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辦啊難辦。
活了幾百年的老妖精,能輕易泡到手嗎,宋吟很擔憂。
宋吟和蘇祖之一前一後回到宿舍,他看出蘇祖之無意交談,也沒有厚著臉皮上去搭話,他也有點累,一進門就往自己鋪位上撲。
一張臉埋進枕頭後,胡亂蹭了蹭,蹭了沒幾秒宋吟突然發現斜對角是空的。
宋吟一下坐起來,他這才想起蘇秋亊扭傷了腿也在住院,他立刻去撈起手機,然而沒幾秒又放下,算了,現在的關係不合適問。
都分了,而且蘇秋亊讓他去看自己他也沒去,甚至都沒有回複,蘇秋亊恐怕並不想看到他。
不過他看到消息便發給了胡聶,胡聶應該叫人去照顧了,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蘇家那麼有錢人脈那麼廣,輪不到他操心。
宋吟重新趴回床上。
這時裴究從浴室裡走了出來,他路過宋吟的鋪位,看到裹著被子埋頭苦惱的宋吟,揚起下巴指了指手機,待宋吟看清便轉身走開。
宋吟又重新解鎖手機,他知道裴究這是讓他短信聯係的意思,因為蘇祖之住了進來,很多關於副本的東西不能在宿舍公開說,隻能私底下談。
裴究先是問了他這幾天的去向,宋吟借口說他在外麵有事乾,裴究也沒再細問,說起彆的,他說最近玩家把魔靈遊戲玩到了第四章,再有幾天就能結束。
宋吟發了個表情包,是誇誇的,一個小兔子舉著一捧花說你好厲害呀,宋吟覺得挺可愛的,但他發過去後裴究直接沒再回複。
宋吟盯了幾秒屏幕,反手蓋住了手機,簡單洗漱過後躺上了床。
他不知道蘇禦橋第二天就出了院風風火火地回了學校,上等校區的事兒傳不到下等校區,他是晚上的時候才知道的,因為蘇禦橋叫人跑腿給他送了一封信。
應該不叫信,應該叫邀請函,明天是周末,蘇禦橋想讓宋吟和他一起去夜釣,回程他想買些東西送給宋吟,蘇禦橋說這是報答,讓宋吟不要拒絕。
這年頭還有人這樣寫信,蘇禦橋自己也覺得奇葩,但他就是寫了,還挺有儀式,付了錢讓人親自送到宋吟手裡。
信裡
強調了兩遍不要拒絕,可宋吟合起邀請函的那一秒,沒有耽誤地就打通蘇禦橋的電話,“禦橋,我不能答應你,我落下三天的課,周末要好好補補。”
蘇禦橋正在祖宅剛給自己換完藥,他麵部紅熱鬢角全濕地坐在床沿,盯著桌子上一碗棕色的藥水,心情也是一樣苦的,他試圖勸:“勞逸結合,總不能一個周末都在宿舍待著,可以夜釣完再回去學,我叫人給你補。”
宋吟輕輕柔柔地拒絕:“我沒有想玩的心思……”
蘇禦橋一口氣乾了麵前的中藥,喉結吞了吞,他委屈嚷嚷:“可我想讓你和我玩,你陪陪我也不行嗎?我又不會吃了你,再說,我大哥也在身邊,我要是欺負你,他第一個上來扇我巴掌。”
蘇祖之?
他也去?
宋吟靜靜眨了下眼,心想瞌睡了有人遞枕頭,他不由把聲音放得更輕了些:“我還以為你隻叫了我,禦橋,你哥也去嗎?”
蘇禦橋著急解釋:“是我叫的,因為大哥夜釣厲害,我想叫上他的話我們不會空手回家,如果你覺得拘束,隻有我們兩個去也可以。”
宋吟隔了會才回他:“叫上吧,我也不太會,有會的人能幫著把也好。”
蘇禦橋滿嘴苦味,他正到處找水,剛仰頭灌下一口衝散了那狗屎一樣的味道,突然聽到宋吟這句話,他一手壓住桌子,眉梢湧上驚喜:“你……你的意思是?”
