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沉。
他那雙漆黑的眸子很快清明。
她最後留下來的那張字條好似什麼都沒有寫,可卻也什麼都寫的分明。
她從一開始,就在騙他。
周景文終於相信了這個他一直以來都不敢去相信的事實。
他以為他救了一個流落花樓的可憐女子,可其實卻是落入到了他人步步算計的陷阱之中。
他嘲諷的一笑,繃緊的指節簡直要將骨頭捏碎。
“清蕪。”他喃喃道:“我一定會找到你,然後……”
然後讓你受儘折磨,生不如死。
***
雲妃過世,周景文又纏綿病榻。
魏清嘉手頭的事情也多了起來。
長星已經有好些日子未曾見過他了。
她聽說了雲妃過世的消息,原本想著找個機會安慰安慰他。
卻不想竟是連個見麵的機會都找不到,也隻能作罷。
她手頭的閒暇時間越發多了,繡好了嫁衣之後又開始縫起了繡鞋。
也不覺得累。
越是做著這些活計,她反而是對往後的日子生出更多憧憬來。
魏清嘉是個那樣溫和守禮的人,她光是想著就會覺得很是美好。
宮中響起喪鐘的時候,長星正在如同往常一般的做著針線活。
紅色的繡線在她手中勾勒出了精細的輪廓,蘭嬪像從前的靜嬪一樣躺在陳舊的躺椅上,借著稀稀落落的陽光小憩。
從靜嬪去了之後,蘭嬪就越發安靜了。
從前很是在意的那些東西,也變得隨意了許多。
連著平時的習慣,也與靜嬪越發相似。
有的時候長星瞧見蘭嬪,甚至會不自覺的有些恍惚,不知眼前的人到底是蘭嬪還是靜嬪。
喪鐘響得突然。
長星手中的針線一頓,蘭嬪也是睜開了眼睛,她凝神聽著,不知過了多久,喪鐘停下,她方才開口道:“國喪,聖人……駕崩了。”
那是一種很是古怪的語氣。
好似有些在意又好似全然不在意。
長星聞言手中的針線停下,好似想到什麼轉頭看向蘭嬪,“從前先皇駕崩,是如何安置後宮嬪妃的?”
蘭嬪明白她真正想問的是什麼,她隨意的靠在搖晃的躺椅上含糊道:“大約是不會繼續留在宮中了,去給那老皇帝守陵也算是個好去處。”
長星心裡一陣難過,“那往後連我也不能陪在娘娘身邊了。”
蘭嬪擺擺手,“就算是碰上國喪你那婚事隻能暫時擱置,可依著魏侍衛對你的心思,就算還不能成婚也會尋了由頭將你帶出宮去,到時候你若是得了空,想去瞧瞧我也是方便。”
“也對。”長星細細一想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神色也是鬆緩許多,“到時候若是您缺了什麼可記得要同我說,我去瞧您的時候便都一同帶上,外頭定是要比宮中方便許多,省得還要看那些外頭采買的宮人眼色……”
她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手壓在繡籃上,頭微微仰起,嘴角還帶著笑意,顯然已經有些向往那樣的日子。
到底是不用繼續留在宮中,比起現下定是能多些自由。
蘭嬪卻隻是倚在那躺椅上,不管她說什麼,都隻是輕輕應下。
***
聖人駕崩,舉國同悲。
宮中一切事物都換成了黑白兩色,宮人們也儘數穿上黑白喪服,一眼望去,這紅牆青瓦下,除了黑就隻剩下了白。
能聽到的也隻有陣陣不知真心還是假意的嗚咽哭聲。
整座皇宮都籠罩在了一種極為刻意的悲戚氛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