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公果然聰明伶俐,這麼隱晦的暗示也能體會得到?”
“哈哈哈!”兩位老友重逢相互譏諷,蕭瑀被房玄齡這一句“聰明伶俐”引得大笑不止,捧腹狂笑。
房玄齡也嗬嗬笑了起來。
朝堂之上利益不同、陣營不同,彼此之間勾心鬥角、唇槍舌劍,如今都卸下官印、脫下官服,那層隔膜卻明顯消弭了許多,坐在一處少了針對算計,倒也溫馨。
不過蕭瑀親自前來迎接,顯然不止是敘舊那麼簡單,時至今日,能夠勞動這位蘭陵蕭氏家主親自出動的事情已經不多了,不管怎麼算,會見老友敘舊這種都不會算在其中……
到了兩位這種地位、閱曆,也無需藏著掖著展現什麼語言的藝術,蕭瑀開門見山:“老夫知曉‘紙幣’絕對不會是表麵上看去那麼簡單,閉門思忖良久卻始終不能勘破其中蘊含的真正用意,不過沒什麼關係,誰叫二郎是咱蕭家的姑爺呢?咱不支持誰支持?煩請玄齡賢弟告知二郎,蕭家以身作則,這些‘紙幣’不會用來贖買土地,而是用來繳納稅賦,以及在大額交易之中使用。”
什麼錢幣本質、什麼流通效應這些他是不懂的,也看不明白,但為了確保蘭陵蕭氏在江南的地位穩固,務必緊跟時事、響應朝廷號召。
以他對房俊的了解,既然大費周折的印製出“紙幣”,就肯定不至於用來贖買土地那麼簡單,這種全新模式的“錢票”必然被賦予一種極其重要的用途。
“流通”或許是其中之一。
一種錢幣若是不能流通、無人認可,那算什麼錢幣?
所以蕭瑀敏銳的察覺到其中關竅,願意支持房俊一回,換取房俊對蘭陵蕭氏的支持。
其實所謂的政治聯姻並不能真正使得雙方合作無間、親密如一,蕭家將女兒嫁入房家,真正所得其實就是這樣一個摒棄旁人、登堂入室的機會。
區區一個女人,豈能真正影響一個家族對未來所做出的決斷?
這是一件好事,但房玄齡沒有第一時間答允下來,慢悠悠喝了口茶,腦筋飛快轉動,少頃,他開口問道:“可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親自登門表態支持“紙幣”,如此淺顯的目的可不符合蕭瑀的性格,必然另有緣故……
果然,蕭瑀苦笑道:“當年朝野上下都讚譽‘房謀杜斷’,現在觀之,玄齡果然機智多謀,什麼也瞞不過你。”
時至今日,“房謀杜斷”這樣的評價已經多年未曾聽聞了,房玄齡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不過旋即醒悟過來,笑著搖搖頭:“黃土埋到脖頸了,何必耍弄這些小手段?還請時文兄直言即可。”
蕭瑀點點頭:“聽聞水師在呂宋島租賃了一塊地,極其適合種植水稻,習君買那小子意欲雇傭當地土人為其耕作。土人豈會耕作田地?不過是撒下種子等候收成而已,上蒼將那樣的土地賜予他們簡直暴殄天物。以我之見,若是水師能夠將這塊地轉租給蕭家,蕭家願意與水師簽署契約,規定每年上繳固定的糧食份額,確保水師旱澇保收、降低風險。”
房玄齡蹙眉不語。
一塊地而已,是由水師雇傭呂宋當地土著耕種,亦或是轉租給蕭家耕作,其實實質上並無不同,隻要將足夠的糧食輸送回大唐就可以。
但原則上卻絕對不一樣。
沉吟少許,房玄齡道:“朝堂上對於海外土地之爭論不休,但自太宗皇帝在時便有一個默契,那便是對於遼東、倭國、安南更多采取移民之策略,沒地種的百姓自願前往這幾處地方可以獲取土地,安心耕作,而對於除此之外的海外番邦,卻隻是鼓勵通商,並不允許過多移民。”
大唐對土地的策略並非是一味的索取、占領,而是有所區分。
倭國、遼東、安南這些地方距離大唐更近,便於掌控,更多的移民去占據那些肥沃的土地,隻要紮下根,這些地方往後就是大唐的領土,無可置疑。
但似呂宋、爪哇等地則不同,這些地方飄搖海外、遠渡重洋,任憑水師再是強大也難以徹底掌控,艦船在海上一來一回就得跑幾個月,怎麼可能徹底掌控?
雖然大唐立國已久,但遭隋室大亂之後戶口太半未複,貞觀年間人口大量增加之後天下戶口也不過三百萬戶、口千六百萬。
一旦放開移民之政策,大量人口流向不受控製的偏遠島國,不僅使得大唐國內人口銳減,還會有著重重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