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衝動型人格,也有無論發生多大事也能忍下來的人。
陸長隋就屬於有變態忍耐力的,麵對有深仇大恨的陳銘,宋吟以為他會不管不顧衝上去,當街殺了他。
但站在一邊的陸長隋隻是久久看了陳銘半個世紀,便低下僵硬的後頸,鼻息沙啞地和宋吟說:“對不起,以為遇到了熟人,我們走吧。”
宋吟心情古怪,扭過頭將視線轉向會所,想再去看看陳銘,頭頂的傘卻在這時前移,他不得不跟著一起走。
陸長隋就這麼放過陳銘?
宋吟看不懂陸長隋這個時候的大度,他嘴唇緊抿,想著等下上去無論如何也要在陸長隋嘴裡撬出一點實情。
然而幾分鐘之後。
宋吟坐在沙發上昏昏欲睡,沒從鋸嘴葫蘆陸長隋嘴裡聽到想聽的,也沒等來醫生,腦袋左點一下睡了過去。
約的醫生在他睡熟後方才姍姍來遲。
麵目精銳的私家醫生將藥箱放在一邊,目光在看到有人靠在陸長隋肩膀上睡覺時震了震,尤嫌不夠,第二眼便看到陸長隋僵硬地板著後背,耳垂有些紅。
紅得滴血,尤其宋吟臉頰擠在他肩上,白皮襯著這一抹紅,明顯得更令人無法忽視。
醫生聲音顫顫地叫了聲:“陸爺。”
醫生年近四十,從進陸家開始就從來沒服過老,今天是他第一回覺得自己可能老眼昏花了。
他迎上陸長隋的視線,不敢多看,馬上眼觀鼻湊過去撩起宋吟的褲腿,剝出兩條長腿。
宋吟身上的傷不算太重,但荒地設施簡陋,很多東西都沒有,傷口包得極為潦草,醫生重新包紮了一下,這才放下褲腳站起身來。
他邊收拾箱子,邊壓抑著驚濤駭浪的心情,低聲問:“陸爺,您要怎麼收拾陳銘?”
陸長隋目光漆亮,聞言隻是垂下眼皮,平靜地回答:“先找幾個人搞垮他的檔口,送他一份回國大禮。”
醫生疑惑道:“陳銘主要在北美發展,每次回國隻待一兩周看看他的父母,陸爺為什麼不直接綁了他?”
陸長隋默了默:“這樣太便宜他了。”
“誰都可以直接死,陳銘不行。”
醫生嘴皮微微戰栗:“您的意思……”
陸長隋目光下垂,漆黑的眼裡像是織開了一張大網,沼澤般深不可測:“陳銘虛榮,離不開錢,這輩子最重要的就是臉麵。”
他嘴角輕勾,臉色卻是白的:“那就先斷了他的收入來源,再想辦法讓他身敗名裂。”
陸長隋的聲線偏低,室內的溫度也因為他的兩三句話緩慢降到冰點,直到肩膀上的臉蹭了蹭,宋吟含糊著擠出一個“吵”。
陸長隋身上的寒氣猛地收了起來。
“你先回吧,”陸長隋出聲支走醫生,醫生回過神,見他表情如常,抹了把虛汗,非常有眼色地道:“那我走了,陸爺有事再吩咐。”
醫生一走,室內隻剩兩個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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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著耳根,這輩子沒碰過人似的,手指輕抖地扶住宋吟,輕輕抱起來推開了臥室的門。
宋吟被他放到床上也沒被吵醒,這一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醒來頭腦昏沉,抱著被子不願意起。
他埋在枕頭上打了會盹,半跪著抬起後腰。
從後麵看,他纖細的一把腰就像是被人高高撈了起來,衣服微滑,露出的皮膚細膩如脂,宋吟從桌旁拿出遙控器按了下,打開了自動窗簾。
光照進來,宋吟也想起了正事,匆匆走出門想要找陸長隋。
陸長隋剛好沒走,見宋吟頂著被壓出來的紅痕走到他麵前,頓了下:“醒了?”
