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這樁麻煩,戚懷風這才壓低劍身,帶著沈映宵落入城中。
……
下落時,沈映宵目光在城中掃過。
先前淩塵在這裡出現過,但頭頂那道大陣會自然吸納陣中靈力,師尊殘留的氣息如今都被它貪婪吸走,那些粉塵也早已隨風飄散,難以察覺。
他又用餘光悄悄看了一眼戚懷風。
“師弟好像的確沒察覺到師尊來過。而梅師弟先前被那佛像折騰得夠嗆,更沒有餘力去四處感知。”
沈映宵悄悄對劍靈道:“這樣也好,否則若是他們認準了這裡,硬要留下挖地三尺找出師尊,就太耽誤事了。現在師弟應該隻會以為師尊去過秘境、又離開了吧。”
正說著,突然一個人轉過街角,快步迎上前,熟悉的嗓音傳來:“師兄,你無事?”
戚懷風抬頭朝來人望了一眼,見是梅文鶴,於是並未攔著。
他正打算把沈映宵就地一放,讓醫修診一診狀況。誰知有人先一步察覺了他的意圖——沈映宵望著不怎麼乾淨的地麵,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動作比上一次更加熟練。
戚懷風:“……”
雖說也能拽開沈映宵的手,強行將人扔下,但他委實懶得跟這多災多難的傷患較真。
轉頭往旁邊一看,發現這裡正好是那間客棧,戚懷風便起身從窗戶落入,進到客房,將人往榻上一丟。
梅文鶴追了上來。
他輕飄飄地踏過窗沿,落在地上,一抬眼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禁蹙眉:“都說過多少次了,你動作輕些。”
這話近來聽過太多次,戚懷風已經練出來了,理都不理他。
梅文鶴歎了一口氣,走近沈映宵伸出手,想要探脈。然而他剛來到塌邊,一滴血便啪嗒落到了地上。
戚懷風原本正要出門,此時卻忽然停步,回身望了過來。
沈映宵也略微一怔。他從床邊支起身子,蹙眉盯著梅文鶴腰側:“你轉過來。”
“怎麼了?”梅文鶴雖有些不解,但麵對這副模樣的師兄,他一貫很好說話,順著沈映宵的要求側過了身。
沈映宵目光落在他背上,就見靠近後腰的地方,青色衣袍暈開了一片濕淋淋的深色。
那裡的衣料也破了,被尖銳的東西刮開了一道口子。
……這是沾到汙水了?
沈映宵總覺得不對,伸手在那片濕漬上一摸。
梅文鶴沒想到師兄會忽然摸自己,他略微一怔,耳根飛起一抹薄紅。
沈映宵卻沒看到這一幕,他望著自己收回來的手,心裡微驚:那一把下去,根本沒摸到什麼汙水,而且摸到了一手猩紅的鮮血。
這些血液沒有多少腥氣,隻有一股淡淡的藥香,和平時總在梅文鶴身上聞到的味道一樣。
梅文鶴目光落在他手上,同樣一怔。他背過手,探了探自己的衣服。
“大概是先前在那座祠堂裡刮破的,那裡的雕塑張牙舞爪,有許多突起的尖刃。”梅文鶴後知後覺,“我說方才怎麼總是手腳發軟,先前還以為自己中了毒,可一探卻隻探出氣血虧損……原來如此。”
劍靈一臉震驚:“衣服下擺的血都快乾掉了,這血定然已經斷斷續續流了許久,這樣他都沒發現?”
沈映宵想起梅文鶴先前被那石像困了許久,如今頭腦昏花倒也勉強說得通。他歎了一口氣,挪了挪讓出半邊床:“你應該帶了藥吧,趴下我給你敷上。”
梅文鶴看了看床,然後看了看他,不知在想什麼,麵色平靜,臉卻紅了,想上前但又有些猶豫。
沈映宵看著他這副麵上磨磨唧唧、背後一大片血滴滴答答的樣子,疑心他是那愛麵子的毛病又犯了、覺得當眾寬衣露出傷口會很丟人,一時恨不得挽起袖子把人按倒治療。
……但現在他自己這副樣子,按不按得住這個不老實的病患還得兩說。
於是沈映宵目光一動,望向戚懷風。
戚懷風回看過來,讀懂了他的意圖,卻沒動手:“他是醫修。”
沈映宵一怔,後知後覺地看向梅文赫身後,就見那不住滴答的血,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醫修的靈力有溫養之效,治療彆人時還得小心調整構成,讓雙方靈力不起衝突,治療自己的時候則全然沒有這種顧慮,療效極佳。
因此方才梅文鶴知道了自己背後有傷,靈力一轉,血便已經止住。
劍靈仿佛懂了什麼:“我還以為他剛才猶豫,是擔心傷口在腰後,不好當眾露出。沒想到其實是在猶豫要不要傷好了也讓你幫忙塗藥……哎呀,你看,被你那不講道義的小師弟揭穿,他臉更紅了。”
沈映宵:“……”
他默默看向戚懷風:二師弟剛損了那麼多氣血,現在多少也算是傷患,給人家留點麵子吧。
梅文鶴也終於回過神:“我…我先去換件衣服。”
他若無其事地繞過屏風,消失在了兩位師兄弟的視線當中,也不知是真的為了更衣,還是純粹想躲一躲風頭。
戚懷風卻忽然想起什麼,隔著屏風問:“沈映宵是被‘青竹’親身算計,那你呢,你是怎麼被抓的?”
梅文鶴很不想同他說話,但此時畢竟在講正事。
沉默片刻,他的聲音從屏風後麵傳來:“這裡沒什麼事做,我無聊想去集市看看,誰知剛走出去沒多久,青竹便忽然找來。
“他說師兄醒後見我不見了,著急出來找我,路上卻突然舊傷複發。他不敢搬動師兄,隻將人放進了最近的民居,讓我過去看看。我憂心師兄就去了,誰知一進那間屋子便沒了意識……”
劍靈聽著聽著,忽然道:“他說謊。”
沈映宵暗暗一驚:“嗯?”
劍靈:“他那是憂心師兄嗎,他是怕去晚了看不到熱的。”
沈映宵:“?”
戚懷風的想法,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和劍靈同步了:“這種對付幾歲小孩的招數,竟然也能引你上鉤……出去了彆說我們師出同門。”
梅文鶴不滿地嘀咕:“小師弟整日都不回峰,本就沒幾個人知道你我同一師門。”
劍靈飄到沈映宵旁邊:“我看你二師弟說不過你那小師弟,難得有個盟友,你不如趁機加入,報仇雪恨?”
沈映宵卻在想彆的:“若真像二師弟說的一樣,那幕後那人,豈不是對我們非常熟悉?——用我來騙二師弟,先前在廟宇中,又用師尊的聲音來騙我……”
這究竟是因為魔種能探知人性,還是……那人真的對他們很是了解?
劍靈望著客棧房間,忽然道:“我好像想起一件事。”
沈映宵也想起了它剛才的插科打諢,警覺道:“你最好是在想正事。”
“當然是正事。” 劍靈回想著沈映宵休息時,它察覺到的兩側客房的情況,疑惑蹙眉,“你那位梅師弟的確是自己逛出門去的,但那段時間,青竹從未離開過你旁邊。他說青竹引他入屋……能騙走他的,是哪個青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