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覺得謝酌可能是總是生吃河裡的魚,被裡麵的寄生蟲弄壞了腦子,那是可以試的東西嗎?正常人見了都感覺奇怪,恨不得繞道走吧。
宋吟表情混亂,撐著後麵的軟墊子,腿抖得不受控製,顫顫巍巍的,鞋跟還因為後退的動作被地麵凸起絆了一下,要不是鞋帶綁得很緊,都要從腳上掉下去。
他慢吞吞抬起眼,然後發現,謝酌好像沒開玩笑。
是真的想讓他試試能不能進。
謝酌還虛偽地問了句:“用不用我幫你一下。”
他說著就要上手去扶宋吟。
宋吟被謝酌還有他身後的東西弄呆了,手和腳都被抽了骨頭一樣軟綿綿的,恍恍惚惚之間,都忘了推開謝酌。
和宋吟同步目瞪口呆的還有直播間的群眾,那部手機從上車起就一直貼在宋吟身側,這一路以來聰明點的都猜出宋吟貌似遭遇了不測。
大部分路人發言還算中規中矩,一小部分宋吟從來沒接觸過的圈子粉怒刷起屏,這部分人都是從廣場進來的,畫風肉眼可見的不同。
【如果我沒猜錯,老婆是被人綁走了?】
【讓我捋一捋,這部正在直播的手機好幾天都被丟在犄角旮旯,好不容易主人出現了,但是被人強行綁走,據分析,匪徒是老婆的債主,現在在逼老婆還債。】
【該不會是上次豪刷幾十個鞭子的土豪吧?】
【不是,內容不一樣,老婆應該不止有一個債主……】
【不管有幾個,聽老婆聲音都有哭腔了,可憐的,雖然到了還債的日期,但債主這麼咄咄逼人就是不對,欠一個香噴噴的耳光子。】
【你是對的,任何事在老婆麵前都沒有錯,我來互聯網是當皇帝的,我說老婆沒錯,一定就沒錯……所以有沒有人來英雄救美一下?】
【唉,又想債主得逞,又舍不得老婆受苦,誰同意?】
在屏幕上一波又一波扣同意時,宋吟已經反應過來,重重地去推胳膊上鐵焊般的手。
推了兩下紋絲不動之後,宋吟臉上有了幾分絕望。
謝酌不僅和沈懷周一樣身高體壯,連同那股強硬起來彆人根本無法掙紮的怪力都如出一轍,宋吟想抽回自己的手基本是癡人說夢。
手腕上逐漸有了一圈圈的紅痕,宋吟非自願地被帶著往前走了幾步,眼見要離那東西越來越近,四肢都停止了向腦袋供血。
腦子空白得厲害,宋吟眼一閉,想要嘗試和謝酌再一次交涉,但剛開口就閉上了嘴,他腦袋歪過謝酌的肩膀,看著後方冒冷氣的人,如獲新生般叫了聲:“舅舅!”
……
半小時前,陸長隋抿著唇坐在床邊,眉目深邃發寒,看了半秒被迫結束的視頻通話,起身朝屋外走去。
門外的手下忙不迭飄上來,望著在屋裡待了好半天的陸長隋,試探地開口:“陸爺,我們現在要去下麵的木屋?”
那女主播被抓回來,已經晾了很久了。
陸長隋被生病的小侄子拖了手腳,暫時顧不上也無可非議,可現在把小侄子安頓好了,也該把正事提上日程了。
隻是他剛要往左邊走,就見陸長隋走了截然不同的一條路,他大驚失色,小跑著跟上:“陸爺?”
陸長隋眼皮半垂,聲音和以往那樣淡淡的,隻是多了一點心不在焉:“先放著,我出去一趟。”
手下眼尖地發現陸長隋腰上彆了槍。
這讓他嘴巴更是張成雞蛋。
出入國境,陸長隋很少會帶槍,並不是怕進了局子沒有辦法出來,隻是怕惹麻煩,能少帶就少帶。
而陸長隋如今躋身到資本圈的上層位置,誰見了都要阿諛奉承幾句,很少會出現需要帶槍的危險局麵,今天這是……?