“嗯,”宋吟看陸長隋一身整潔正裝,疑似要出門,他怕錯過這次再沒機會,急忙問:“舅舅你昨天說要把所有事告訴我,這話還作數嗎?”
陸長隋見他臉頰綿白,不敢再看地彆過頭,低聲回他:“作數,但我現在有事要忙,等我有空……”
宋吟警惕地問:“什麼時候有空?”
陸長隋:“如果順利會很快,你自己在家不要碰廚房,有人會給你送。”
他沒說如果不順利要拖多久,他急態明顯,最後宋吟也沒問成什麼,隻能放任陸長隋走了。
陸長隋這一忙就忙了好幾天。
宋吟一開始還能舅舅長舅舅短,陸長隋一回來就踩著拖鞋上去問他累不累,後麵一連幾天旁敲側擊問,都被陸長隋搪塞過去,宋吟就再也沒有去貼冷屁股。
在家裡宅了三天,宋吟什麼都不缺,但越待越心堵。
不止是陸長隋的問題,還有楚越,自從他搬了回來,楚越每天都會給他打一次電話,每天晚上七點,比村子裡農戶豢養的公雞打鳴還準時。
這天時鐘尾數歸零,電話準時響了起來,宋吟拿過手機就掛了。
楚越每天打,他每天掛。
愛心軟,又很難對人發脾氣的性格,讓宋吟很難強硬地把人拉進黑名單,況且這幾天他掛過之後楚越就不會再打,所以也不是太麻煩。
宋吟捏著手機,見上麵果然沒有電話再來,就趿著拖鞋走出臥室想吃點宵夜。
一出門正好見陸長隋推門進來,宋吟頓了頓,冷冷淡淡地叫了聲:“舅舅。”
這聲叫得不那麼情願,好像隻是住宿在這裡必要的一點禮貌,陸長隋望了望客廳儘頭裝著食物的冰箱,垂眼看他:“想吃東西?”
宋吟張口就來:“沒有,隻是出來看看,我現在回臥室睡覺了。”
也沒等陸長隋說什麼,扭身回了房間。
這幾天都是這樣。
陸長隋既要受著任性小侄子的忽冷忽熱,還要忙著搞垮陳銘。
陳銘本身家境就相當殷實,又是做投行的,高風險高回報,早些年他去香/港,在那裡開了幾家檔口,幾頭並進,竭儘全力地斂著財。
這幾年陳家的勢力已經發展到不可小覷,大把青年以頭搶地想要為他們辦事,他們操盤
著黑白兩道,沒那麼好動。
所以陸長隋說忙,也不是在騙宋吟,他是真的有很多事要做。
但他一直不提身世,宋吟也很煩。
更讓他心堵的是,他一進房門就見手機屏幕不停閃爍,宋吟走過去一看,發現前幾天一被掛就不再打的楚越,這晚連續打了好幾次電話。
沒事做了嗎?
宋吟抿了抿唇,眼睫輕輕一顫。
他完全不想接,伸手就掛斷了電話。
宋吟現在對楚越的感官不太好,接了電話也不知道說什麼,而且他認為那天他和楚越已經算是撕破了臉,如果再說話,說不定會吵一架。
宋吟不想吵架,也不想和楚越有任何的接觸,不接還能維持最後一點薄如蟬翼的體麵。
隻是宋吟一直不接,楚越也一直不停,電話打得根本看不了手機。
打得最後宋吟都有點火了,最後一通電話打過來,他繃著臉就接通:“楚越,你煩不煩?”
那邊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接電話,一時沉默,隻傳出低而微弱的呼吸聲。
“不說話我掛了。”
宋吟作勢要掛斷,那邊突然沙啞地出聲:“你在陸長隋那裡?”
“我在哪都不想告訴你,”楚越永遠目高於頂,他們都到這個地步了,楚越也還是用的高人一等的語氣,宋吟有點不適:“你知道又要來抓我?”
楚越聲音更沙了,恍惚有無數的砂礫在裡麵打磨:“不是,我前幾天回來了,但沒見到你。”
他話沒有邏輯,想一出是一出:“你傷好了嗎?”
宋吟聽到他這話是有點悚然的,楚越受了什麼刺激才會大半夜打電話過來,詢問他傷勢?
