餘關隴軍隊灰飛煙滅,岑長倩亦是生死不知,音訊全無。
想到這個自幼聰慧伶俐、果斷乾練的侄子有可能早已化作齏粉,岑文本心中便是一陣陣絞痛。
人生一世,除去前三十年壯誌在胸、野心勃勃之外,餘下的年月裡更多的還是為了子侄後代去儘力謀劃。人生不過區區數十寒暑,除去牙牙學語的幼年、老態龍鐘的老年,精力旺盛時又能有幾年?然而一輩留一輩的血脈傳續,卻使得生命有了另一層意義。
人世間極致之悲傷,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眼睜睜的看著血嗣斷絕,一生拚搏奮鬥最終卻連一個繼承人都沒有,儘皆付諸東流……
宇文家。
雖然天下雪花飄飄灑灑,但仆人們甚是勤快,將將落在地上的積雪便清掃乾淨,府內甬道、石路極為整潔。
正堂一側的跨院裡,搭建了一座諾大的花房。
自從燒製玻璃的技術越來越好,生產的玻璃越來越大、越來越透亮,這種昂貴的材料早已走進權貴之家,替代了以往千百年來每逢冬日必須裱糊一遍的窗戶紙,使得雕梁畫棟的房舍內愈發明亮。
尤其是房府中的那間移栽了諸多江南綠植的花房,更是成為競相吹捧豔羨的對象,如今長安城內誰家若是不搭建一間那樣的玻璃花房,種上幾株珍惜綠植,都不好意思自稱權貴之家……
花房地下燃著地龍,四周牆壁以及穹頂皆是兩層玻璃密封,不僅徹底隔絕了冷空氣,更使得玻璃易冷易熱的缺點最大限度的避免,隔溫效果愈發明顯。
諾大的花房內種滿綠植,剛剛澆完水,葉片翠綠花朵鮮豔,於花樹之中設一茶幾,炒製幾個小菜,溫上一壺好酒,邀上一位好友花間對酌,洗儘紅塵俗氣,的確是好享受。
此刻,宇文士及便與獨孤覽相對而坐,怡然小酌。
獨孤覽飲儘杯中酒,指著身邊一株花開紫紅的牡丹,讚道:“此間花樹繁複,皆是世間珍品,但唯有此株牡丹堪稱第一。”
宇文士及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微笑頷首。
這是一株“牡丹紅”,在牡丹大行於世,且色彩越是濃重便越是珍貴的當下,這樣一株色彩濃鬱、葉片晶瑩玉潤的珍品,即便是皇室大內亦是少見,放在外頭可價值百金。
獨孤覽嘖嘖稱奇觀賞一番,旋即歎口氣,道:“隻可惜這般溫室之中固然嬌豔絢麗,卻經不得半點風雨,若是此刻將其移往室外,頃刻間冰凍如霜、寒風催折。然則吾等隻見其豔麗,卻從未想過一旦風雪驟至,便是著溫室亦難抵擋嚴寒,燒再多的地龍,也不能挽回冰雪之厄。”
宇文士及手裡拈著酒杯,眉頭微蹙,這話裡有話啊……
天唐錦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