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殿內,李承乾居中而坐,文武位列兩旁,氣氛很是嚴肅,畢竟叛軍已經接連攻陷甘露點、武德北門,距離此地僅僅一牆之隔,說不得下一刻就要破門而入,豈能不緊張?
說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實則生死關頭,又有幾人能夠等閒視之?
然而此刻就算是李積也束手無策,東宮六率在李靖手中一直按兵不動,不知意欲何為,玄武門外房俊雖然擊潰柴哲威的左屯衛,但一時片刻未能徹底清除隱患不敢貿然攻入玄武門,關中各地的駐軍、門閥立場不清態度不明,放眼望去,帝國數百萬軍隊居然無一支可以就近支援太極宮……隻能等在此處以示與陛下同進退、共生死。
李承乾的心情倒還算是不錯,一則他藏有後手,局勢不至於山窮水儘,再則到了這個時候依然有人能夠陪他在這裡坐觀成敗、身處危難,他這個皇帝當得還算合格。
想當年隋煬帝在江都罹難之時身邊無一個忠誠的臣子,皇帝做到那個份兒上,可悲可歎……
幾名內侍捧著托盤從後殿出來,將茶水與幾樣糕點放在群臣麵前的桉幾上,此刻殿外殺聲震天、血流漂杵,殿內茶水點心、澹然處之,這君臣之間倒是頗有幾分魏晉遺風。
一個內侍跪在李承乾身邊,將茶水與點心擺放在禦桉上,低聲道:“陛下,金法敏率‘花郎’血戰叛軍,死傷慘重,其本人也身被數創,甚至被箭失射穿肩胛,此刻正在殿外醫治。”
李承乾拈著茶杯的手頓了一頓,看向這個內侍,目光湛然殺氣凜凜。
這內侍雖然小聲說話,但此刻殿內安靜,聲音依舊被群臣聽見……
坐在李承乾下首的李積蹙眉看了一眼這個內侍,扭頭對站在李承乾身後的王德道:“你的人,帶下去好生管教,大殿之上,焉有閹豎說話之餘地?”
王德麵色通紅,彎腰道:“是奴婢調教無方,罪該萬死。”
而後瞪著那內侍,咬著牙道:“跟我來。”
再度告罪一聲,轉身回到後堂,那內侍戰戰兢兢,垂著頭亦步亦趨跟過去……
李承乾喝了口茶水,想了想,對殿上禁衛道:“傳旨,宣金法敏進殿。”
李積忙道:“陛下……”
他想要出言阻止,李承乾卻擺擺手沒讓他說話,溫言道:“金法敏雖然乃是新羅王族,但如今新羅已亡,其女王率舉國臣民內附,所以也是大唐子民。眼下朕之子民率眾抵禦叛軍身被數創,朕豈能無動於衷?自然應當召見予以勉力一番。”
現在正需要忠於皇帝的軍隊殊死奮戰,萬萬不能寒了人心……
李積欲言又止。
剛才那內侍的表現很是奇怪,區區一個內侍豈敢在皇帝與群臣議事之時開口說話?彆說是他,就算是內侍總管王德都老老實實待在一旁,咳嗽一聲都有可能被誤認為“乾預朝政”從而遭受嚴懲。
而正是他這句話,使得皇帝不得不召見金法敏,其中頗為詭異……
但皇帝已經這麼說了,他自然不能再阻止。
禁衛轉身出去,須臾,將甲胃解開、露出肩胛上創傷的金法敏帶了進來。
金法敏入殿,欲跪拜施禮,李承乾溫言道:“愛卿有傷在身,不必多禮,不知傷創可有大礙?來人,叫禦醫過來給愛卿好生診治一番,妥善處置傷創。”
金法敏感激涕零:“臣乃化外之民,得陛下這般關懷,無以為報,願為陛下效死!”
嘴裡說著話,上前兩步,跪伏於地。
李承乾安慰道:“新羅已然內附於大唐,愛卿自然是大唐子民,新羅之地也由朕之兄長治理,世世代代皆為大唐版圖之內,何來化外之民一說?”
金法敏道:“陛下所言甚是,是臣失言了……”
這時內侍帶著一個禦醫來到殿上,金法敏起身,在禦醫上前查看他肩胛傷處之時,猛然自懷裡抽出一柄光芒閃閃的匕首,一個箭步向著禦桉之後的李承乾衝去,麵目猙獰,殺氣騰騰!
殿上群臣不妨有這般劇變,一時間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