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祖之搜查著宋吟臉上的每一個微表情,沒發現破綻。
好像真是想他了,找不到他在哪,隻能問蘇家唯一能猜到他去處的胡聶,問到後馬上就來了。
但蘇祖之不信。
宋吟正低著腦袋,後頸曝光在他的視線之中,一個月牙串了根紅繩戴在脖子上麵,蘇祖之前幾天見這條紅繩是在蘇秋亊手上的,根本是一模一樣。
還戴著彆人送他的東西,叫他怎麼信?
和前一任仍有關係,張口閉口說想他,蘇祖之冷冷扯唇。
他的一點微變化馬上傳到了宋吟眼裡,宋吟迅速低頭去看自己的脖子,看到那條紅繩,心中叫糟,繩子這種小物件戴久了毫無感覺,來之前他完全忘了摘。
宋吟訥訥地瞄了蘇祖之一眼,伸手捏住紅繩兩端,取下來後放到口袋裡。
蘇祖之微彎著脖子,臉上毫無變化,摘不摘又和他有什麼關係呢,他智商又不為負,不是說兩句甜蜜話,說幾句想他,他就什麼都信的青春期男生了。
宋吟把紅繩藏好後剛要對蘇祖之解釋,蘇祖之已經轉身朝外走去,他跑上前兩步拉住對方袖子,小聲小氣問:“你要回學校嗎,我也要回,我們可以一起。”
一起回,怎麼好意思說出這種話?
蘇祖之停下來,看向把衣角拉出皺褶的一隻手,太陽穴突突地發脹,他記起這些天蘇秋亊是怎麼買來大量食物一餐不缺席喂給宋吟的,對他這樣好,宋吟還敢來撩撥自己。
他分不清怒還是惱還是一點說不清的東西,在嗡嗡聲中蘇祖之聽到自己威脅道:“從現在開始,你要是再靠近我一次,明天我就會讓你離開學校。”
宋吟愣了愣,慢慢抿了下唇:“為什麼?好像從前幾天開始,你就特彆排斥我,是我做了讓你不喜歡的事情嗎?”
蘇祖之後頸彎出棘突,他真是生生被宋吟那張無辜的小臉氣笑了,怎麼這麼能裝。
“我想問你,你進學校是不是有指標,”蘇祖之直白地諷刺,“要把我們蘇家每個人都折騰一遍才算完成你的任務?蘇秋亊,蘇禦橋,這回是我?”
宋吟心臟急速地彈跳兩下,不過他的眼皮很快就耷拉了下去,他的眼型有點圓鈍,在這種眼型的先天優勢下他硬裝出來的一點可憐便顯得格外真實,就像是真的,他說:“我哪有。”
蘇祖之唇角笑意虛假:“抱的什麼心思隻有你自己知道,但我要告訴你,在我這邊行不通,宋吟同學,你在學校的風評我有所耳聞,你最好收斂一點,彆玩到我麵前。”
宋吟蔫著腦袋在原地站立,除了間或的兩下抿唇,其餘什麼動作都沒做。
他那副模樣就好像蘇祖之正拿著藤條在抽他的手掌心,而他在乖乖地聽訓,因為勢微力弱隻敢聽不敢做出任何頂嘴的事。
蘇祖之看著他的那個樣子,以為他衡量出了再亂來的後果,隻是剛要走,宋吟就出聲:“你在外麵聽了我不好的話,懷疑我的靠近不懷好意我能理解,但
想就是想,你要是不願意聽就算了,我以後不和你說,自己想就可以。”
蘇祖之仿佛被一根繩子勒住了脖子,收縮的力將他脖子逼出了筋,他剛生出來的一點痛快被宋吟的話輕飄飄地全部碾滅。
他說不出話來,身體又說不上來哪裡不舒服,隻是轉身就揮手叫來一輛車,將宋吟塞進去,啪地關上門,叫司機把人馬上送回學校。
宋吟回到宿舍,掏出手機看到蘇祖之從四十五又緩慢長到六十的好感度,腦袋往後搭在了床鋪的牆壁上,心想這一趟有收獲,沒有白去。
把手機放到枕頭底下,宋吟換了身衣服收拾收拾就跑去了浴室,趁蘇秋亊還沒回來,他想儘快洗完漱躺床上,避免沒睡著要和蘇秋亊麵對麵的尷尬情況。