宋吟輕笑了笑,笑聲很輕,若有似無的,良久他回道:“我可以答應你去,但不能太久,畢竟還要學習。”
蘇禦橋連忙回道:“絕對不會久。”
宋吟得到保證便要掛電話:“好了,早點休息,你的傷還沒好。”
蘇禦橋真是傻白甜的典範,什麼都沒品味到,這會還在抱著手機樂:“我明天會去接你,晚安。”
宋吟道:“晚安。”
睡了充實的一覺迎來周末,這一天蘇祖之都不在宿舍,到了晚上的時候卻和蘇禦橋同時出現在宿舍樓門口。
蘇禦橋開了後車門,一隻腳踏出來朝宋吟揮手,宋吟望了過去,看到車座上放著水桶、魚餌、釣竿和整整幾公斤重的釣箱,準備充足,蘇禦橋也穿了一件淡黃色的短袖襯衫,張揚淩厲的麵孔更顯得青春。
宋吟抿唇朝他小小招了一下手,走了過去,上車時往前座瞄了一眼。
蘇祖之還是穿的高領毛衣,此時也沒有回頭看宋吟,他對這一趟行程興致寥寥,本就是被硬拉著來當技術幫手的。
宋吟能感覺到他心情不算好,哪怕他麵色很溫和,甚至唇角還帶著笑,宋吟大逆不道地想這老妖精太會裝了,就不累嗎?
車子開了起來,半小時到了夜釣的那片湖,蘇祖之先下車擺好釣箱和釣具,全程沒有和宋吟有交流和觸碰,就是有必要也是通過蘇禦橋去傳達。
宋吟坐在遠處的墩子上,撐著半側臉看蘇祖之擺凳子,他輕撇嘴目光幽幽,有些煩,到底要怎麼引起蘇祖之的興趣?這個人好像不太吃甜言蜜語,他說再
多也沒用。
發呆間,前麵的蘇禦橋朝他喊:“宋吟,可以釣了,你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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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吟站起身來朝那邊走去,蘇祖之擺了三把凳子,擺得很有心計,他自己坐在最右側,讓蘇禦橋坐了中間,宋吟看了看最左邊空下的凳子,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坐下。
“哥,”蘇禦橋坐在凳子上,一隻手拿著釣竿,他完全是個沒釣過的新手,側身去問:“怎麼才知道有魚上鉤?我要什麼時候收竿。”
蘇祖之目不斜視地看著湖麵,聲音溫和:“看漂,魚漂先下沉再慢慢上浮,最後橫在水麵上,說明魚餌已經被魚吃到了嘴裡,這時你可以收竿。”
蘇禦橋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剛要說話,身側傳來聲音,宋吟誠懇地說:“懂得好多呀。”
蘇禦橋霎時忘了回複自己的大哥,他轉頭去看宋吟側臉,又看了看他白嫩嫩握著魚竿的手,“我大哥什麼都會,他一晚上能釣滿滿一桶,到時候你都拿回去。”
宋吟望過來,無奈道:“禦橋,我住宿舍,沒有東西可以煮。”
蘇禦橋頭頂登時冒了火,羞窘地說:“我……我忘了。”
宋吟倒是不在意,他望著水麵問:“你們晚上吃了什麼?”
夜釣是個極其考驗耐心的項目,如有必要能坐好幾小時,這過程中沒乾點彆的很容易會感到枯燥,可蘇禦橋奇異般沒感覺到煩,“晚上吃的糖醋裡脊,還有一大堆菜,都是傭人們做的。”
宋吟想起上回蘇禦橋給他送的飯中就有這道菜,他眯起眼,試探地問:“你們很喜歡吃糖醋裡脊?”
“我喜歡,我哥不喜歡,”蘇禦橋聳了聳肩,語氣中似有揶揄:“我哥什麼都不喜歡吃,飯菜對他來說隻是維持生命的東西,他不熱衷。”
蘇禦橋甩了下有些發酸的手,看了一眼旁邊無動於衷並不打算參與話題的蘇祖之,忽然想起什麼:“這麼說也不對,我大哥有喜歡的,他喜歡吃龜苓膏。”
宋吟看到最右側的男人似乎動了一下眼,他心思動了動,順著問:“龜苓膏?”
蘇禦橋點頭:“嗯,有段時間我大哥總叫人買,還要加一份椰奶混著吃,後來忙了起來,就很少再叫,那是我見過大哥唯一愛吃的東西。”
被編排的蘇祖之全程沒有說話,宋吟慢吞吞地說:“有些想不到……”
“動了!”