陸長隋輕飄飄看了他一眼,和對待小侄子那樣,不想說的壓根不會開口,他正欲往前麵走,另一頭的小路突然跑過來個瘦高的男人:“陸爺,出了點事。”
陸長隋皺眉道:“說。”
那人從這一個字中感到壓迫,和某種呼之欲出的急躁,愣了一下,不敢耽誤地用一種可以去參加快嘴比賽的語速道:“有血羊死了。”
“那蠢貨晚上喝多了酒,不小心竄到了彆的手機上,被那台手機的主人抹了脖子。”
“那人叫謝酌,前幾天還和您打過一次交道,是那闊老爺找來的另一撥雇傭兵……”
華國現有的血羊和國寶一樣稀缺,但凡少一個都是巨大的損失,手下原以為陸長隋會暴怒不堪,也縮起脖子做好了被殃及池魚的準備。
迎接他的卻是陸長隋略有異樣的詢問:“叫什麼?”
手下老老實實:“謝酌。”
一個謝姓,和通話結束前宋吟沒說完的那個名字對上,陸長隋揉了揉眉心:“出事的地方在哪裡。”
這就是陸長隋找到宋吟的原因。
他來得非常及時,宋吟還沒被送上那斷頭台一樣的地方,不過也快了,陸長隋出現的時候,他的腰被謝酌托著,差一隻手就要碰上洞口。
陸長隋的出現讓謝酌有片刻的鬆動,宋吟趁這會兒推開他的手,也沒想陸長隋怎麼找來的,向前跑了兩步,找到靠山似的躲在陸長隋的背後。
雖然他舅舅也不是好人,但硬要比,還是比謝酌好很多。
至少他沒有欠陸長隋錢,也沒有和陸長隋有離譜的債款,陸長隋還會給他被窩裡塞暖水袋,也會聽他的話一動不動,不會強迫他。
宋吟很離譜地在這一刻想了很多陸長隋的優點,並且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忍不住抓緊陸長隋的衣角。
有點用力過度,緊得陸長隋眼皮稍動了下,後知後覺感到後背那股明顯的勒感。
“舅舅?”謝酌盯著陸長隋身後藏得嚴嚴實實連個衣角都不肯露出來的宋吟,忍不住尖酸道:“來得挺快,但這是我和他的事。”
“他欠了我錢,我找他要債,天經地義。”
陸長隋手指曲了下,他說話辦事
都悠悠慢慢的,但就是很有壓迫感:“欠了多少?”
他這話是朝後麵的宋吟問的,宋吟聽得出來,抬了一下眼,嘟囔著說出數字:“十九萬。”
坦白完就有點後悔。
十九萬是不是太多了,陸長隋會不會覺得他太敗家,不想管他,把他扔在這讓他自生自滅?
宋吟膽顫心驚,抓著衣角的力度小了一點,已經在腦中想如果陸長隋對他不管不顧,他要怎麼跑路了。
還好陸長隋有一點做舅舅的良知,或許也有那一晚骨頭湯的恩惠在裡頭,陸長隋頓了半秒就垂下眼皮:“嗯,我會替你還。”
這是什麼,中國好舅舅!
宋吟心裡的一塊巨石落下,腦子想的被拋棄的事沒有發生,他快速說了一聲:“謝謝舅舅。”
他還給出一顆甜頭似的,保證道:“我以後不會在外麵亂借錢了,舅舅放心。”
幾句話的功夫,天氣變得比剛剛還要糟,雲層幾乎已經壓到人的頭頂,水汽撲麵而來。
謝酌的臉色比天氣更陰,看著這一對舅侄,溢出一聲冷笑:“我可沒說用錢能還,你沒問他嗎,他欠了我什麼。”
宋吟剛平穩的心臟又一次狂跳,他偷偷看了一眼陸長隋,怕陸長隋有心思問,他沒膽子說。
連說出那幾個字他都嫌燙嘴,也不知道當初原主是怎麼想到這個的。
宋吟拉了一下陸長隋的衣角,有點驕縱的意思在裡頭,意思就是舅舅你彆問,陸長隋居然也接收到了他破罐子破摔的意圖,沉默片刻,轉頭道:“走吧。”
宋吟大鬆一口氣,都要走了,後麵的謝酌又出聲:“陸家人就這種擔當嗎,宋吟欠我多少錢是白紙黑字上寫著的,不認賬也不行。”
陸長隋停住腳步,眼皮稍稍抬起:“錢我會讓人全數打到你賬上,但如果你不要,最後什麼都沒有的人也隻是你。”
……
陸長隋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他手底下的人來了很多。
宋吟第一次體會到人多勢眾的好處,謝酌原本想上來攔住他的,但就是因為他們人多過不來。
他目光錯開,沒再看謝酌陰冷的視線,輕輕揪了下陸長隋的袖口,想讓他快點走,隻是揪了兩三下,和陸長隋一起看過來的,還有身邊的幾個手下。
為了保護陸長隋和宋吟,不是所有人都衝上去攔謝酌,還留了兩個在原地。