剛對蘇祖之說完甜言蜜語,他還做不到坦然地和蘇秋亊說話,那樣實在有點怪。
要不然等周一去和班委申請調換宿舍好了,再這樣下去宋吟每天都要焦慮而死,宋吟捧著刷牙杯,含了一口清水,心裡盤算好了調換宿舍的念頭。
宋吟將自己臉蛋擦乾淨,跑回床上拿出手機仔細地看了看最近找到的追人小知識,這篇文點讚量很高,他這幾天每晚都要拿出來學習學習,學上麵追人的套路,還有該怎麼說話。
還是有用的,至少真的讓蘇祖之那塊硬骨頭鬆動了一點,等他再學完下麵十幾條,恐怕就能集滿蘇祖之的好感度了。
宋吟深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所以他一點一點學,一點一點往蘇祖之身上用,蘇祖之要是不在的話,他就叫裴究一起打遊戲。
打遊戲最容易讓感情升溫,宋吟覺得說的有道理,專門跑去學了時下最熱門最廣為人知的大型手遊,有時候會以讓裴究教教他的名義一起玩兩局,裴究一般不拒絕他,每次打完好感度會上升一兩點。
宋吟抱著手機,看著三個人的好感度,很知足。
看完最後三個小知識,宋吟把手機扔到桌子上睡覺,他一般睡得很快,在蘇秋亊和蘇祖之回來之前真的睡了過去。
宋吟說要和蘇秋亊拉開界限,就方方麵麵都做到了,第二天也早早出了宿舍,沒有和蘇秋亊碰麵。
那天在宿舍樓下麵說好要斷時,蘇秋亊直盯著他的那股子執拗讓他懼怕,宋吟不敢在蘇秋亊眼前晃,一回兩回還好,多了怕是會出事。
宋吟進到圖書館準備找個位子坐下,剛拉開椅子,他突然聽到身邊兩個男生在交頭接耳,宋吟沒聽見他們具體在說什麼,但他後知後覺今天這一路上每見到一個學生好像都愁眉苦臉的,圖書館氣氛也比往日焦灼。
宋吟眉心顰蹙,學校最近有事發生?
“門口那些人是誰啊?一個個堵在那當門神,臉也不好看,看著怪懾人。”
“你昨晚在打遊戲沒看見,班群裡昨晚發了通知,讓所有不在校學生立馬返校,紀委的清點了人數之後,馬上就把學校封鎖了,現在連一個蒼蠅都飛不出去。”
“啊?這是要乾嘛?”
“誰
知道呢,學校每個學生的家長都通知了,今天就是不能出學校。”
當啷一聲,兩人停止了交談,不約而同往旁邊看去。
杯子滾落在地,無心打斷他們的宋吟微有窘迫,朝他們歉意點頭,他那個樣太乖一看不是故意的,兩人一臉煞氣地掃過去,一臉晃神地收回目光。
宋吟把杯子撿起來放到桌上,心裡總有些慌亂,感覺有事要發生似的。
不過能有什麼事發生呢?
宋吟搖了搖頭。
最近日子過得太舒坦,都有閒情擔心有的沒的了,這樣不行,他得找點事乾,要不然去問問玩家們魔靈玩到第幾章了吧。
宋吟不太會玩遊戲,打怪湊經驗值那些他一竅不通,老是會死,所以玩魔靈的任務他就交給了其他玩家,現在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可以問問進度了。
宋吟抬手冰了冰臉頰,剛拿出手機點開玩家群,一個電話打進來。
那嗡嗡聲不要命地狂震,宋吟趕緊接通,話筒放到耳側,玩家焦急的聲音就傳到了耳邊:“宋吟,你聽說學校被封鎖了嗎?”
宋吟點頭,點完才無奈自己傻兮兮的動作,出聲道:“剛聽說,就在你告訴我不久前。”
“你現在在什麼地方,安不安全,人多不多?”
“我在圖書館,人今天不多,可能都在宿舍裡待著,怎麼了?”