他這一句恰好被蘇禦橋興奮的聲音打斷,他的魚漂動了,照剛才蘇祖之的科普來看這應該是一條大家夥,蘇禦橋連忙開始收竿。
等釣上來一看,確實是一條非常有分量的魚,蘇禦橋沒想到今天的開門紅不是他大哥,居然是自己,整個眉梢都掛上了笑,他決心今晚要釣滿一整桶,在這個學期把宋吟喂胖。
但蘇禦橋沒想到的是,他的好運氣似乎隻在開頭來了一下。
後來將近一小時蘇禦橋的竿子都毫無動靜,倒是宋吟釣了兩條,蘇祖之遠超他們,已經釣了七八條,隻有蘇禦橋的水桶裡還是可憐兮兮地一個光棍。
又過了半小時,宋吟忽地收了竿子:“我去上個廁所。”
“好,”蘇禦橋還沉浸在沒釣到魚的失落中,但沒忘了指路,“前麵左拐彎有一條街,那有牌子,一眼就能看到。”
宋吟去了,蘇禦橋重新低頭和魚奮戰。
他還是沒有釣著,隻能眼巴巴看著身側蘇祖之一條一條上鉤,釣箱裡的魚餌逐漸用完。
從車上下來之前蘇禦橋沒想過他們能釣太多,隻帶了一包出來,現在明顯不夠用了,蘇祖之起身準備去拿。
蘇禦橋魂靈歸體,他抬手看了看時間,“宋吟去了好久,哥,你去拿魚餌的時候順便找找他,我怕他迷路了。”
蘇祖之:“……”
蘇祖之默了一秒,垂了一下眼算是應了。
……
這片湖周邊有一條非常火爆的美食街,蘇祖之雖然答應了蘇禦橋要去找宋吟,可這人來人往找一個人還是相當困難,蘇祖之站在街邊望了一會兒,兩眉朝中間微皺。
肩膀突然被拍了拍,一聲輕喚傳來,“你也來上廁所嗎?”
蘇祖之低頭去看,看到宋吟盈盈的一雙眼,他收回拍肩膀的一隻手,等著回答似的。
蘇祖之目光往側移了移:“禦橋找你。”
宋吟笑了笑,他就知道蘇祖之不可能親自跑出來找他,他在蘇祖之心中的地位太低,恐怕他最後沒回來蘇祖之也不會找他,甚至會扔下他自己返校。
期待值一開始就降低,宋吟沒生出失望情緒,他慢吞吞地唔了聲,“我去買了點東西,所以就晚了點,要走了?”
蘇祖之沒有明確回複,他目光滑到了宋吟右手提著的袋子上,隔著一個塑料袋,他不能看出裡麵是什麼東西,但蘇祖之猜測大概是一些油炸食品,現在大多數人都喜歡吃這個。
“啊,這個,”宋吟將袋子往上托舉了一下,“是我買給你的。”
左側有一個供人休息的長凳圓桌,宋吟把袋子放到上麵,笨拙地拆開綁起來的結,扯開袋子,他小心翼翼地把裡麵的罐子拿出來。
蘇祖之望向那個罐子眉心突突一跳,熟悉的包裝,熟悉的樣子,他就是裝傻認不出來也有點過於刻意,可當宋吟親口說出來時蘇祖之仍是頭腦脹了脹:“那邊有家甜品店,我就進去買了一個……”
他抬眼,“禦橋說你喜歡吃。”
蘇祖之右手蜷縮:“我喜歡又怎麼樣?”
宋吟慢慢地出聲:“你喜歡我就想買給你,你能高興的話,我也會很高興,沒什麼比這個更重要。”
大街上流光溢彩的燈從四處照過來,男生無辜討好的表情,拎久了袋子有些發紅的手指,緊張繃直的身體,因為太期待他反應而一眨不眨的眼睛,什麼都照得很清楚。
蘇祖之闔住眼,“夠了。”
這些天一切不正常行徑,一切刻意的行為,都夠了,不要再繼續。
宋吟被他一喝,慢慢地垂了一下眼,又抬起來,悄聲抿唇:“我是認真的
呀,照顧禦橋,送你東西,都是我願意做的,會讓你困擾嗎?”
蘇祖之張了一下唇,麵前的男生卻突然低頭,快聲道:“就算你討厭我也想對你好,這些我控製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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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袋子重新綁好,試探地遞到蘇祖之身前,“而且你平時吃飯也少,我經常擔心你的身體……你收下好不好?”