宋吟想了又想,不想給楚越任何他們還能好好說話的錯覺,聲音微微冷淡下來,沒有回答他:“我掛了。”
楚越脫口道:“等等,我有事和你說。”
現在是七點半,荒地裡寒風蕭瑟,穿少點都要感冒,楚越隻穿了件不禦寒的衝鋒衣,握著一部手機站在木屋門口,神色惶然地和那邊的人說話。
他張了張口,嘗到嘴裡一口鐵鏽味,才發現自己身體太緊繃,不知道什麼時候咬破了嘴角。
腦子裡空空蕩蕩的,像是有一排蟲子爬了過去,隻留下一堆難看的瘡痍。
楚越握緊了手,半個月之前,他和宋吟之間一直是他占據上風,是宋吟追著他後麵跑,是宋吟想方設法求得他關注,是被諷刺了也要不知廉恥貼上來的人。
不會說煩他,也不會掛他電話。
楚越閉了閉眼,現在都不一樣了。
他想晾宋吟幾天,宋吟根本不在乎,還反過來晾了他幾天。
楚越告訴自己要有自尊,要馬上掛斷電話。
但他聽著那邊柔柔軟軟的呼吸聲,不受控地就張開了口:“陳銘和報紙上其他人不同,他是唯一和陸長隋一起長生到現在的,他手底下養的血羊不比陸長隋少。”
“陸長
隋這幾天和陳銘明爭暗鬥,彼此手裡都死了不少人,有條子已經盯上了他們,你如果在陸長隋家裡,現在立刻走,陳銘派了好幾個精心培養過的死士對付陸長隋,你跟在他身邊不安全。”
宋吟沉默了一會兒:“你說的是真的?”
楚越:“是。”
短短一個字有顫抖,有邀功,有想掙得宋吟好感的意思。
楚越等了度日如年的一分鐘,才聽到宋吟說:“謝謝你告訴我。”
楚越驟然鬆了鬆唇角,眼底還沒展露開笑意,宋吟的下一句話就徹底斬斷了他的所有遐想:“但以後就不要再打電話了吧,我們的關係其實不值得你告訴我這些。”
“你也保護好自己,晚安。”
宋吟掛了電話。
掛完宋吟就把手機放到了一邊,心情還有點複雜。
不過他也沒想太久,下一秒坐起身來,一把扯下前麵貼著的東西。
從進副本以來就一直空白的便利貼,此時出現了兩行字,一行是通知,一行是劇情進度過半的獎勵提示。
【劇情進展已到75%,達到百分百將解鎖問卷。】
【不少窮人都住西環,這一片區治安腐敗,但勝在租金便宜,如果想躲人很難被找到。】
宋吟沒有理解這個提示的意義何在,電話鈴又一次響起,他懵懵地接起來:“是我,鐘哥,還款日期到了,正好我家裡來了幾個外國佬,我帶上他們一起。”
“鐘哥對你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歡外國佬在你的xx裡玩三龍了嗎?”
中年男人笑了笑,常年被煙酒腐蝕的嗓音傳了過來,精準報出陸長隋家裡的地址:“你在xxxxx對吧?我們這就來找你。”
宋吟顫顫地、哆哆嗦嗦地把手機從耳邊拿開,又顫顫地、哆哆嗦嗦地掛斷了電話。
……跑。
一定要跑。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
鐘哥的三龍邀請,嚇得宋吟立馬在租房軟件上,用每月一百五的低價租到了西環的一間單人房。
價格太低的壞處就是,這間房十分寒酸和狹窄,據房東說還有點漏水,房裡沒有配洗浴間,如果要上廁所還得上天台才行。
宋吟搬過去的當天,慕名上樓頂看了看房東嘴裡的木棚浴室,看完小臉霎時就白了一倍。
那木棚非常小就算了,走兩步就到頭,退兩步還要撞到後腦勺,最主要擋身體的門窄得可憐,隻能擋住中間一部分,如果有人在外麵,一眼就能看到的他頭和腳。
如果蹲下,更是渾身上下都能看見。
宋吟咬了咬唇:“這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