那邊玩家突然死寂片刻,吸了口氣道:“我們玩完了魔靈的最後一章,我長話短說,聽完你就知道學校為什麼會被封鎖了。”
“之前和你說蘇祖之是最早破殼的,是這樣的——”
……
魔幻世界異種無數,沒有誰統領誰的說法,都是各自在各自的地盤生活,他們哪都能去,為了找食物還可以滿世界亂跑,但有一條叫分河的界限,他們一般不會跨過。
因為分河分的是人和異種,當初兩方簽訂了協議,確保雙方往後的日子裡都不會主動踏入對方的地界。
異種的地界不像人的地界那麼井井有條,大部分異種身上還有獸性,一般都會住在容易捕到獵物的地方。
有一對叫魔靈的異種夫婦就住在了山洞裡,他們本體和章魚很像,但攻擊力很強,早些年不住這裡的,是最近魔靈夫人誕下了六個蛋,要好好養身體才住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山洞。
魔靈夫婦一個比一個盼望小崽的出生,為了小崽出世後能快快長大,他們每天都會出去抓兔子,捉到一隻就把肉囤起來,等著小崽崽們破殼了喂給他們。
可崽崽的出生是個未知數,魔靈夫婦一直等了兩年都沒等來一隻崽崽破殼,他們囤起來的肉有些壞了,隻能扔掉重新捕,這樣來來回回囤了又扔,十分打擊人的期望。
後來魔靈夫婦還因為崽崽不破殼爆發過爭吵,都說是對方的身體有問題所以生下來的也是蔫蛋,破不了殼的那種,魔靈夫婦兩人都是暴烈性子,罵得一句比一句臟,把對方的生.殖係統貶得一文不值。
這場架吵完,魔靈夫婦
冷戰了一個月,每天回山洞撞見兩人都是鼻孔朝天冷哼一聲,晚上也是一個睡床一個睡地。
冷戰的第三十一天,魔靈先低頭的,那天是他們的相識五百年紀念日,他獵回來一大堆生禽,還特意放出了夫人喜歡的一對犄角。
魔靈夫人回到山洞的第一時間就罵了他一句騷包,她剛軟化臉色想走過去,忽然聽到牆角哢嚓一聲,兩人一起呆愣地看過去。
牆角那堆萬年不動的蛋裡其中有一個破了殼,一隻和他們長得八分像的縮小版小魔靈爬了出來,他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後就開始啃自己的手,一邊啃一邊爬來爬去,臉頰胖嘟嘟的肉也跟著他一顛一顛的。
魔靈夫婦癡呆地看著小崽崽爬了十分鐘,看他抱著沒破殼的蛋啃了兩口,又嗚嗚哇哇哭起來,魔靈先爆發出一聲狂吼,撒丫子跑過去抱起小崽崽舉到頭頂,說:“你老子等你兩年了!”
兩人都很激動。
那是他們第一個破殼的崽崽,他們取名叫祖之,跟父姓。
魔靈夫婦很是高興,他們終於見到一隻崽崽破殼了,尤其這個崽崽天賦很強,教什麼都能立刻學會,假以時日一定能長成威震四方的魔靈。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們一邊撫養蘇祖之,一邊等著剩下的蛋破殼,他們以為有一隻破了,剩下的也會在最近陸陸續續和他們見麵。
可他們怎麼都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三百年,魔靈夫婦終究是沒等到其他崽崽露麵,魔靈也是有壽命限製的,他們年齡大了衰竭了,實在撐不住了,想多撐些時日身體卻是做不到,他們遺憾地錯過了陸續出世的小崽崽們。
那時候蘇祖之已經成長為一個很受歡迎的成年魔靈,已經能跟隨著父親到處捕獵,那天他自己一個人出門,剛從外麵回來便看到了安然躺在地上的父母。
蘇祖之來不及生出任何情緒,就被牆角碎了一地的蛋殼奪去了目光。
魔靈夫婦旁邊是一個個大胖小崽子,看來哭嚎了有一會,每一張臉都哭得粉撲撲的,牆角那個最胖的見哭得沒左邊的大聲,爬過去就抱著他的頭啃了一口。
蘇祖之:“……”
他用兩分鐘時間消化好目前的情況,走到牆角將一個個哭得小臉通紅的小崽崽抱起來放到了床上,等小崽崽們不哭了,他出門尋覓了一個好去處,將魔靈夫婦葬到了湖底下。
那天還發生了一件大事,蘇祖之因為能量太強分裂出了一個小魔靈。
這意味著他不僅每天要撫養幾個剛孵化出來的小崽子,還要照顧自己不到巴掌大的小魔靈,他一個人要喂飽六張嘴。
魔靈的小崽崽都淘,吃得還多,蘇祖之為了滿足他們的胃口每天要跑出去很遠,因為山洞裡的小崽崽們沒人照看,他每天捕獵的時候都會分神想他們安不安全,有幾次還出了意外。
蘇祖之辛苦地把幾個小崽崽養到三歲,每天都累到說不出話,這一晚他照常把幾個小崽崽哄睡著,剛要去吃東西,外麵的分河界限傳來一道爆炸聲。
蘇祖之臉色微變,
看了一眼互相抱著睡的小崽崽們,扯上衣服就出了山洞。
山洞的門口站著一個看起來十分孱弱的人,穿著蘇祖之沒看過的衣服,身上沒有任何異種跡象,蘇祖之和他對視許久,語氣古怪地開口問:“你是人類?”
