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們是想留下來陪我了。】
看著兩人身體慢慢變得透明,水妖的雙眼閃爍著碧瑩瑩的寒光。
兩人沒有理會它,仙君單手摟著懷裡的少女,似在低聲訴說著什麼。
但水妖注意到,他袖袍下的另一隻手已憑空幻化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看到這一幕,水妖本就咧到耳根的嘴張得更大了。
這對小鴛鴦說得再感人,也還是要互相算計,走上陰陽兩隔的結局。
她等著看他們大打出手,怎料新郎羽睫微垂,左手舉起小刀,飛快地紮進了自己的胸口。
鮮血順著刀柄流下,薄薄的唇上也帶了點昳麗的殷紅。
“快去吧。”殷晚辭輕聲說:“不用擔心我。”
他明白徒弟下不去手,所以選擇了自己親自代勞。
事實也確實如此。
楚玉砍過不少妖物,也捅過不少人類,可若是讓她對著師尊來一刀,她還是有點心理壓力的。
殷晚辭偏過頭,伸出手抹去嘴角紅色的液體。
或許是扯到了胸前的傷口,他的眉毛微不可查地蹙起。
“……”
凝固了的時間重新開始轉動,少女睜大眼睛。
【哦?居然是這樣嗎?】
水妖覺得無趣:【真搞不懂,我還以為你們兩個會打起來呢。】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意思。
妖物的眼神裡帶著昭然若揭的惡意,迫不及待想欣賞人類少女撕心裂肺的表情。
心愛的人死在自己麵前,一定很痛苦、很絕望、很悲痛欲絕吧。
【你恨嗎?】
一縷縷黑色的霧氣從水妖周身蔓延,緩緩充斥著整間婚房。
不僅如此,它還輕輕點著自己的手指,操縱著陰鬱而又混亂的邪力,一點點將失魂落魄的劍修少女吞噬其中。
【讓我告訴你,你應該恨誰。】
不愧是江陵水鄉養出的妖物,它的聲音婉轉而又纏綿,像是半夢半醒間的囈語,低低地回蕩在楚玉的耳畔。
【村口的兩個人類,明明是和你們一起來的】
水妖興奮道:【但是為什麼,犧牲的人要是你夫君呢?】
【還有外麵那些一無所知的凡人,為何一定要為他們的困境買單?這些人又何德何能,讓身為修仙者的你們為他們赴湯蹈火?】
少女的眼神漸漸渙散,在不間斷的洗腦魔音中。
沒錯,就是這樣。
水妖露出勝券在握的笑。
它邁著碎步走上前,牙齒在月光下反射出森白冷光。
這種時候,人類一向是最脆弱的。
隻需要稍加引導,再釋放出一點點的邪力。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人族劍修,也會為自己所用……嗯?
它忽然感到腹部一痛。
【你……】
水瀅麵目猙獰,更多的是
難以置信。
非霧劍的劍尖從後背刺出,因為已經跳出循環,它無法再有先前那般刀槍不入的身體,結結實實地被捅了個對穿。
“你說得對。”
對手下敗將,楚玉一向是非常好說話。
“不過我還是覺得,更應該怪你吧。”
【你沒有被影響?】
水妖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人類不應該是——】
“是會被你輕而易舉操縱的傀儡,還是隨手就能拖入輪回裡的螞蟻?”
世上的反派都是一個樣,尤其是這種開了靈智、懂得做局的天生邪物,一般都是自視甚高的。
楚玉一猜就猜到對方想說什麼。
“你是不是覺得那些村民很愚蠢,被你控製陪著你玩了這麼久的家家酒遊戲,還毫無所覺。”
少女歎了口氣:“可是,你也不能完全操縱他們呀……你不是也發現了嗎?”
所以說做妖怪還是謙虛點好,楚玉一邊想著,一邊用右手握住劍柄,再使勁往水妖肚子裡捅了捅。
還是捅妖怪好,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楚玉拔出劍,帶出一大股黑色的液體。
她飛快地掏出縛妖索將水妖綁了起來,確保萬無一失後,這才撲到殷晚辭身前。
“怎麼流了這麼多血?”
她驚慌失色,連忙拿出儲物袋中最好的傷藥。
師尊的身外化身做得像真的一樣,喜服撕開後,白色的裡衣上像是綻開朵朵靡麗的花。
方才一切發生的太快。
仙君剛受傷,她便下意識想去查探對方的傷勢,可同時也明白——這是師尊為她爭取到的、消滅妖物的最好時機。
倘若瞻前顧後猶猶豫豫,豈不是浪費了師尊的一片苦心?
道理她都懂,可是看到仙君受傷,她還是……很不開心。
“師尊動手前至少說一聲呀。”
楚玉吸了吸鼻子:“我一開始都沒有反應過來。”
作為倚瀾宗劍修一脈,在某種方麵,她確實有將門派文化發揚光大。
比如口是心非。
清雲掌門之前擔心葉九翎擔心得要死,天塌下來一樣有他的嘴頂著。
楚玉覺得自己一定是被潛移默化的影響了。
可惡,她本來是想說些關心的話……怎麼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奇奇怪怪的台詞。
沒錯,非常奇怪。
明明在任何人麵前,她都是好聽話張口就來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楚玉語言能力破天荒地受到了限製:“其實……”
殷晚辭的臉白得有些透明,散落的青絲從臉頰兩側垂下,停在緋色的嘴唇旁。
他倚在牆壁上,低低地道了聲抱歉。
“……啊?”
“是為師不好。”
仙君輕咳了兩聲:“讓昭昭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