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兩人踏過潮濕的青石板路，來到李家院門前。
“大家都沒事吧？”
宋承瑾推門而入，一眼便望見了被包紮成粽子的仙君。
這麼嚴重？他驚愕道：“姑娘有沒有受傷？”
“如果你嘴裡的姑娘,包括這隻妖物的話。”
楚玉指向肚子破了一個洞的水妖：“那可能是傷到了吧。”
與人類的鮮血不同，水妖傷口裡淌下的是一種粘稠到發綠的黑色液體，散發著肉類腐爛的味道。
它被縛妖索綁著，陰毒的眼神掃過在場的人類們。
【為什麼要來管我的閒事。】
水妖恨恨道：【你們根本就與蓮田村毫無瓜葛,不是嗎？】
聽起來很像是犯人對警官的質問。
楚玉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掏出玉簡開始研究《製作妖物標本的一百種方法》。
【難道是因為我殺了人？】
水瀅淒然一笑，嘴裡喃喃道：【……原來如此。】
“按照江陵的律法，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宋承瑾蹙眉：“哪怕你是妖也一樣。”
【嗯。】
卷曲的頭發像海藻一樣垂在身上，水妖懨懨地說：【那就殺了我吧。】
見識過對方瘋起來的樣子，楚玉點點頭：“好啊。”
“慢著。”
宋承瑾說：“不知為何，我總隱隱覺得從前有人給我上過一課，讓我凡事不要隻看表麵。”
他的腦子裡斷斷續續閃過一幕幕陌生的畫麵。
火光衝天的古城,和在烈焰中超脫的靈魂。
“你有什麼話想說嗎？”宋承瑾問水妖：“我們四個人都在場,不要想耍什麼花招。”
【我被捆成這樣，還受了傷,連自由行動都做不到，何來耍花招呢。】
水妖無奈地歎息：【隻是,真的要聽嗎？】
“但說無妨。”
【聽說修道之人，都是一群光風霽月的人類。】
水妖掙紮著從地上坐起來：【難道是真的，即使我是邪物，你們也會聽我說話？】
【如果你們知道了我的過去，會覺得我可憐嗎？】
【會對我有哪怕一秒鐘的心疼嗎？】
水妖的聲音低沉婉轉，像是在唱一首抒情的歌，將眾人帶進煙雨朦朧的南方小鎮。
……
【我第一次遇見李郎,是在五年前的盛夏。】
據水妖所說，作為在蓮花池中長大的妖物，它並未害過任何人。
剛開靈智的那幾年，一直安靜地潛在池底的淤泥中，假裝自己是一隻人形蓮藕。
五年前的一場洪水，將它和池裡的魚一同衝上岸，遇見了還未加冠的李瑒。
初見時，李瑒不知水妖是邪物。
見它懵懵懂懂，容貌稚嫩似二八少女，對姓甚名誰、去向來路一問三不知，還以為是哪
家流落在外的姑娘。
江陵人多，其中不乏有以販賣婦人孩童為生的人牙子。
李瑒對水妖頗為憐惜，不僅收留了“她”，還奔波於附近的村鎮中間，為“她”找尋失散的親人。
水妖是天生地養的邪物，自然不會有家人。
而李瑒為人踏實，待它還友善體貼，日子一天天過去，兩人不出所料的……相愛了。
【是我太天真。】
水妖苦笑：【我以為他也像我一樣愛他，誰知他接近我，僅僅隻是為了我的妖丹。】
“妖丹？”
宋承瑾驚訝道：“說起來，我曾經聽過一個傳說。‘若能讓妖物真正的愛上一個人，再服下它的妖丹，那麼縱使是凡人也可修行’難道是真的？”
【正是。】
水妖媚眼如絲：【他搶走了我的妖丹，騙了我的感情。小道長，你說，我難道不該恨他嗎？】
【還有這一村的人，都是幫凶喔。】
妖物吐氣如蘭，音調漸漸低了下來，仿佛魔音貫耳。
【如果同情我。】
【那就幫我……殺了他們吧。】