人類點了點頭,他似乎對蘇祖之的出現毫不意外,還攏了攏袖子彬彬有禮地介紹自己:“剛才你聽到的爆炸聲是我弄的,我師父病危,藥裡缺一味草藥,隻有異種地界才有,所以我就偷偷闖進來了。”
蘇祖之對這個人類是怎麼來的為何而來一點也不感興趣,也沒有要殺這個人類的意圖,因為人類的肉滿足不了小崽崽,他轉身就要走。
身後人類跑著追上他,急匆匆道:“我看你的樣子應該是一個魔靈,我祖上還和魔靈有些淵源來著,我們談筆生意怎麼樣?”
蘇祖之說:“沒興趣。”
“彆啊,你先聽我說完再決定,”人類道,“我對異種地界完全不熟悉,需要有人幫我找草藥,如果你能幫我,我作為交換,可以幫你照顧你洞裡的那些小崽崽。”
蘇祖之停了下來,表情危險:“你怎麼知道的?”
人類見蘇祖之頭頂的犄角和身上的觸手暗自湧動,連忙抬手護住腦袋,惜命地跑遠兩步,“你彆激動,我會畫符,畫一個就能看到河對麵的東西,那些小崽崽是我從符裡看到的。”
蘇祖之身上的異變停止,人類見狀立馬從身後背包裡拿出自己帶來的各種育兒工具,他說小寶寶成長過程中缺不了這些東西,你每天出門捕食,沒有時間教導小崽崽,這樣是不行的。
他還說他這次來為師父找草藥是一個原因,更多的是他見蘇祖之獨自撫養太辛苦,他實在看不下去,想幫蘇祖之分擔一些。
蘇祖之低頭看著他滿當當精心準備的工具,腦中這些天的種種畫麵回播,他似乎真沒有教導過小崽崽們,沉默了會兒,蘇祖之問人類草藥在哪裡。
人類聽出這是答應的訊號,立馬說草藥很稀有,一般都長在比較高的山上。
蘇祖之答應會幫他找一找,但他必須每天來山洞照看小崽崽,並且提前聲明,如果他敢傷害小崽崽,蘇祖之一定會將他碎屍萬段。
人類在山洞附近住了下來,他很守諾,每天一起床就會背著包袱去山洞,一到那裡便掏出小崽崽們喜歡的玩具逗他們玩,等玩過之後便拿出輔導書教他們認字。
蘇祖之每天回來看到的就是人類和崽崽們其樂融融的畫麵,時間一久,他逐漸對人類放下警惕。
那些天他一直找不到人類所說的草藥,數次從山上滑下去摔得滿身是傷,人類也沒有責怪他,蘇祖之出去的時間越來越多,早上晚上都在找草藥。
但還是找不到,於是蘇祖之把他身上唯一的東西賣了換錢,全部送給了人類,並翻到了魔靈宿敵的地界去找那味草藥。
可以說他除了睡覺和捕獵的時間,一天都在找。
這一天蘇祖之又出門去找,因為出得倉促他沒把小魔靈帶上,路中他想起
來了,卻沒有返回去帶。
在山上找到傍晚,蘇祖之還是沒有找到,他叼著生肉返回山洞,滿腦子都是對人類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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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步步往山洞走,想著一會見到人類要怎麼和他說自己還沒找到草藥,這時洞裡突然傳來:“嗚啊啊!”
蘇祖之聽出那是小崽崽們的哭聲,立刻丟下生肉跑進去。
剛走到門口蘇祖之就頓住了。
洞裡麵人類不知所蹤,地上擺滿了劣質的玩具,幾個細皮嫩肉的弟弟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看上去像是踹的又像是掐的,小崽崽們身上連件衣服都沒有,冷得蜷縮成一團唧唧哇哇地大哭。
小崽崽剛才破殼三年,按人類的歲數來說連五個月都沒有,是最脆弱的時候,稍微有點失誤就會夭折。
蘇祖之眼睛刹那間變得通紅,他迅速往幾個小崽崽身上套上衣服,一直哄到半夜才把哭得異常久的小崽崽們哄睡著。
他起身踢開那些玩具,在山洞裡找了許久,發現和人類一起失蹤的還有自己的小魔靈。
蘇祖之坐在床邊反反複複複盤,最後他想明白了。
根本沒有什麼草藥。
小魔靈在沒成年之前就是一個長生果,誰吃了都能長壽百年,如果分成若乾份給子孫吞下,能保佑這一家人長盛不衰,那人類壓根就是衝著他的小魔靈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