蘇祖之知道了,不論是小秋還是禦橋或許曾經都被這副模樣欺騙過,一副被放在心裡無比緊張和心疼的樣子,是裝的嗎?怎麼能對三個不同的人都這麼做呢?
收,還是不收,蘇祖之看著宋吟一雙眼,唇邊弧度已然消失,甚至隱隱有些不寒而栗的陰騭,他抬手,把那袋龜苓膏收到了手中。
宋吟嘴邊弧度揚起,還說了一句:“是椰奶的。”
蘇祖之轉身就走。
宋吟很放鬆地跟上。
回去的路上宋吟表情很愉悅,眼睛也彎得很明顯,蘇禦橋這傻白甜從凳子上站起來居然沒發現有什麼不對,他這一晚隻釣到了一條魚,全身心都在為此難過,他咬牙湊到宋吟麵前,“宋吟,你還想釣嗎?”
宋吟若有似無地掠過他腳邊空蕩蕩的水桶,輕聲說:“不了吧,晚上還想看會兒書,要不然我們回去好了。”
蘇禦橋就等宋吟這一句,他一把拎起釣箱和凳子,“走,哥,我們回學校。”
蘇祖之被拉過來得很隨意被拉走也很隨意,全憑蘇禦橋一句話的事,蘇祖之某些時候確實做到了好大哥的形象,對任何隻要不過分的要求都會順應。
回去的路上蘇禦橋有些暈車,中途下來和蘇祖之換了位置,宋吟和蘇祖之坐到了一排,車上很安靜,宋吟抱著枕頭一晃一晃地好幾次靠到了車窗上,臉頰壓出肉。
回到學校也是蘇禦橋跑下來叫醒他的,一個在上等校區,一下在下等校區,宋吟和蘇禦橋告了彆,一手拎著蘇禦橋買給他的一桶食品,另一手拎著一袋零食,兩邊都很重,他來回倒著提。
蘇祖之沒有等他的意思,一個人走在前麵。
宋吟一個人慢吞吞地在後麵走。
某個時刻意外突生。
宋吟兩大兜子的東西都撒到了地上,他被拉到了宿舍樓的一個拐角樓梯下麵,天旋地轉地被壓到牆上。
宋吟的臉被掐住了,他被壓到牆上的時候不疼,被掐住臉頰的時候卻真心有點疼,他半睜眼看過去,看到了蘇秋亊的臉,目光往下,是蘇秋亊一條被長褲遮掩著站姿有些不正常的腿。
蘇秋亊?出院了?
晃神中宋吟聽到蘇秋亊問他:“宋吟……你有沒有想和我說的?”
“有,”宋吟含糊嘟囔,蹭了蹭他的手掌心,“彆掐著我,我疼。”
蘇秋亊驟然鬆手,他一手攥拳抵在牆上,眼睛微紅地看著宋吟,“這些天我在醫院,你一次沒來過,胡聶說你一直都在照顧蘇禦橋……為什麼,我比不過他嗎,就一眼也不值得你來看我?”
宋吟被箍在這裡很是難受,他很低很輕地說:“我們分手了呀。”
蘇秋亊情緒又崩:“我沒說要分,我沒有同意。”
他很少有這樣情緒遊走失控的時候,他也知道不太好看,可蘇秋亊無法控製,他重重閉上眼,放在牆上的手輕微抽搐,好像下一秒他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宋吟忽然將手放到他臉兩邊,踮起了腳,濕軟的舌頭舔了舔他發抖的唇。
蘇秋亊腦子很亂,宋吟親他唇角,喉結,“沒有去醫院看你對不起,我知道我們分得太倉促,對你不公平,那現在就當是補償,過了之後就真的分了……好不好?”
蘇祖之在上第一節台階的時候,方才發現後麵的人沒有跟上來,那兩大桶東西撒到了地上滾得到處都是,他走出了宿舍,一桶一桶把那些東西撿起來。
那節樓梯躲不了人,蘇祖之起身側頭,就這樣看到了攀在男人身上的宋吟,兩人難舍難分,像一對青春期間離不開彼此的情侶。
蘇祖之把兩桶東西放到地上,轉身回到了宿舍樓,隨手將龜苓膏扔進牆角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