這兩人偷摸摸地望著宋吟,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他們不是第一天認識這祖宗,這會兒被綁了,不得好好鬨一鬨?安靜到現在真反常。
宋吟奇妙地讀懂了他們的意思。
他們一個一個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好像他不作一下都不行。
戲台都搭好了,宋吟被趕鴨子上架,揪了兩下陸長隋的後衣角,在陸長隋投過來詢問的視線中,手肘上抬,兩隻胳膊順著向上攤。
他整個人癱過來,令陸長隋不得不伸手接住他。
陸長隋先是聞到一陣清爽的味道,
再是感到胳膊和右胸膛覆上了大麵積的柔軟,低頭一看,看見宋吟把整張臉都埋在了他身上。
宋吟臉是有肉的,壓在上麵有點鼓起,嫌喘不過氣,他側過了點頭,露出有點缺水的嘴唇:“舅舅,你來得太晚了,你再晚點我就出事了知道嗎。”
兩手下大鬆一口氣,舒服了,這才是他們認識的作精。
宋吟:“……”
宋吟作完這一把,若無其事遠離陸長隋,還刻意隔了兩個胳膊的距離,怕被打。
見陸長隋不說話,他抬了一下眼,隨後便頓了頓。
宋吟這個人自責心重,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首先就會在自己身上找問題,而且這次確實是他錯了,他看見陸長隋眼下一天比一天深的烏青,有點不舒服:“舅舅。”
陸長隋嗯了一聲,他做什麼都不顯山不露水,這會聽到宋吟叫他,肩膀居然僵了下,可能又以為宋吟要鬨,宋吟鬨得還少?
隻是宋吟叫完他又不出聲了,過了半晌,才又望向他催促他快走。
手底下的人辦事靠得住,一步也沒讓謝酌靠近過,是可以走了,陸長隋低聲讓旁邊兩人收一下尾,打開手裡的傘。
積蓄了半天的雨下了起來,宋吟被他及時拉進了傘裡,沒有淋濕衣服,陸長隋輕輕壓下傘簷,往前走的時候看見衣服上有兩點灰,估計是小侄子蹭過來的。
那點灰出現在高定外套上,怎麼看怎麼不倫不類,陸長隋心臟莫名緊了下,儘管有點遲了,但他終於意識到出現在自己身上的,一種微妙的反常。
他似乎比以前在意宋吟的安危。
好像一切的轉變在那個夜晚。
可能是,這麼多年來,隻有宋吟發現了他在胃疼,也隻有宋吟給他買過一碗熱騰騰的湯。
也不是真的沒有人給陸長隋送過東西,比骨頭湯貴重的能塞滿整個屋子,隻是他那一晚上需要的就隻是暖胃的東西,隻有宋吟給了他。
所以,他對宋吟的態度有了微妙的不同,在情理之中。
陸長隋突然停下來,搞得因為慣性往前走的宋吟不小心淋到了點水,他抬起眼:“舅舅?”
陸長隋重新走起來,“沒事。”
……
宋吟覺得陸長隋把他帶回來之後,一定受了刺激。
可能是聽了手下的一些風言風語和告狀,整個人都變了,以前還不管宋吟,現在不僅管,還管到了飲食上。
回來的第三天,宋吟麵無表情坐在餐桌邊,細長的眉和眼睛都凝著霜,似乎是很惱怒,胳膊都在輕抖:“舅舅,我已經吃兩天蘿卜了。”
陸長隋目不斜視看著報紙,一字不回,宋吟忍氣吞聲地問他:“什麼時候能吃點彆的?”
陸長隋看他一眼:“等你健康起來。”
宋吟聽得想暈倒。
他很健康,隻不過是天生體質就是胖不起來,是不是要讓他吃一輩子的蘿卜?
宋吟沒滋沒味地吃了兩口青菜。
如果不是想留在陸長隋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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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止他對木屋人質動手,宋吟早就撂手不乾了,這些菜誰愛吃誰吃。
他要去吃有油水的垃圾食品。
不知道為什麼陸長隋認為,他被謝酌帶走,就是因為不夠胖不夠健康,平時缺乏鍛煉,沒有自保能力,所以才會遇到這事。
宋吟不否認自己弱得跟溫室嬌花沒什麼兩樣,但也不能真的一日三餐都吃這麼寡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